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你太过分了！”


    “皇兄，我以为……”明曦公主想要辩解，话说到这里，却有些说不下去。


    裴行渊冷着脸追问：“你以为什么？”


    明曦公主沉默，她以为柳如音是故意伪装成皇嫂的样子，好迷惑裴行渊。


    但她用帕子擦过柳如音的脸，确认事实并非如此，那张脸原本就和皇嫂一模一样。


    如果她依旧这样说，会惹怒裴行渊。


    皇嫂说过，日后说出来的话都要先过脑子。


    毕竟，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她谨记着洛云舒的教诲，不敢再犯之前所犯的错误。


    因此，她沉默。


    好在，裴行渊并未继续责问她。


    他走向柳如音，柔声道：“如音，你没事吧？”


    此刻，柳如音的头发全湿了，脸上都是水，狼狈至极。


    可美人的狼狈并不让人厌恶，反倒让人起了怜惜的心思。


    柳如音怯怯地看着裴行渊，声音更是尽显柔弱：“殿下，妾身……咳咳……妾身无事。”


    嘴里说着无事，身体却因咳嗽而微微颤抖。


    话音落下之后，更是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梨花带雨，惹人心怜。


    这时候，裴行渊的目光变得更柔和了一些：“如音，你快进去换件衣服，免得惹上风寒。”


    “是，殿下。”柳如音柔柔地应着，屈膝行了一礼，进了房间。


    裴行渊转过脸后，看了明曦公主一眼，但也只有这一眼，蜻蜓点水地瞥过之后，他径直离开，没再多看明曦公主一眼。


    明曦公主觉得心里堵的厉害。


    她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转身回了柔仪殿。


    她一进去，洛云舒就醒了。


    “怎么了？”洛云舒起身问道，睡意惺忪。


    明曦公主忍着没说，只闷声道：“没什么。刚好皇兄今日不在，我想跟你睡。”


    “可以。”洛云舒欣然应允。


    真的躺下之后，明曦公主翻来覆去，最终放弃了：“皇嫂，我睡不着。”


    “那我们就随便聊聊天。”


    “皇嫂，我真想学学你的处变不惊。”


    “明曦，不要学。没有人能够真的处变不惊，大多数情况下，不过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维持表面的镇定罢了。你是公主，身份尊贵，你不必隐藏自己的情绪。在遵守规矩的前提下，你若是觉得不对，大可以表露出自己的情绪，无须隐藏什么。”


    洛云舒这番话，是肺腑之言。


    她出身洛家，幼时家贫，后来父亲做了官，母亲不济事，需要她张罗家里。


    她被迫变得成熟，变得处变不惊。


    可最初与官眷来往的时候，无人知道她也是怕的。


    但是，她怕了又如何？


    无人怜惜她。


    即便是再怕，也是无用的。


    久而久之，她就不再表露出害怕的样子，一切都靠自己。


    也只有靠自己。


    “嫂嫂，我希望你过得开心。”很突然地，明曦公主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惹得洛云舒的鼻子也跟着酸了：“明曦，对比从前，现在的我已经过得很开心。”


    “可是，皇兄他……”这话一开口，明曦公主就后悔了。


    故而，她欲言又止。


    洛云舒的脸上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明曦，我们女子开心与否，不能完全寄托在男人身上。因为，没有永远稳固的靠山，最终，我们还是要靠自己。”


    明曦公主若有所思。


    如果是从前，她或许不会有什么感悟。


    但是现在，她突然有些懂了。


    之前，她的生活单调而乏味，但现在，她师从千机老人，开始学习铸剑，就觉得上天好像为她打开了另外一扇门。


    这扇门里藏着欢喜和骄傲，以及满满的成就感。


    最初，遵从师命去兵部的时候，她心里是很惶恐的。


    一直以来，她被认可的身份都是公主。


    旁人敬她怕她，也都是因为她是公主。


    猛然间，她成了铸剑师，并且可以用从师父那里学来的知识指点兵部的人，那种被人认可的感觉，是做了许多年公主都不曾有过的。


    她为此感到欣喜，那是她自己走出来的另一条路。


    而这条路，是洛云舒指引她找到的。


    也是洛云舒最初发现了崔嬷嬷的阴谋。


    一时之间，明曦公主内心感激不已：“嫂嫂，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这一刻，明曦公主忍不住想：如果没有皇嫂的戳穿，她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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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是什么样子呢？


    依旧活在自己并非父皇亲生的阴影里，整日整夜都在惶恐中度过，没有一刻的安宁。


    依旧时刻准备着说出最恶毒的言辞，将所有人拒之于千里之外。


    无人知道，每次说出那些话之前，她要鼓足多大的勇气。


    事后，又会深深的自责。


    可偏偏那时候，那是她唯一保护自己的法子了。


    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她内心安定，并且开始学习铸剑，生活有了新的方向。


    而这一切，都是洛云舒带给她的。


    如此想着，明曦公主一翻身，抱住了洛云舒：“皇嫂，谢谢你。”


    洛云舒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不必谢我。你会改变，是你心里原本就心存善意，我不过是出现得刚刚好，给了你引导而已。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自己做的。”


    没有谁能凭借一己之力拉出那个深陷泥沼的人。


    那是因为，深陷泥沼的那个人，有迫切地想要走出泥沼的愿望和勇气。


    明曦公主一时无言。


    她心里明白，洛云舒于她而言，至关重要。


    她吸了吸鼻子，动情道：“嫂嫂，我以后不想叫你嫂嫂了。”


    “为什么？”


    “我想叫你姐姐。若是叫你嫂嫂，那就是因为皇兄的缘故。可是，那样的皇兄不要也罢，我倒宁愿你是我姐姐。”


    “好哇，以后你就叫我姐姐。我很高兴能有你这个妹妹。”


    “好。姐姐。”明曦公主叫了一声，叫完就笑了。


    她是真的开心。


    现在，她有姐姐了。


    “哎。”


    “姐姐。”


    “哎。”


    ……


    明曦公主一连叫了好几声，洛云舒不厌其烦，每一声都回应着。


    这一刻，洛云舒觉得很满足。


    这样亲密的关系是她自己经营出来的，是她自己选择的、血缘之外的亲人。


    暗夜里，没有点灯，二人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明曦公主只觉得神清气爽。


    吃过早饭后，她就去找裴行渊。


    一见面，明曦公主就扬着下巴宣布：“皇兄，以后我不再叫皇嫂了，我要叫皇嫂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