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春日迟迟(五)

作品:《宫门打工记

    一个破旧的药罐当药炉,上面的裂缝时不时会渗出本就无味的汤药,碎碗摆在一边,她以手代扇,见火星子起来了,直起身子看了看远方。


    天一直有要下雨的征兆。


    宋玳来回走了几步,见旁边有水,捧一口水,润了润嗓,小路是这群孩子中最年长的,大约六岁左右,听他自述,他的家境贫寒,父母是在四处经商的商户,战火纷飞,做不下去生意,便想回到娘亲的故土,他将头发扎成一个揪,束在后面。


    他是一个极有眼力见的孩子。


    又有一份淳朴之心,另外的孩子年龄太小,还未懂世情,扈三娘分给他们的食物不多,出于饥饿的本能,有一个幼童抢食,嘴快咬了他一口。


    胳膊处的肉摇摇欲坠,他将这里的破洞拿一些破门板挡了起来,也会在夜班去捡一些可以烧的东西,什么是可以烧的东西呢,像木窗破凳之类的,正经碳火不可能有,火柴亦如是。


    她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回头,半个馒头放在放在他的手上,“给你。”


    宋玳瞧了一眼他的手,“不吃,这个馒头太硬了,还是你吃吧。”


    说罢,她又继续用手扇风。


    “别挑了,你又不同他们抢,又不吃硬馒头,总不能活生生饿死吧。”小路直接将馒头塞进她的怀里,好久没有吃过食物,她求生的意识让她吃下了这个馒头,腹中垫垫,身上反胃的感觉好了不少。


    “你将手伸过来,这里有一点药。”


    这里的药是扈三娘带回来给庇护所的伤者,不过那些人伤势太重,气息微弱,伤势过重的人哪怕用人参吊着一口气,都未必能养好,何况这些碎渣渣?


    “扈三娘的药可不是用在我们身上的,你偷偷用被她发现了怎么办?”小路告诉宋玳那几人是扈三娘家中人,不然扈三娘也不会花钱到处搜罗能用的药。


    毕竟她就连馒头,也不肯多给一点。


    宋玳却拉过他的手,将那块伤口洗了一遍,小心瞧了四周,将抗炎的药渣敷在他的伤口上,撕了一块布衣将他的伤口紧紧缠住淡淡道:“有没有这些药,他们都会死,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可是你没有这些药,这里的伤口会发炎发脓发腐,废了这只胳膊,比起他们的命,你的命显然更有价值。”


    小路说了一声谢谢,“不过,生命不分高低贵贱的。”


    “事实如此,用了这些他们会死,不用也会死,为什么不将这些东西给还有救的人呢。”宋玳同他观念不同,自然也不想同他说法。只是自顾自地找到了一个地方,这里四处无人,宋玳找了一个铲子,挖了半天,像是没有在找东西,四周都挖了一遍。


    宋玳平静如水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碎裂,疑惑、错愕、恐惧就像铁锁将她缠了起来,她的脸变得苍白,甚至重新确定了位置。


    小路走了过来,“你这是……把什么东西埋进去了?”


    宋玳没有理他。


    继续挖着。


    没有……如果她现在有一面镜子,她肯定会被自己的面容吓到。


    “别找了,如果你真的在这里埋了东西,多半被扈三娘挖草根的时候发现了,也有可能是另一个女人,吃的是不可能埋在地上了,是你傍身的钱财?”


    小路记得扈三娘在捡回宋玳之前还说要将这里的人赶出去一些,粮食不够了,人多开销大,后来捡回来宋玳,他心里还以为宋玳是她的什么亲戚。


    后来发现她在这里的日子过得跟他们一样,几天吃一顿,又见捡回宋玳后,不至于四五天没有一口吃的,就猜想她们俩个之间应该是一个给钱一个地方。


    “我去找她。”宋玳想也不想,直接往她住的那个破屋子里面跑,扈三娘在里面偷偷吃着芋头,门被人突然推开,险些噎死她了。


    见到是俩个孩子,她才松了口气。


    她原是山匪,跟着一堆匪在荆州过了几年平静日子。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刘氏打着什么救江山的幌子,在这里造反,猜准了国家缺兵,本想求一块地自理。


    没想到临安宁愿同他鱼死网破,都不愿意分一块地给他。


    只是可怜一些无辜的人,成了这片斗争的牺牲品。


    要不是这些土匪不好惹,她早就给他们踹一边去了。


    分点馒头,弄点药,就算是她扈三娘仁至义尽了。


    “你们俩个做什么?”


    她本就不是好看的五官,脸上又有一道狰狞的刀疤,刀尖舔血的人自带一股狠气,小路想拉着宋玳走。


    “我的东西呢?”


    扈三娘以为是她的耳环,掏了掏耳朵,“卖了。”


    “不是耳环,是一条手链,东西去哪了,拿出来。”


    那条手链是空心的,里面塞了一张纸条,有关刘氏主军的布局图,以及他们打算声东击西绕过荆州,守在城下,等梧军淹城时,绝地反杀。


    布局图是她留意出来,补充的,刘氏偷偷训练了一匹精明的私兵,而西北玉门璃国三起战役,损耗巨大,皆三站同时进行,留在临安的兵,没有多少作战经验。


    否则,梧帝不会亲征。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进荆州的目的。


    她要的不是手串,是那张纸条。


    扈三娘不满道:“什么手串,我都没有见过,好了好了,快出去快出去,她连推带人将俩个人扔了出去。在来烦老娘,就给你们拿出去卖了。”


    宋玳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


    “很重要吗?”小路关切地问了半天,宋玳不好朝他发脾气,最后随便胡诌了一个,“是我与家人走失的信物。”


    小路一听,也急了起来,“这种重要东西也不知道扈三娘是不是将它卖了,唉,你埋的时候我没发现,我要是发现了,肯定会告诉你不要将东西埋在土里,人饿了到处挖草根,总会翻到你的东西。”


    宋玳道:“我瞧它土里没有东西了,才埋的。”


    “总会有人无聊来挖啊。”小路道:“不如我们趁扈三娘出门的时候,去她屋子里翻翻,说不定找着了呢?”


    宋玳点了点头,俩个人趁着扈三娘出门时,在屋子里面仔细找了一番,依旧没有找到宋玳的手串,小路愁得不行,“说不定被她卖了。”


    宋玳只好同小路去捡烧火用的东西,天要下大雨,雨水淋湿了东西,可就难烧起来,雨起风大,他们衣裳单薄,未必撑得过去,在宋玳的提醒下,小路果然找了不少能烧火用的东西。


    扈三娘一瞧,“算你们能干。”


    雨水洗刷着泥土,冲起一波又一波黑泥,扈三娘坐在漏雨的大棚,用粪土参活着烧东西的木板,烤着火,几个山匪围着火,捂着肚子,刘氏搜刮的厉害,梧帝也有弃城之心,荆州一片死气沉沉。


    前些日子有一个幼童饿死了,他的尸体被埋了进来。


    其余人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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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着火堆烤火,只能抱在一起,宋玳望着雨,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冰冰的。


    小路挤在她身边,多少为她挡住了风雨,又见她的皮肤有些发青,想来是受冻受饿,将她的手搓了搓,许久都没有暖和起来。


    她静静望着雨,等回神才发现,身上像披了一层雪。


    寒气渗了进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小路瞧了瞧火,想他们是不会让出一个烤火的位置。


    他只好将宋玳抱在怀中,整个人将她裹起来,他掀开一层衣服,将她的手贴在身上还有余温的肌肤上,宋玳这才一点点察觉到身体还有热意。


    她有些动容,毕竟他又不知道自己是谁,见他时不时会逗幼童,充当长辈的角色哄他们,说什么父母会回来接他们之类的话,她才知,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


    要是她,肯定做不到照顾别人。


    雨下了三天三夜,屋檐上的碎瓦掉了下来,能庇护的场所又少了一块,与此同时,刘氏大败,夺回了荆州,这是他发兵的地点,他窝在里面最合适。


    大雨洗不掉血腥味。


    人在危险情况下最能激活身体中的蠢蠢欲动,宋玳坐在地上,大多数时间她都闭上了眼睛,不煎药也不说话,小路跟她说了好久的话,她觉得困意上头,一直没搭理。


    见她没了兴致,他只好坐在一旁陪着她。


    扈三娘没有了吃食,几人吵了起来。


    小路问她饿吗,她不想回答。


    几个幼童跑出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除了这群山匪,这里只剩他们俩个。


    地位高的人住进了扈三娘原先住的屋子,不知道为什么,她也能落魄,原本她就是负责觅食的,雨大成这样,刘氏到处抢夺粮食,她根本找不到粮食,便被那群山匪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


    文芳是一个瘸腿女人,除了嘴巴欠一点,平日里负责给那群山匪倒水,有时候负责去挑水,倒夜香。


    宋玳起初还在想,扈三娘没事就说把这个卖了把那个卖了,怎么从来不说把文芳卖了,明明也没有什么傍身的东西,有时还敢跟扈三娘怄气。


    直到后来宋玳才知道男|女喘息的声音意味着什么。


    没了食物,那群山匪天天同文芳搅在一起。


    宋玳见扈三娘鼻青脸肿的,“你不进去躲雨?”


    没讨到好处的扈三娘顶着满脸包,不满道:“谁想看那些野男人打野战,恶心死了,文芳也是个狠角色。”满脸鄙夷,往地上啐了一口。


    小路终于安静下来了,“你说我们能出去吗?”


    “不能。”宋玳打破了他的幻想,他的性格很执拗,一直追问为什么。


    宋玳道:“你知道荆州为什么会沦落成现在这样吗?”


    小路道:“刘氏起兵。”


    “是的,可现在刘氏躲在里面,比起花费众多精力去将他逼出来,还有一个办法更简单。”在小路求知的目光下,宋玳轻声吐出了俩个字——


    淹城。


    他的瞳孔闪过巨大的震惊,“可……”


    宋玳道:“淹城是最好的选择。”


    梧国已经没有兵了,在折损,恐怕真的要彻底坍塌了,淹城是最好的选择,借助一场水,结束这一切,等雨水过去,春天到来,这里的一草一木会重新从突然里冒出来,抽出新的枝叶,而死在土下的人,便会成为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