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眼泪

作品:《撒娇包替嫁清冷王爷后

    对于景和来说,日日都相同。


    春末夏临的天儿,城郊又到了播种中稻的日子。


    一并来临的,是学堂里越发稀少的学童。


    世人皆说这金陵城物阜民丰,可却鲜少有人知晓同通州接壤的边缘处,有班靠天吃饭的农户。


    因离城中远,家中又世世代代种地,故此许多该至学堂的稚童都未曾识过字。


    他去那儿本只为散心,未曾想却一日日去了近一载。


    今日便也是去那儿了,送走一个个甩了满身泥点子的小娃娃,故此归的有些迟了。


    刚从书房出来,刘管家便迎了上来。说王妃似是齼夏,晚膳时并未用多少。


    果不其然,去了那寝室,便瞧见每日就寝前都欣喜迎上来的少女闷不做声的垂下小脑袋。


    暗卫早来报过,说王妃今日去了那秦淮河。


    在外忙了整整一日,景和自是知道槐序的热浪有多不舒服。


    明明是最怕热的,却在日头极晒的河边徘徊了那般久。


    也不知到底是要作何。


    从吴虞第一次偷溜出府,景和便已知晓。只是他对少女的来历依旧没有判明,故便先随对方去了。


    只是好似未曾寻到,总是狡黠晶亮的眸头次没了熠熠。


    日日都欢快在耳边的叽叽喳喳,兀然间听不到,景和分不清心底倏然划过的是何物。


    放浅气息,景和慢慢阖上眼眸不再去想,苾苾的奶香却猝然闯到鼻尖。


    须臾便是温软的细腻。


    委屈巴巴响起的娇声让景和下意识撑起身子,放至脸颊的细腻被动作一晃,便是砸落在怀里的小小脑袋。


    闷哼在胸口响起,大掌眼疾手快的将人捞起,却还是迟了一步。


    捂住额抬起小脸的少女脸颊红红,鸦羽般垂下的长睫扑闪扑闪的,犹如那被云霭遮住的蟾宫。


    而那挂在睫尖的泪珠只是轻颤,便似那枝丫上的碎琼扑簌簌落下一串又一串。


    留下贝齿痕迹的下唇一扁,便是含着哭腔的瑟瑟。


    “再也不要喜欢王爷了!”柳叶眸噙着泪,声息隐在被洇湿一片的枕上。“好痛。”


    破碎的呜咽低低传到耳边,这个哭泣时同那明媚话语全然不同的闷沉让景和怔愣了两瞬。


    “是本王鲁莽了。”


    他说。


    可那枕却依旧被泪水浸洗着。


    成亲前,景和从未同女子相处过。在军营时,流血负伤是常事,可却从未有人将眼泪让他瞧见。


    去看望外祖母时,老人家说女子都是要哄的。


    她唤对方阿虞。


    而那个在他面前景和却总是捉摸不透的姑娘,便会软声在老人的怀里回着一遍又一遍“阿婆”。


    指腹摁向眉间,唇再度轻启。


    “阿虞,抱歉。”


    被罗幔围住的这方不甚明亮的卧榻上,终有人抬起那方涟洏面庞。


    他听见对方小声耳语着,“我喜欢王爷这般叫我。”


    豆大的泪珠不住滑落着,少女用手撑着离的更近了些。“既是王爷将我惹哭了,便要帮我擦干净的。”


    玉颈扬起,那张比白玉还要柔滑的颊在低头便可碰到的距离。


    手腕轻抬,软玉立刻暖至指腹。似是嫌他擦得慢,小脸左右蹭了蹭,便将那有着厚厚茧子的虎口也沁了湿。


    水光潋滟的柳叶眸在刹那间瞪圆,须臾便是更多的泪花。“王爷受了好多的苦。”


    被利刃划了长长一道又一道伤口的疤痕,景和早已不记得是在哪场征战中落下的了。


    凸起的道道痕迹,被柔夷小手握住。那个片刻前还哭个不停地少女带着他的掌心,划过一道又一道泪痕。


    “本来今天还想同王爷闹别扭的,因为我有些不开心但王爷却没有哄哄我。”


    哭的红红的眼角轻轻眨着,被浸湿的睫如在雨夜飞舞的蝶。


    她说,“对不起王爷,是我太过不懂事。”


    她说,“臣妾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缩成一团的少女瓮声瓮气的说着“晚安”,手心的水珠还未干,一并将景和的眉心也带了湿。


    半响,他开了口。


    “阿虞是因为何事不开心?”


    明知道那眼泪都不是因为他,却还是问出了口。


    “臣妾还是不让王爷不开心了。”


    大掌将那团越缩越小的球扯到身侧,他终是说出了对方想要听到的话。“可是本王想要知道。”


    偌大的榻上,闲了一大半的里侧只有空空。而那个终于从丝被里露出一双眸的少女,正惴惴不安的投来视线。


    眸子眨了又眨,她终于开了口。


    “因为我每日都同王爷讲睡前故事,但王爷却从来都不夸夸我。”垂下委屈的眼角,那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母亲还在时,便总会夸阿虞好棒。”


    “也总会因为喜欢阿虞,所以常常送阿虞喜欢的东西。”


    再度湿润的眼角让吴虞一把将丝被盖住头,片刻前那假眼泪其实是她扭了一把软肉这才哭出来的。


    而方才的泪,却并不是的......


    她想妈妈了。


    那无意识说出的话,都是真的。


    小时候家里并没有什么钱,但在摆摊结束后的傍晚妈妈却总是给她买一串爱吃的糖葫芦。


    那时的糖葫芦真的好甜好甜呀,甜的她整个童年都像被那层包裹住山楂的糖一般。


    只是,她再也没办法吃到了。


    也再不会有人同妈妈这般疼她了。


    下意识咬住唇的牙齿死死将呜咽憋在嘴巴里,吴虞讨厌这个计划里并没有的第二次哭泣。


    她不喜欢这样。


    眼泪多了就不再值钱了,也不再有效果了。


    可却偏偏有人硬要将她脱离计划的一面曝露出来。


    将丝被拉开的男人有着好看脸庞,只有月光从窗角洒落的室内,那双桃花眼里有着吴虞头一次见到的光景。


    “本王明日也要同外祖母告状,明明早就将那唯一一把库房钥匙给了阿虞,却还是把人给惹哭了。”


    *


    第二天醒来早已是日上三竿。


    得益于昨夜那两次哭泣,吴虞的双眼肿的已同金鱼没什么区别了。


    行走江湖十八年间,她一直秉承着脸皮厚的原则。


    反正只要不是自己尴尬,就是别人尴尬。


    所以,最后那场由自己搞起的闹剧也由她的强词夺理落下帷幕。


    男人眼角缀着轻笑,吴虞却还是在那嘲笑中未落下风。


    她说,“王爷竟将欢喜臣妾的心藏得这般深,我好开心呐。”


    呕。


    吴虞要吐了。


    这般做作的情话,果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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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要多说。若不然,下次她怕自己说着说着就笑出来。


    昨夜她没怎么睡好,主要是景和说的那库房钥匙吴虞是压根就不晓得的存在。


    聘礼单子长达好几页,她根本就从没看过。


    因为,她总觉得那钱不是属于自己的。


    吴虞喜欢钱,但关于金钱却有属于自己一套准则。


    一、她不赚那不义之财。


    二、她不花那不属于自己的钱。


    所以,对这场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的婚姻,她从未想过要动聘礼。


    因为,她害怕虽现在同景和是夫妻,但若是后续二人离了婚,对方是否会改口将自己抓到大牢。


    古代不同于现代。在现代,她可以将房子夺走后、又从未给过自己赡养费的父亲告上法庭。


    可在这里,她没有办法的。


    因为这个朝代是姓景的天下,而她的“夫君”也姓景。


    所以吴虞不敢赌。


    人类真的是种很神奇的生物,明明昨天白天还在生气对方没有送她礼物,可当天夜里却对那整个库房都是属于她的而感到不安。


    而那个看穿她不安的男人说,就算全部花完也不足为虑,因为还有皇兄在。


    吴虞想,或许眼泪对于景和来说确实是种害怕的存在。


    若不然,对方为何将那从未说出口的温柔低声说出来。


    他说,“嫁给他一个坡夫已是委屈,若是再不能满足对方,便真的是罪过了。”


    他还说,“如若往后有什么为难的事,一定要同他讲。”


    所以,最后她没睡好。


    因为,吴虞还从未去过那库房呢!


    其实刘管家曾在那烟雨朦胧的雨天问过她,要不要去库房瞧瞧。


    但当时吴虞对于别人的财产没什么兴趣,她害怕自己看到景和拥有这么多钱而仇富,所以一把回绝了。


    现在想来,她可真是个大大傻瓜。


    从床上一跃而起,吴虞也顾不得不舒服的眼睛了。一脚踩在鞋上,她急急唤着银杏。


    “小银杏,我同王爷成亲时的......”


    一把推开寝门,同脚步一并停住的还有她没说完的话。


    候在银杏身旁的墨竹正捧着个厚厚的本子,堪堪停住脚步,吴虞任由芷墨将她拉在美人榻上躺好。


    随后便是浸湿的手帕敷上肿肿的眼,凉凉的触感让那眸底的燥热一下就爽快了不少。


    舒服的哈出一口气,她听见三人小声的笑着。


    什么都看不见的空间里,一同变凉的还有别的地方。伴着墨竹的声音,有东西被放进她的手里。


    是把钥匙。


    帕子热了又凉,凉了又热,也不知道来回了多少遍,那本该在唱礼时就该知晓,却被她昏昏欲睡而略过的清单才终于到了底。


    复又重见光明的眸缓缓眨了两下,吴虞低头看向一左一右放的满满的手心。


    将她扶起坐正的银杏正细细把她弄皱的衣裳捋好,弯起的唇角满是开心。“小姐,方才墨竹读的是礼书上的内容。而这本关于库房的清册,便还是小姐自己一个人读吧。”


    “王爷说这是独属于小姐的秘密,我们便都不看了。”


    贴心关上的木门,却关不上那被打开的清单。


    一行又一行下,吴虞看见了她无比想要的东西。


    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