27.江湖第二十七步
作品:《诱君入毒瓮》 出声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身形清瘦挺拔,身上衣料虽是半旧的素棉,却浆洗得极是洁净。他的两鬓已染霜,银丝与黑发在发冠下绾得一丝不苟,语气带着温和。
像个读书人。
山盼下意识瞄了宿容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成宛身边是楚洛川,她看到他时二人正好对视上。
像是一直在看她。
山盼眨了眨眼,楚洛川像是观察到了,顿时露出几颗大白牙笑起来,傻气横生。
山盼无语的同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手用力握紧。
她偏头不解看去,宿容只是抿紧唇瓣深邃望着她。
“拜师礼稍候进行,诸位可多尝尝鸣山特产。”
成宛在上方开口,宿容也随后开口。
“吃东西吧。”
轻轻一句话将刚才的举动揭过去,宿容低头为她夹菜。墨发随之垂落,将洁白完美的下巴下颌线挡住些。
看上去有点像受气的小郎君。
山盼瞧着他的动作笑出了声,“那你总得把我手松开吧,不然多不方便吃呀?”
“是吧,宿容。”
“……”
宿容的动作顿了顿,慢慢松开握紧山盼手的手。
“好。”
掌间的温度立刻下降,他又抿了抿唇,重新拿好筷子。
这些小菜她不吃,他要帮她挑好。
山盼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看他。
“久仰庄主大名,此次前来参宴实在是幸运至极,只不过在下有一个问题。”
有一个女子从座位上站起,对着主座成宛抱拳行礼。
“哦,请说。”成宛笑着回她。
女子顿了顿才道:“听闻鼎鼎有名的君子剑曾经是庄主爱徒,不知他此次可来了,能否有幸见见君子剑的风姿。”
在她说完后,大堂一些人顿时开始起哄。
“对啊对啊,不知那君子剑来了没。”
“说来也怪,今年都没有怎么听到过他的消息。”
“年初不是传他接下伍涂的通缉令,如今五月还没抓到?”
……
山盼听着大家的讨论,成宛并未出声,只是很快地与她对视一瞬便移开目光。
看我干什么?
山盼干巴巴笑了笑,偏头去观察宿容。
要看也是看他才对吧。
面具将宿容半张脸掩住,令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只是默默地给她夹菜。
山盼立马心痒痒,于是她道:“君子剑。”
宿容动作僵硬一瞬,“怎么了?”
“他怎么这么有名?”山盼眨眨眼,“我好像听说过他。”
语气轻松,却让宿容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他尽力自然地问:“听说过他的什么?”
“死古板老正经,传他貌美其实不然。”
一句话顺口溜般从她的嘴里吐出,宿容呼吸一窒。
“你似乎很是不喜他。”
“对啊,但是他好像真是个好人。”
山盼笑得很开心,眉眼弯弯十分无害。
“宿容你见过他吗?他长得好不好看?有没有你好看?”
“……”
宿容嘴唇动了动,沉默片刻后才道:“没有。”
山盼笑得更开心了。
“他是不是叫……”
“魏奚止?”
“嗯。”
他轻轻回她。
“咳,诸位静静。”
成宛终于开口了,内力将声音扩大到整个大堂,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纷纷朝主座看去。
“奚止他今日有事并未来,诸位谈论其它事吧。”
大家似乎有些遗憾,谈其它事情的兴致都不大。
过了会,有人喊:
“吉时已到,行拜师礼。”
大堂各位齐齐停下动作,噤声观礼。
台上摆上香案,赞礼于旁开口:“令月吉日,始加元服……介尔景福。”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永受胡福。”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受天之庆。”
“请长者入席。”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上前对着香案中的香炉插香行礼,随后退在一旁。
赞礼继续喊,接着是楚洛川拜楚洛川拜完成宛拜,楚洛川递拜师帖敬束脩礼,成宛接过楚洛川行拜礼三叩首,成宛回礼楚洛川再拜后楚洛川敬茶。
之后便是聆训。
山盼颇有兴致观察着二人。
原来拜师这么复杂,想当初她拜三长老为师,他让自己磕了一个头就成了。
赞礼道:“礼成。”
楚洛川向容平生他们行礼,成宛笑着和祝贺的人谈话。
前边的热闹,更衬得后边的安静。
山盼觉得有些无聊,用胳膊肘碰了碰宿容。
“菜也吃了礼也看完了,我们要不要溜走?”
“好。”
但山盼还没站起身,楚洛川便臭着一张脸靠了过来,见山盼看向他,脸色好看了些。
“望之这些菜好吃吗?”
他笑着凑在山盼小桌前。
“好吃。”山盼点点头,“你怎么过来了?”
“带小川来拜拜师弟。”
楚洛川还没回答,一身棕衣走来的柴乐笑着开口。
“毕竟是师弟,还是带小川见见师兄才好。”
“不劳师兄费心。”
楚洛川冷冷回柴乐。
要不是柴乐开口,师尊也不会让他过来找魏奚止。
如果不是望之在,他根本不会喊这人师兄。
楚洛川想着,望着山盼,脸上表情变为委屈。
柴乐则在楚洛川话完脸色一僵,但那笑容还是保持住了。
“是师兄多嘴了。”
“不用见我,你们走吧。”
沉默的宿容不再一味不语,声音淡淡。
明明说的是走字,山盼却想笑。
把走换成滚一点问题都没。
“呵呵。”
楚洛川盯着宿容冷笑一声,转而软声对着山盼道:“望之你等我来找你,我有话想和你说。”
山盼忽觉身边温度都低了几分,但还是笑着道:“好啊。”
几乎在她答应的瞬间,一只温度稍低的大手紧紧将她的手握住,十分紧,密不可分,将其中空气碾压殆尽。
山盼身体一僵,忍住想去瞪宿容的冲动。
想挣脱都挣脱不开。
他疯了?
这种时候握她的手,在二人面前握她的手,要干什么,她的小仆人要造反吗?
见二人走后,山盼才冷笑去看宿容。
他低着头望她,一脸平静。
“你干什么?”山盼咬牙切齿,“给我松开。”
“你答应了楚洛川。”
宿容语气很轻,山盼却觉得自己闻到了其中的酸味。
山盼不恼了,倒有些想笑。
“所以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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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容移开视线不与她对视。
“我答应他关你什么事,你以什么身份说这话?”
山盼笑着,语气很欢快自然。
“而且你有什么权利管我?”
宿容愣怔。
她的话像一把刀子,直直插进他心中最不想面对、最为脆弱的地方,痛苦与不甘的无力顿时喷涌而出,令他难以呼吸。
她为何如此狠心。
三个月的无微不至竭尽所有,就算是养条狗都有感情了,她明明什么都知道。
他愿意,但难免为因为她的话而绝望。
“……”
“对不起。”
宿容轻声回她,手却没有放开。
山盼看着他,忽然又觉得他要碎了。
她偏头不去看他,也没有去提松手的事了。
柴乐忽然走上台出声。
“为了庆贺师弟的到来特意准备了鸣山酒,还请诸位细细品尝。”
他说着,伸手拍了几下,侍从端着一壶壶酒出现。
“鸣山酒?”
“是那个有益于经脉修行的药酒!”
“问蝉山庄真是大方……”
“……”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山盼好奇拿着酒壶打量。
琉璃般质地,外瓶像水晶一样美丽。
只可惜里面的酒喝不得。
一个拜师宴搞得这么复杂……
山盼无声叹了口气,将酒瓶随意放在桌上。朝宿容看去,他正专心盯着那壶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不会跳出来告诉众人酒喝不得,清清她们离她太远她总不能太刻意,宿容虽然离她近,但看他那么想喝,她还是放宽心让他喝得开心吧。
山盼又抬目观察大堂众人。
这么多人,总能有人看得出来吧。
有人开心,“好酒!”
那确实是好酒。
有人惊喜,“我已经感觉到内力在流动了!”
那是你中招了。
有人感恩,“多谢问蝉山庄!”
那很会谢谢了。
山盼无力吐槽,偏头去瞧宿容。
他还在对着那壶酒发呆。
他不会知道有问题吧?
山盼忍不住开口:“宿容,你怎么不喝?”
她有点好奇宿容喝完后会不会让之前那粒毒发作。
现在已经是五月,而那毒还没发作,她已经开始怀疑她制毒的水平是不是下降了。
他偏头望着她,眼中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好。”
说着他拿着酒壶将酒倒在杯中,一口饮下。
好什么?
什么好?
山盼无力,只想远离这个她不懂的人。
但她确定了宿容不知道酒有问题。
“这位小娘子怎么不喝?”
旁边有人见山盼的酒未动便凑了过来。
“她不能喝。”
宿容先一步回了那人。
“那……”
“我喝。”
宿容打断了那人的话。
那人只好回到自己的座位。
“你还喝?你酒量这么好?”山盼问道。
宿容沉默地盯着她,“嗯。”
山盼莫名想到那一晚,移开了视线。
在大堂弥漫着酒香,人人欢声笑语时,一道惊恐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随之一个身影慌忙朝成宛方向跑去。
“庄主!山庄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