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翊宸抬眸，眸色幽深地注视着她，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你确定吗？”


    叶盼儿心头一震，咬紧牙关，极力掩饰自己的慌乱：“臣妾确定。臣妾自小便在叔婶身边长大，又怎会认识北沧的女将？”


    萧翊宸沉默片刻，似乎在仔细分辨她话中的真假。


    片刻之后，他终于叹了一声：“也许吧，或许真如你所言，是那叶瑾故意扰乱我心神罢了。”


    叶盼儿心中一松，勉强笑着：“陛下英明。”


    “你下去吧，朕有些累了。”萧翊宸挥了挥手，神情未再波澜。


    叶盼儿轻轻退出房间，才刚走出几步，便觉得后背一阵冰凉。她并未完全安心，萧翊宸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他看似放下了，却未必真的相信了她。


    ……


    房门合上的瞬间，萧翊宸的眼神便冷了下来。


    叶盼儿并未说真话。这一点，他很确定。


    这些年来，叶盼儿在他面前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今日她目光的闪躲、言语的迟疑，分明已说明她的心中有鬼。


    萧翊宸轻轻叹了口气，抬头唤了一声：“来人。”


    一名隐匿于暗处的心腹立即现身：“属下在。”


    “你即刻派人回京，仔细调查皇后的身份，尤其注意当年叶家离京前后的种种情形，朕要最详细的结果。”


    “是，属下明白。”暗卫迅速领命而去。


    萧翊宸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心底更添烦躁。他如今被逼至此地步，原本最信任之人，却也有可能欺瞒他至今，这个认知让他心头更加阴郁。


    无论如何，这次他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


    夜色浓重。


    另一边的厢房内，叶盼儿彻夜难眠，灯火映照着她苍白的面容，眼底一片惊惶。


    “叶瑾到底是谁？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


    她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危机感。


    从前，她以为自己稳坐皇后之位，身世之事早已尘封，不会再有人知晓。可如今，这份自信被彻底击碎了。


    她明白，自己所处的局面有多么危险。一旦萧翊宸证实她是冒牌货，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将瞬间崩塌。


    “不行，我必须想个办法……”叶盼儿咬紧唇瓣，神色慌乱地喃喃自语，“绝不能让那个女人毁了我。”


    然而此时的她，却毫无办法。


    她只能祈求萧翊宸未能查到真相，否则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


    屋外的风声呼啸，似乎预示着更猛烈的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翌日晨曦微露，薄雾笼罩着城池。


    镇北军营地外，一队人马迅速靠近，一杆写着“叶”字的军旗尤为醒目。


    叶瑾刚从帐中走出，便见杜翀从远处缓缓策马而来，面色沉静，却带着几分难以言明的凝重。


    “义父？”叶瑾迎了两步，微笑着问，“您有事找我？”


    杜翀翻身下马，走到她近前，声音略低：“方才有故交托人送了封密信，说是南胤那边有人在秘密调查叶家的旧事。”


    叶瑾眸光微动，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萧翊宸到底还是起了疑心。”


    杜翀眉心微蹙，叹息道：“想来他也不是轻易能糊弄过去的，身份一事，他迟早都会知道。”


    叶瑾神情自若，目光平静而沉定：“既然如此，我就等着看看他知道真相后，会如何？”


    杜翀看着她从容镇定的模样，微微颔首，唇边露出一丝欣慰：“好，随你。”


    话音刚落，旁边便传来一阵轻缓却稳健的脚步声。


    沈淮序一袭玄色袍服，缓缓走来，目光深沉而平静：“萧翊宸在国内的压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他想借着与我们的战争稳住内部局势，然而兵败如山倒，他想要挽回颜面，却难如登天。”


    叶瑾闻言，眸中一丝冷意掠过：“那他可真是想得太美了，这些人的眼睛从来都看不见百姓的苦难，压是压不住的。”


    沈淮序与杜翀闻言相视一眼，皆露出赞同之色。


    “这件事，我们已等得足够久了。”杜翀神色肃然，沉声道，“当年义兄之死，我虽不能确定与先皇有关，但这些年回想，却总觉诸多蹊跷之处，或许与当年那场战事，脱不了关系。”


    叶瑾眸光微动，声音低缓却透着一丝决然：“这些旧账，迟早要一一讨还。如今先从这个假的‘叶盼儿’开始吧。”


    沈淮序微微颔首：“叶家之名，是时候还给你了。”


    叶瑾垂眸轻笑，神色间少见地流露出几分柔软与坚定：“嗯，也是时候了。”不为别的，只因不想叶父之威被个假叶盼儿毁了。


    ……


    与此同时，南胤的边境重镇内，萧翊宸也迅速展开了动作。


    经过昨夜的思量，他决定暂时按捺住心中的疑虑，不动声色。但私下，他已派出的暗卫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京城。


    他还未等到消息，边境便又传来一个令他坐立难安的消息：


    镇北军在城外三十里处安营扎寨，声势浩大，似乎有意再次出击。


    “欺人太甚！”萧翊宸面色铁青，怒意难掩，“沈淮序与那叶瑾，竟然逼朕至此！”


    副将低声提醒道：“陛下，如今我军军心未稳，恐不宜主动出击，不如坚守为上。”


    萧翊宸沉默半晌，终究拂袖而起：“再等等吧，朕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做出什么。”


    ……


    夜深如墨，南胤临时主帅府的书房内灯火未灭。


    萧翊宸站在窗前，手中握着一道刚刚送来的密报，脸色如覆霜雪，眼底是难以掩盖的愠怒。


    “果然……一切早有预谋。”他冷笑一声，将那密报狠狠扔在案上。


    案几之上，那一叠薄薄的密报，记载着他派人暗中查证的结果：


    原来，叶盼儿果真并非战神叶家的女儿，都是如今在京城被关起来的那对夫妻干的好事。这桩掉包之事，当年确实做得隐秘，不过当时的先皇是有怀疑的，只是先皇出于平衡朝堂权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而真正的叶家女儿……竟是如今名动天下的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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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女将，叶瑾。之所以能查到，还是因为杜翀，杜翀竟然去了北沧，除了叶瑾便是他义兄之女，不会有别的原因让他竟然叛国。


    萧翊宸回想起叶瑾那日策马持刀的英姿，心头骤然生出难言的复杂情绪。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战神之后——难怪他竟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逼得如此狼狈。


    “陛下。”门外传来内侍低低的声音，“皇后娘娘来了，说有要事求见。”


    萧翊宸敛了神色，淡淡道：“让她进来。”


    门扉推开，叶盼儿缓缓踏入，她显然特意梳妆过，面容精致，却难掩神色间的惶然与疲惫。


    “陛下深夜未眠，臣妾不放心，特地前来……”


    她话未说完，便见萧翊宸目光冷冷盯着自己，顿时心中一颤，声音也戛然而止。


    “朕倒有一事，正要问你。”萧翊宸沉声开口，拿起案上的密报，“你究竟是谁？”


    叶盼儿心头剧震，下意识退了一步，脸色瞬间苍白：“陛下……您在说什么？”


    “到现在，你还要骗朕？”萧翊宸冷笑，“你是叶家二房的女儿，竟然当了这么多年的战神之后。你难道不知情？”


    叶盼儿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眼眶瞬间湿润，连忙跪倒在地：“陛下，臣妾是真的不知情啊！臣妾也是在成婚前一日才被告知的，臣妾并非故意隐瞒……臣妾是害怕，害怕失去您，才不得不将这个秘密深藏心底……”


    她泪水涟涟，声音凄楚至极：“臣妾是真心爱您的！若非如此，臣妾为何冒着如此大的风险站到前线？臣妾只想证明，臣妾配得上做您的皇后！”


    萧翊宸闻言，眸光微动，凝视着叶盼儿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庞，心底竟也泛起几分复杂与酸楚。


    曾几何时，这张面容也是他心头所爱。可如今，这样的欺瞒让他难以忍受，尊严如针般刺痛着他的心。


    他缓缓走到叶盼儿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脸庞：“你们，把朕当成傻子一般愚弄。纵使你不知，难道你那叔婶也敢瞒着朕？这欺君之罪，朕难道能容得下？”


    叶盼儿颤声道：“陛下，臣妾不求您的原谅，只求您能明白臣妾的心意……”


    萧翊宸手指微松，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眼底闪过几分怜惜，却很快便被冷意取代。


    “你的心意，朕如今无法置评。但这身份真假，朕也绝不会替你遮掩。”


    他说完便松开了手，转身背对着她，语气淡漠如冰，“你先回去吧。”


    叶盼儿如遭雷击，身躯晃了晃，最终还是咬唇退出了房门。


    萧翊宸负手立于窗前，许久未语。


    叶盼儿固然欺瞒于他，但眼下更为关键的是，叶瑾才是真正的战神之后。


    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是个威胁，更是个机会。


    若叶瑾能认祖归宗，回到南胤，凭她今日之势必定能为他所用，那是最理想的结果。


    若她不愿回来，她作为南胤人，在北沧即使沈淮序不介意，北沧上下必有人介意。只要北沧内部裂开一道缝隙，于他而言，也是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