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渊语气平和，问道：“您最近入宫去见过皇后吗？”


    “最近在监督族学里的子弟读书，不得空儿。若皇后娘娘身子有碍，她会派人通知家里的。上一次就是这样。”


    赵大儒的言外之意是，裴行渊所说的赵皇后性命堪忧之事，不过是危言耸听。


    “最近，您还是抽空去见见皇后吧。等您见了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裴行渊言尽于此，没有再劝。


    赵大儒看着裴行渊，若有所思。


    裴行渊没有再久留，带着洛云舒离开。


    回去的马车上，洛云舒很是不解：“为何不再劝劝？”


    “赵大儒在朝堂纵横多年，他看待事情，会先从阴谋的角度去看。我若在说明事情的缘由之后继续劝下去，他反而会怀疑我别有用心，会弄巧成拙。”


    洛云舒点点头，懂了。


    但是同时，洛云舒明白，不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赵大儒一个人身上。


    得有另外的法子。


    但是，赵皇后身份尊贵，首先，说服她是行不通的，在不说服她的情况下让她静养，几乎不可能。


    如果不能说服她，那就只能违背她的意愿了。


    可一旦违背赵皇后的意愿，那事儿可就大了。


    事情仿佛进入了一个怪圈，无论怎么选择都不行。


    洛云舒心力交瘁，靠在裴行渊的肩膀上：“殿下，你觉得赵大儒会去探望母后吗？”


    “会的。相对而言，赵大儒并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好吧。”


    现在，只能暂时把希望寄托在赵大儒身上。


    洛云舒很快回了柔仪殿，裴行渊去了前殿忙碌。


    可，一个时辰后，裴行渊还没回来。


    这超过了洛云舒规定的时间。


    毕竟，裴行渊的伤还没好利索，若是忙碌的时间过长，不利于伤口愈合。


    于是，她派桃喜去催。


    然而，桃喜回来后，神色凝重：“娘娘，殿下说还要再等一会儿。”


    “是出了什么事吗？”


    桃喜一脸局促：“殿……殿下没说。”


    洛云舒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如果是知意，她一定会询问裴行渊出了什么事。


    但是桃喜胆子小，在她身边的时间也短，所以，桃喜不敢问。


    前些日子，裴晏清来信，说要将知意送回来。


    算算时间，大概这几日就会到。


    现如今，她真盼着知意早点回来。


    一个时辰后，裴行渊才回来。


    他竭力装作轻松的样子，但，还是被洛云舒看出了端倪。


    “怎么了？”洛云舒问。


    “有朝臣上书，求父皇为明曦赐婚。”


    洛云舒皱了皱眉，该来的，还是来了。


    明曦公主是大公主，她的年龄又摆在这里，有朝臣上书为她赐婚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今这件事闹到了朝堂上，怕是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洛云舒忧心忡忡：“父皇怎么说？”


    “父皇已经下令，命母后为明曦择婿。”


    公主择婿是大事，偏偏又发生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殿下可有应对之策？”


    “有的。明曦择婿，最后的决定权不在母后，而在于父皇。在我看来，他应该不会为明曦择选家世太好的男子。”


    明曦公主是裴行渊的亲妹妹。


    昭远帝不会希望裴行渊另添助力。


    洛云舒点点头：“所以，父皇会为明曦选择家世一般的人。可，家世寻常的人一般都有上进心，然而，根据我朝的规定，驸马不能担任太紧要的官职。这也就意味着，一旦做了驸马，就要放弃前途。如此一来，两个人成亲就不再是结亲，而是结仇。”


    时间久了，终成怨偶。


    洛云舒不希望明曦公主走这么一条路。


    这时候，裴行渊握住洛云舒的手：“放心，此事我早有打算。我会安排几个家世一般的男子进名单，他们是我的人，若是他们之中的某一个被选中，至少不至于苛待明曦。”


    洛云舒叹了口气。


    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晚上的时候，明曦公主回来了。


    这阵子她一直在兵部忙碌，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刚回来就嚷嚷着饿了，让蔡嬷嬷准备饭菜。


    饭菜上齐之后，她大快朵颐。


    见状，裴行渊皱了皱眉，想训斥她几句，最终又闭了嘴。


    吃饱之后，明曦公主放下筷子，看看裴行渊，又看看洛云舒：“你们怎么都吃这么少？要成亲的是我，又不是你们，何至于这个样子？再说了，我自己也不发愁。”


    洛云舒心中微微诧异。


    见明曦公主吃得这么畅快，她还以为她不知情。


    谁知，她竟然已经知道了。


    已经知道，却又是这个反应，这就有点不大寻常了。


    洛云舒看过去，眼神诚挚：“明曦，你放心，你的婚事殿下已有安排，你不必太过忧心。”


    明曦公主爽朗一笑：“我有什么好忧心的？就算是忧心，也得是这些年龄适当的青年才俊忧心。嫂嫂，我是公主哎。这会儿该发愁的，绝对不是我。”


    想到明曦公主之前的言论，洛云舒不大放心，她拉着明曦公主进了内室。


    “你之前不是说不想成亲吗？”


    明曦公主朝着洛云舒挤了挤眼睛，俏皮一笑：“我以前还尿床呢。”


    洛云舒嗔她一眼：“粗俗。好好说话。”


    明曦公主挽住洛云舒的胳膊，姿态亲昵：“嫂嫂，人都是会成长的嘛。以前我觉得成亲会束缚我，但是现在我不这么看了。再不济，我也是嫡公主，我若是受了欺负，打的是父皇的脸。所以，就算我嫁了人，也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至少，我还可以随心所欲地过日子。”


    明曦公主看得很开。


    “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和一个你中意的人成亲。”


    “嫂嫂，这世上没那么多好事。我能有这样的转变，还有了师父，如今又有了这一身的本事，我已经有了这些，就算是因此而缺失什么，我也不会为此惋惜。一个人不能占尽所有的好事。这个道理，我懂。”


    “你真的放下祝文彬了？”


    “谈不上放下。嫂嫂，此事已经翻篇了。人生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我犯不上上赶着去找些糟心的事做。没必要。”


    祝文彬的父亲祝如松算计她，最终，也因算计她而死。


    既然如此，她和祝文彬就没什么可能。


    她不觉得所谓的爱恋能跨越仇恨。


    所以，她没必要去趟这趟浑水。


    其实，和她的铸造大业相比，祝文彬也没那么重要。


    不过是曾经的一点小悸动罢了，现在翻篇了，也就什么都不剩了。


    最后，她握了握洛云舒的手：“嫂嫂，不必为我忧心。我真的不在意这件事。”


    这也是她这次回来的目的。


    洛云舒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翌日，明曦公主又回了大长公主府。


    一旦开始备婚，她或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光明正大地出宫，所以，她要利用这段时间，多做一些事。


    洛云舒觉得，明曦公主成长了不少。


    看来，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之后，就会脱胎换骨。


    或许，是这个过程让人有了成就感。


    想到这儿，洛云舒笑了。


    这时候，桃喜进来禀报：“娘娘，李良娣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