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少年眼尾处缓缓浮现出青紫，嘴角也跟着见了点血，脖颈冷白的肤色显得凸起的青筋尤为明显。


    他正要举起拳头，却被一道声制止——


    “江怀程启致！你俩胆子肥了？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打架，是不是想死！”


    老叶说完，脸连着脖子立马肉眼可见地被气红。


    有几个学生刚刚还挤在前头不嫌事大悠哉悠哉地看戏，现在瞧见老叶来了，立马夹起尾巴老老实实靠边站好，给老叶让出条路来。


    江怀还手停在半空，随着老叶冲他投过来带着怒火的目光，这才缓缓放下，随后瞥向老叶身旁的季枝。


    很明显，是她跑去办公室里搬来的老叶。


    真巧，刚好卡在他要动手的时候，不差一点儿。


    老叶抬眼瞧着两人的嘴角都沾了点血，且各自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双手抱胸重重地“啧”了声。


    “二位，还不走，是要我这把老骨头跪下来请着你们走吗！”


    老叶瞪着眼，边说还抬手大力地拍了下旁边可怜的课桌，引出不小声响。


    “砰——”


    这声音，和爆炸声也大差不差了。


    他身旁的学生吓得明显一抖，倒显得像是罪魁祸首般。


    老叶余光察觉到，扭过头，眼神不变：


    “还有你们这些看热闹往前凑的！”


    “老子我告诉你们！”


    “这种情况你往前凑！到时候被误伤卷进去了，都一样处罚你！”


    “都高三了，大家今年多大人了？不好好努力却在这里看热闹，是想等着以后靠父母啃老过日子吗！”


    看热闹的经过被老叶这样一顿教育后，都很有默契自觉地坐回各自的座位去，只留下两个打架的当事人。


    老叶抬颌：“走吧，办公室一趟。”


    ……


    季枝瞧着江怀走在最后边，自己悄摸起身跟上去，随后找准少年的手腕，将他拉走。


    动静较轻，老叶和那刺头都没注意到。


    季枝将江怀拉到这层的监控盲区停下，江怀明显一愣，不明季枝这是要做什么。


    只见季枝满脸自信地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那面白墙，抬颌示意江怀。


    江怀：“？”


    见江怀迟迟不照做，季枝咬牙急了。


    她推江怀肩膀，让他凑近那墙。


    “你是傻吗？这都不懂！还要我来解释我来教。”


    随后，季枝当着江怀面，做了个故作要撞墙的动作，摊手：“懂了吗？”


    能懂才怪。


    江怀不解地眨了眨眼，语气带着不确定：“撞墙？”


    季枝连忙用力点头：“嗯嗯嗯！”


    哈？


    他不懂。


    季枝单手握拳，她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傻逼。”


    他摇头。


    “那你为什么看不懂我的意思。”


    “你不说，就只知道做动作，太难理解了。”


    “……”


    季枝拍他肩膀：“我的意思是让你在这墙撞一下，最好头破血流，然后你找老叶碰瓷那程启致，说‘我头好晕，或者头好痛之类的’。”


    江怀：“……”


    季枝：“懂了吗？”


    江怀：“我要是一头撞死了怎么办？”


    季枝：“……”


    凉拌炒鸡蛋，请全村吃席。


    季枝犹豫思索片刻，还是坚定点头，示意他撞。


    “没事，不怕！”


    “咱这属于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是这么用的吗？


    以前怎么不知道……


    “而且反正你去了也是‘虚心听取，屡教不改’怕个屁啊。”


    江怀：“……”


    经过季枝的一段苦口婆心。


    江怀还是决定撞墙，只不过是轻轻地用额头抵了墙一下，不痛不痒。


    好尴尬。


    天空似有乌鸦叫声。


    季枝：“……”


    真是恨铁不成钢……


    “二位同学，聊啥呢？感觉很不错的样子。”


    经过上次‘老叶的保温杯里枸杞泡菊花’的事件之后，季枝碰到这种情况都变得谨慎了起来。


    她回过头：“和年级第一讨论学习呢。”


    入目便是一张令人不禁失笑的脸。


    果然，是老叶。


    季枝吓得瞪大眼睛，没想到还真是……


    “怎么？讨论学习害怕被老师看见啊？还是在说‘碰瓷’。”


    季枝吓得一激灵。


    老叶挺直腰板，伸出手缓缓地指着两人，一脸‘没想到’的神情。


    “好好好！”


    “季枝，我看你也是应该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完了，这下真的要请全村吃席了……


    老叶扭过身，缓缓朝办公室踏步走去，随后扭过头：“还不快点！拖拖拉拉的！浪费我宝贵时间！”


    *


    办公室内，各位老师都各忙各的，老叶和三人轮着对视，静得鸦雀无声……


    老叶一点不眨地盯着季枝。


    那眼睛双眼皮的褶皱，底下的褐青色的黑眼圈，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好笑。


    第一秒。


    第三秒。


    第五秒。


    “噗。”


    季枝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此刻笑点是真的很低。


    老叶立刻瞪大眼睛，双眼皮立刻收了进去，瞳仁放大。


    猝不及防，吓死人了。


    季枝立马认怂道歉：“老师对不起……”


    老叶抬手摘下眼镜，哈了口气。


    他并不做应答，只是问：“我很好笑吗？”


    “我很好笑吗？”


    短短五个字，压迫感瞬间就升了上来，令人自动呼吸抑制，心慌直跳。


    “季枝！你给我等着，我先处理完他俩的事，再来解决你的！


    呼。


    待会儿的事了，她瞬间放松下来。


    老叶面向两人，将眼镜老样子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戴上后，给两人鼓了掌。


    季枝忍不住又想笑，疯狂咬住自己嘴里的口腔黏膜，疯狂回想自己以前悲伤的事情。


    “噗嗤。”


    ……


    想了个寂寞，越想越想笑，徒劳功夫罢了。


    老叶没理她，只是突然提高音量：“要我说几次！”


    “我说了多少遍了！我都说腻了好不好两位大哥！”


    “我求求你们让我喘口气行不行？”


    “啪——”


    老叶犯老毛病再次拍桌，只不过这次桌子质量好像不一样，声音不同而已。


    接着是深夜海上迎来雷电暴风雨。


    老叶音量提到最高，再次重复：“要我说几次！要我说几次！”


    “你们是有什么听力缺陷吗？怎么听不进人话！”


    “是不是非要我用这种方式来治你们！”


    “一个个都哑巴了？怎么不说话！”


    老叶吼完，摇了摇头，开始进入苦口婆心模式：“我之前都说了，你们都是那么大的高三生了，不要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打架啊、搞小团体啊等等！”


    “要专注学业！懂不懂？”


    “不要在这里气死我行不行？自从教你们这一届，我中药就没停过，能不能让我高高兴兴的，不喝中药调理啊。”


    说完，老叶摇头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袋早就煮了装好的深褐色中药，展示到各自面前。


    “瞧见没，好好看看，老子都被你们这一届气出病来了！”


    老叶抬头瞧正‘哒哒哒’转的时钟，像是到点该喝了一样，拿出吸管扎进装有中药的塑料袋。


    “噗——”


    老叶怕溢顺道喝了口，下一秒严肃的表情全无，被中药苦到五官扭曲，双下巴都出来了，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垂眸望着自己手里还剩大半袋的深褐色中药，在心里犹豫片刻，最后一咬牙选择了一口气喝光。


    一口一口喝不如一口气喝光。


    长痛不如短痛。


    “咦！”


    老叶被中药苦得捂着脸低头“沉思”。


    …………


    过了许久，老叶似乎还缓不过劲儿来，抿紧嘴唇伸手拍打一旁站着的程启致，示意他去隔壁桌那两颗糖来换换嘴里的味道。


    程启致自然照做，糖果的甜意扩散在口腔，老叶整个人好多了。


    “谢谢。”


    他抬起头，向程启致竖了个大拇指，随后开始回归话题。


    “我们再回到刚刚的话题，大家都是同学，彼此应该相亲相爱，互相多多包容，你尊重我我也尊重你，别老是那么大个人了因为一点小事就要闹上天一样，要懂得包容，懂吗？”


    这话老叶讲完，就把面伸向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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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抬手指了指：“能不能和好？”


    程启致满脸不屑，嫌弃地摇头：“我不愿意和穷鬼和好。”


    程启致这话一出，再次把老叶的怒火挑起，让老叶气得连拍五下桌面。


    “啪，啪，啪，啪，啪！”


    这个动静不光吓得季枝一抖，办公室里的老师也把目光聚集了过来。


    老叶抽了两三张纸巾，抬手随意擦了擦自己额头处的汗，深呼吸望向看过来的老师们。


    他瞪眼，语气霸道：“都看什么呢！这是老子的学生！你们做你们自己手里头的事情去！”


    老叶再一次深呼吸调整情绪，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莫生气。


    他努力保持情绪稳定：“程启致，你说，为什么要说人家是穷鬼？”


    程启致理直气壮：“不因为什么，就单纯因为他是穷鬼。”


    “呵。”


    老叶被这刺头气笑。


    “你这是什么态度！就因为你家有钱是吗？”


    程启致依旧：“是啊。”


    “信不信老子扇死你！”


    程启致侧过脸，抬手轻拍自己的脸颊：“来啊，我看我爸到时候来了你怎么交代。”


    打学生，是不被允许的，老叶自然是不敢的，程启致专挑这地来。


    老叶气得满脸通红，喝了口保温里的热茶，最后丢下一句：“程启致，明天叫你家长过来。”


    “行啊，但得看我爸有没有时间。”


    他手一顿，抬眸瞧着自己面前这桀骜不驯的学生，冷哼了声。


    “有钱了不起啊，钱这种东西带不来也拿不走的。”


    老叶明显已经了然问题是谁挑起的，自己又一向爱护手底下成绩不错的学生，抬手冲在旁边站着的两人摆了摆。


    “程启致你给我留下，你们两个可以回去了。”


    …………


    两人刚刚走出办公室距离还没多远，立刻又听到了老叶在里面冲程启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你听不懂我刚刚和你在讲什么是吗！那你就在这里站着！站到你听得懂为止！刚好我前面几节没课。”


    啧，真惨。


    老叶辛苦了。


    季枝斜过眸子，突然瞥见江怀脸上的伤，扬眉。


    “你这是不是得去医务室弄一下啊，看着怪吓人的。”


    江怀并不在意，耸肩摇头：“洗把脸吧，洗把脸就行。”


    洗把脸？认真的吗？


    不好好清理涂药怎么行？


    季枝不管他意愿，直接霸道地将人拉往医务室走。


    边走边像个老妈子一样说个不停：“你这怎么可以？那么吓人，那么严重，不怕感染吗？”


    江怀脚步没停，整个人愣愣地被她拉着走，脸颊连着耳朵都有些泛红，显得很不知所措。


    季枝脚步突然顿住，回头好好看了看江怀的脸，蹙眉：“而且你这张脸，万一要是破相了怎么办？破相了以后就没人要了啊，到时候你孤寡一辈子去吧。”


    会孤寡吗？


    他倒不觉得会。


    “不会，追我的人都从这里排到了法国去了。”


    季枝听着，笑了声：“法国？假的吧。”


    她突然想到，这是个大学霸，最重要的是不要伤到脑子，才睁大眼睛。


    “对啊！你这！没伤到脑子吧？伤到脑子到时候高考不废了？”


    他嘴角一抽：“如果我刚刚要是伤到了脑子，那我现在还能跟你在这里废话？”


    *


    医务室内。


    校医是个二十多快要奔三的女人。


    她瞧见江怀脸上这伤，蹙紧眉重重地“啧”了声。


    或许是校医都这样，给他涂药还不忘叨叨：“你说你们现在这个年纪，怎么个个都学人打架斗殴搞小团体嘞，非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现在好了嘛，长得这么俊俏，没准留疤的哦。”


    校医可能下手重了点儿，江怀没忍住出了声，倒引来校医再道：“知道痛的啊？知道痛就别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打架，到时候破相了你懂得的，被人嫌的哇！”


    季枝在一旁默默看着校医叨叨个不停，只觉有些困，不轻不重地“啧”了声。


    校医目光投向她，扬眉哼声：“哦，还交女朋友的哇，我给你讲啊，咱这时候应该以学习为主啊，别老是搞这些情情爱爱啊……”


    季枝一愣，咬唇解释道：“我不是他女朋友，是他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