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薇还在锦中阁。


    按理说她应该跟苍曜一同出去，但苍曜一出徐月房门就走的飞快，跟后面有鬼在追一样。


    沈怀薇修为比不得他，加之没吃晚饭喝了一肚子茶水，胃里正是难受时候。


    为什么连前世的胃病都能带来。


    系统适时出现：


    【宿主神魂进入原主身体内，身体各项指标都往宿主倾向发展】


    怪不得沈怀薇这几天看镜子越看越觉得原主和自己长的相似。


    沈怀薇原想在大堂中找个座位先缓缓，但到处都是纠缠在一起调笑或醉语喃喃的男女，连桌上食物都透着一股古怪腥香。


    迷迷瞪瞪蹲在角落捂着胃的沈怀薇恍然思绪又回到做科研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从没吃过如此憋屈的茶歇。


    连小蛋糕都不能偷偷打包几个，算什么有档次的研讨会。


    【宿主，宿主你还好吗？】


    系统关心的话语如油彩在沈怀薇耳边融化，她痛的浑浑噩噩。


    身旁忽的响起一阵摔打声，沈怀薇连头都没抬，本能往角落里又缩了缩。


    系统：......犯病的宿主看起来才像一朵小白花。


    它看着手头不断被打回重改的攻略男主计划第N稿，它能放假了？！


    沈怀薇虚弱声音在识海中响起：


    “系统......计划书根据我上次给你的修改意见继续写，明早交上来我看眼。”


    系统一时分不清宿主到底是真的关心任务还是只是不想她一个人难受。


    摔打声未停，伴随着强壮男子粗噶声音和另一人低低啜泣，愈演愈烈，就算被疼痛占据大部分心神的沈怀薇也能感受到这场风波似乎往自己方向而来。


    自己只想蹲一会儿就走，没吃你们果盘也没蹭点心，不至于吧。


    沈怀薇茫然抬头，见一个男人粗鲁地抓住一个瘦弱小厮手腕，想要将人往桌上压，嘴里还说着些不干不净的话。


    背对着沈怀薇的小厮拼命挣扎，看不清脸，但听声音想来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可怜沈怀薇现在脑海中迷迷糊糊，面前纠打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在她眼中糊成一团，思绪又飞到前世，还以为自己是在某次学术研讨的茶歇上。


    一场老登仗势欺人，对学生动手动脚的戏码在沈怀薇脑海里展开。


    “老师你好。”


    胃里的翻滚似乎已经传达不到脑中，沈怀薇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用食指戳戳粗鲁男人的肩。


    根据她的经验，这种人虽然龌龊，但又非常好面子。


    只要当面戳破他，又留有余地，一般都能打发。


    谁知这次不管用。


    被打扰的男人非但没放人，转头看见沈怀薇容貌眼中更是一亮：


    “今个爷是什么运气，碰见一个身段玲珑的，无奈那脸长的着实难以入目，不过，老天竟又给我送来一位容貌如此绝色的美人。”


    说完，咸猪手就要往沈怀薇肩膀揽。


    “砰——”


    沈怀薇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手心，再看看被一拳揍晕。躺在翻到桌椅中生死不知的男人。


    【宿、宿主，这流氓是凡人】


    宿主实力再低微，也是迈入修真门槛的修士，没控制力道的一拳不把这凡人打出性命之忧已是万幸。


    一旁看热闹的男男女女们先是一愣，尔后又不约而同欢呼起来。


    “仙子好身手！”


    还有几个楼中小侍放下醉酒的恩客不管，频频朝沈怀薇抛媚眼。


    被欺负的小厮抬头，露出一张熟悉且丑陋的脸庞，正是沈怀薇之前在楼上往下看时见过，又被岚晔罚了三十鞭的那个小厮。


    如今一张丑陋的脸上泪痕交错，丑得沈怀薇一个激灵，终于想起自己现在在哪。


    那小厮跪在地上，泪眼汪汪地朝沈怀薇道谢，沈怀薇想人都已经倒霉成这样，自己还以貌取人有点不应该，她想要拉小厮起来，手刚伸出，就被突然窜出的另一人拽住手腕后退一步。


    “徐月？”


    沈怀薇惊讶看着神色凝重的徐月。


    徐月盯着地上抹泪的小厮，扯出一个微笑：


    “拾一，你受委屈了，这边不用伺候，你先下去休息。对你无礼的客人楼主会按规定处置。”


    拾一闻言匆匆站起，低声朝沈怀薇道了个谢，快步隐入堂后。


    沈怀薇晃晃手腕：“是不是该松开了？”


    徐月尴尬笑笑：“拾一容貌不堪，身份低贱，我恐怕他污了沈仙子的手，一时情急，还请见谅。”


    他正想放开沈怀薇，在探查到她脉搏时脸色一变：


    “沈仙子，你的体质好像不太对。”


    沈怀薇看着徐月这幅老中医架势，心情复杂道：“是因为我平日里爱吃寒凉食物？”


    徐月失笑：“不是说这个，我的炉鼎体质是后天改造而成，沈仙子的体质似乎与我相似，但又隐隐不对——”


    话未说完，便被从外头折返的苍曜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


    苍曜不善的视线从徐月移到沈怀薇脸上，冷笑道：


    “某些人赖着不走，是还想尝尝这里的极乐吗？”


    沈怀薇：......我见义勇为到底做错了什么。


    *


    两人并肩走到街上时已经是亥时，商户大多收了灯笼打烊，长街冷清寂静，只剩下远处人家的几点烛光在黑暗中明灭。


    沈怀薇本想从徐月那买一盏灯笼跟苍曜走夜路，无奈徐月闻言便摇头说锦中阁里的灯笼都是阁主亲手制作，宝贝的不行，今晚借给沈怀薇那次已经算坏了规矩。


    苍曜这一回倒是走的很慢，完全看不出在锦中阁时的迅疾如风。


    “走得这么慢，不像你啊。”


    沈怀薇忍不住开了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本是随口一说，带了几分打趣的意味，却见苍曜侧过头来看她，眼底闪过一丝紧张。


    沈怀薇了悟：


    “你不会是怕黑吧？”


    苍曜声音有些气急败坏：“胡言乱语！”


    不是怕黑，那就是有夜盲症？魔修也会患上夜盲症？


    沈怀薇话题一转：“之前我带着灯笼去找你时，你看起来有些高兴，你是喜欢那个灯笼？”


    “那个灯笼，呵。”像是想起有趣之事，苍曜语气轻快不少：“若是你知道那灯笼是用什么做的，大概就不会问出这种话。”


    沈怀薇还等他继续说，不料接下来人就没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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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怀薇只得暗戳脑中系统询问。


    【是人皮和白骨】


    宿主这下多少该害怕吧，她可是提着那灯笼走了一路。


    沈怀薇哦了一声，赞道：


    “锦中阁阁主是个手艺人。”


    系统：？


    “徐月说我体质特殊，你可有解释？”


    【宿主权限不足，系统无法解锁相关信息。】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沈怀薇就知道这特殊体质肯定又是个大麻烦。


    越往客栈走，一路上的灯火越少，沈怀薇印象永寿楼就在前方不远，酒楼常营业到凌晨，按理说应该能看见楼间点亮的灯笼，甚至听到酒楼中醉酒客人的吵嚷。


    但这条路今晚格外漆黑寂静。


    沈怀薇停住脚步，发现苍曜也同时驻足，二人在黑暗中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按住武器。


    苍曜按住腰中长剑，沈怀薇按在他身后不动。


    苍曜不解扭头看她，沈怀薇摊手，表示自己修为不足。


    寂夜之中猛然闪出一阵火光，像是一群蛰伏已久的野兽猛然睁开眼睛。


    火把光芒在黑暗中跳跃，映衬出十几个狰狞的光影。


    他们手中或持菜刀或握着锄头，衣着打扮看起来与白天见到的镇民无异，看向沈怀薇二人的神色却满是愤恨。


    沈怀薇从苍曜背后探头，察觉到这群镇民情绪激动的同时似乎还藏着隐隐的恐惧。


    恐惧？他们在害怕谁？


    领头的镇民鼓起勇气迈前一步，向二人挥舞火把，怒嚷道：


    “魔修！永寿楼的张小二不曾招惹你，你为何害他性命！我们今天就要你偿命！”


    沈怀薇了然，看向苍曜被对面火光映照的莹白脸庞，原来是在害怕他。


    *


    若说锦中阁三楼以下是人间繁华胜景，踏入三楼便仿佛坠入了绮丽与妖异的交织之梦。


    楼阁的四壁以乌木雕成，嵌着无数细小鎏金花纹，纹刻蜿蜒如藤，蔓延到楼顶勾勒出一朵巨大奇诡的霏霄花。


    徐月穿行过无数灯笼照映的走廊，灯笼外皮颜色各异，光芒透过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彩影，似血似雾。


    未及他走近，一扇门便自动打开，徐月在屋外长行一礼，低头走入房中，跪在地板上朝一旁正在作画的男子道：


    “阁主。”


    房间正中摆着一张紫檀长案，案上燃着细长的香，烟气袅袅升起，带着一股浓郁而诡秘的甜香。


    被徐月称为阁主的男子正在长案上专心作画，眉眼藏在烟气氤氲之间，看不真切。


    听到徐月声音，他也没什么动作，只是专心凝视着自己面前的画卷。


    画上既不是美人图，也非山水卷，而是一个人的五官被铺展开陈在平面画卷上，正被人用笔尖细细雕琢。


    又过半晌，阁主终于放下笔，扭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徐月，他的脸缓缓暴露在烛光下，如果沈怀薇在场，定又要吐槽一遍这人的五官真是各长个的好看，拼凑在一起就丑绝人寰。


    这张脸的主人正是拾一，那个被岚晔罚鞭子，又为沈怀薇所救的小厮。


    阁主拿起画卷，示意徐月上前观画，他指尖轻点画上的眼睛：


    “你看这张脸，是不是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