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素和冯文培认识十几年，小时候看着他招猫逗狗，长大了，看他左右逢源，比起青梅竹马，两人之间的相处更像是姐弟。


    女孩早熟，加上她的体质，总乐意照顾冯文培鲜活的一面。


    但剔除掉关怀的角度，以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丈夫角度去看他，发现他单薄的有些可怜，即使身高体形都已经长成大人也是一样。


    小时候，下雨后，冯文培爱拉着她出门，松了手就像撒欢的狗子那样无影无踪，等他想着找了，她已经能自己找到家了。


    长大了，在这个提个肉上门就相当于定亲的年代，多次我行我素地进出她的家门，几乎左邻右舍的有点关系的都以为两人要结婚了。


    他从没有解释过，也没有确认过，也没对外面是风言风语负过一点责。


    阮素皱起眉疑惑，这样的人也能当男主吗？


    “先去买东西吧。”


    即使是县城，去晚了好一点的东西照样被挑走，她这时候来，只能对剩下的那些挑挑拣拣了。


    有好几个月没来，早市的摊贩位置多了一大片，商铺里的许多东西她连见都没见过，愿意来往的人也变得多，离的近了，阮素可以闻到前面小孩的头油味。


    来了一辆自行车，人群簇拥，吓得阮素腿都迈不开，她叫住了一个劲往前走的冯文培，让他回头陪着她。


    反正是他把恢复期的她叫出来的不是吗。


    冯文培要牵着她，被她摇头拒绝，“你手太热，总是一手的汗。”


    被阮素两次拒绝的他下意识摆出委屈的脸色，阮素却没心情去哄一个大龄儿童，甚至冷漠地偏过头让冯文培在前面给她开路。


    冯文培身材文弱书生，胜在够高，阮素感受到呼吸通畅了些，依稀听见冯文培在前面嘟嘟囔囔。


    “男生都是这样的。”


    和冯文培这样扎眼的人走在一起，很多人下意识也会跟着打量起阮素，阮素生的好看，又带着文弱的优雅气质。


    先前穿的不显眼，现在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再偷偷看几眼。


    “你脸色还是不好看，早知道我该听我妈的话不把你叫出来了。”


    之前阮素会觉得冯母体贴，现在阮素明白了，冯母也是不希望两人继续来往的。


    字幕里说的意思是，现在都知道冯家迁去县城，但不知道冯父会自学英语，下海经商，八四年的时候已经是多出少归的状态。


    每次挣的钱都是以信件的方式寄回家，冯母也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实际上的冯家资产已经是都城里面的顶尖了。


    现在是八二年，光是迁走去了县城，冯母都已经瞧不上她，更别提以后了。


    阮素：“……好久没见阿姨了。”


    冯文培努力给他妈找补，“妈还是惦记你的，这次出来让我给你买点补品补身体。”


    字幕中，在‘她’结婚后，冯母就爱给她喝这些，因为冯母着急，冯文培二十三岁的年纪那放在以前都该有两个小孩了，现在一个都没有，只能一个劲压着‘她’去生。


    阮素摇头拒绝，“我对我的身体有数，实在受不了那些东西的味道。”


    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有在好转，注意营养均衡就行了，那可比小时候喝中药好太多了。前提是别让她那么早要孩子，阮素抿紧唇，下意识距离冯文培又远了点。


    冯文培只当她是真的小女孩娇气，但比她娇气的小女孩多了，阮素这算还好的，“确实，光闻味道就觉得很苦。”


    聊起这个，冯文培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看，阮素注意到，刚见面冯文培身上就带着一股药香。


    而冯家身体不好的人只有一个人。


    “冯爷爷身体怎么样了？”


    “越来越糟糕了，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他纠结了半天随后问道，“你有空可以再去看看吗？”


    阮素去给他爷爷看过，一个脾气硬气不服输的老爷爷，坐在轮椅上脾气也越来越差。


    冯文培爷爷是脑梗，脑血不流通导致下身不能动，结婚后去伺候这样的人，在他面前讨不着好还觉得你瞧不起他在你面前他面子里子全丢没了，怎么还会给你好脸色。


    那在冯家人眼里伺候好觉得是你应该的，伺候不好就是就全是你的错。


    阮素闻言第一反应是拒绝，她才不会再继续扯上麻烦事，“脑梗方面西医要比中医效果要好的。”


    冯文培闻言深思，“那我得给我爸妈再好好说一说才行。”


    阮素皱着眉后悔，两人不聊天很尴尬，但聊天差点给她惹上事，那还是不聊天专心买她的东西得了。


    这时候家里有大把的腊肉腊肠，辣椒土豆花生地里也有，就是看点新鲜的，或者不会做的糕饼。


    看来看去，阮素买了一把香椿，打算做个香椿炒蛋，糕饼店里买的一斤桃酥，两斤红糖，还有一块猪的后腿肉。


    阮素没有多买，一是不方便带回去，二是想要少花点钱。


    “买好了吗？”


    “……差不多。”


    冯文培难受道，“能去别的地方逛逛嘛？”


    九点半，距离张叔下班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不远的地方可以。”


    【是要求婚了吧，妹宝快跑，话说妹宝长得那么好看人也好，冯家在那挑挑拣拣啥。】


    【不过我看女主也不咋喜欢男主啊，就冯家一个劲的在那自作多情，好笑。】


    【男主就靠长相学历骗人了，人品差劲的要死，和女主结婚，不就是看中女主脾气好事少吗。】


    【果然从女主视角一切我都开始怜爱女主了，从这刻起我得转换思维了。】


    【真那么惨啊？我还没来得及看剧情介绍，反正雷到我就跑。】


    把字幕收进眼底，阮素注意到冯文培的黑沉脸色，她也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刚刚阮素在买猪肉，她原先认识的老板是同村的，害怕又抓着阮素问两人结婚的事所以换了家店。


    结果巧了，换的这家店是冯文培小姨夫，冯文培小姨和冯妈关系好，对两人情况也知根知底。


    没见过面也不耽误人认出来阮素，先是恭喜了冯文培考上大学，又说他艳福不浅，刚刚才和一个女生分开，这又一个，还非得让冯文培介绍一下。


    这话一是说冯文培学历高，二是说冯文培有的是人惦记，让她早点认清现实。


    冯文培小姨夫是乡下人，入赘到城里又读了几本书，瞧不上乡下人扯头发骂街的，就说话夹枪带棒的，整一个阴阳人。


    人家都这样装着不认识了，阮素也不上赶着贴人家冷脸。


    在冯文培介绍的时候主动开口解释，“小时候一个村的。”


    从那时候开始，冯文培皱着的眉头就没松开，可能去了老地方，人家问，他也跟着思考两人的关系随后求婚，现在换地方了，他也又开始跟着深思熟虑了。


    也不知道他那光知道看书的脑袋能思考出来个什么。


    周边安静下来，春柳也开始萌芽，阮素走到一个湖边坐下，她敲敲腿也让冯文培跟着坐。


    “小时候我们也经常这样。”冯文培面露怀念，阴郁也从脸上散开，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顿了很久，随后一脸期待地看着阮素。


    “不如我们…结婚吧。”


    阮素以为冯文培能想出什么，结果他读了书脑袋还是那么空。


    “这事你和你妈说了吗？”


    “我们俩的事，我们商量好不就行了吗？”


    他真的以为他的婚事能自己做主？阮素对冯文培已经够失望的时候，他总是能让人更失望。


    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他小姨夫那么明晃晃的针对她这人视而不见，满脑子只有她否定两人关系的伤心和不痛快。


    不得到父母认可的新媳妇嫁进他们家他也不想想是什么待遇。


    奶奶说想让丈夫替她撑起一片天，如果丈夫是冯文培的话，那这天得塌。


    “那我不愿意。”不等冯文培反应阮素继续道，“我只把你当成是小时候的玩伴，仔细想想，我们都到这个年纪了，确实不该继续这样处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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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文培一脸不敢相信，“那这样的话，我们就更应该结婚了啊。”


    阮素努力跟上冯文培的脑回路，意思是说她们俩要是结婚就可以还像从前那样处着。


    她此刻觉得字幕说得对，冯文培就是享受她平日里对他的纵容。


    “能不能成熟一点，勇敢地结束一段关系，结婚不是什么过家家，我对你也没有感情基础，现在讲究自由恋爱，更何况咱俩也没什么定亲关系，你这么直接的说凭什么我就非得同意啊。”


    阮素有点生气了，说话的语气也不再是温温和和。


    冯文培这样的人当朋友也就算了，当丈夫他是实打实的不合格。


    她毫不犹豫地扯开冯文培的那层遮羞布，“刚刚你小姨夫那语气你是真听不出来？还是你觉得其实也无所谓，因为两边你都熟悉，都不想得罪，也不想站队，你觉得你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处理吗？”


    冯文培瞪大眼，他没想到阮素会这样直截了当的说出口，难堪的同时又带点内疚，他强撑着抬头，语气真挚恳切。


    “这些我可以改的，我们可以先谈恋爱试试的。”


    阮素浑身排斥的摇头，她不可能再掉进火坑，在冯文培伸手的时候往后退一步。


    “但我不喜欢你啊，我想找的是踏实肯干，结婚后能替我撑起生活的人。”可冯文培自己都撑不住。


    她努力摆出一份想开的样子也努力去劝冯文培，“比起结婚后发现不合适之后的歇斯底里，我们两个现在说清楚以后见面还能打个招呼。”


    冯文培低下头，地上的水润像是哭了，似乎是想起阮素说这种没男子气概，又抬手擦了擦。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他想用这时候的几滴眼泪换她受一辈子的罪嘛。


    阮素还不至于昏了头。


    “就这样吧，冯文培，你家人肯定会给你物色更合适的。”


    【我就点个外卖，剧情我怎么就看不懂了，这是求婚被拒，这剧情简介瞎写的？还是没更新？】


    【上面的我也是，但拒绝了好啊！那以后女主不用受罪，我个女主控看着也舒心啊！】


    【别在这假惺惺的哭了，没用男人和他的没用眼泪。】


    【喜欢这样清醒的女主，看够了虐身虐心那种最后几滴眼泪又昏了头的傻子了。】


    【都被当面挑拣了，还看不清呢，这狗男人！妹宝现在还不一巴掌扇过去，我都觉得是妹宝脾气好。】


    阮素看着字幕微微笑了，背着背篓她一个人走在街道上。


    跟着张叔回到村子里也还有一里路要走，其实有更近的，但那条路上有人养了大黄狗，她只能绕开。


    当听到‘结婚’两个字的时候，她还是有那么一刻怅然若失，原来字幕说的全是真的啊，痛苦的十年人生那一瞬间好像真切发生在她身上，字幕中说的冯爷爷泼水造成的滚烫伤痕好像也在胳膊上隐隐作痛。


    心里说不上有多失望，更多的是平静还有欣喜。


    她的人生在这一刻可以重新开始，她不会再选择当全职主妇，去为了别人的家人牺牲自己，也不会在身体没好之前怀孕，损耗身体健康，只要有钱有本事无论结不结婚她都能让自己过得好。


    所以她现在要先有一份稳定工作，养好她的身体，既然字幕中说她未来能考上卫生局，那她相信她这次也不会差，回家就看书巩固医学知识，要是能跟着爷爷一起就更好了。


    至于冯文培，他应该还坐在湖边愣神，他如果想清楚后不死缠烂打，两人见面还能打上几声招呼。


    想清楚后她抬起头，旁边的是红色的砖瓦房，门外有两颗柿子树，树下面还有一个小秋千供他家小孙子玩。


    这是邻居张爷爷的院子，每当看到这标志阮素就知道她快到家了。


    红墙窄路对面迎面走来一个男人，他宽肩窄腰，身量修长，如果没看错，是从她家的方向出来的，是病人吗？


    阮素看着总觉得有些眼熟，对方也好像看到了她，神色一怔，随后主动开口。


    “怎么k……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