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毓死死地盯着玉简,活似要把它盯出两个窟窿。


    这西门败家玩意儿到底什么毛病?


    不过他面上不显,冷冷道:“昨日那颗呢?”


    小顶不知有诈,老老实实回答:“卖了。”


    苏毓立即明白这三十万灵石是怎么来的了。


    小顶:“辟谷丸,还有吗?”


    她回来的路上已经算明白了,买三颗卖出去,她就有九十万,再买九颗卖掉,就有二百七十万,再买二十七颗卖掉……


    她就算不清楚了,总之可以买很多很多她,还掉债还能剩许多。


    然而苏毓立即打破了她的美梦:“萧顶,你有了钱,不想着还债,竟然先想着买东西?”


    他冷笑一声,二话不说收起玉简:“你还欠我三十一万。”


    小顶本来盘算得好好的,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瞪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玉简进了他的袖子。


    她张了张嘴,到底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闭上嘴不吭声了。


    苏毓看着她瘪着嘴怏怏不乐,气顿时顺了不少,便即开始运功汲取灵力。


    他和小顶共处一室,相距五步之内,即使不运功也会有少量逸出的灵气进入他的经脉,只是运起功速度更快一些。


    一个时辰过去,他睁开眼,见那小炉鼎仍旧瘪着嘴,一脸哀怨地瞪着他。


    他难得大发慈悲:“你不是要学认字么?往后每日抽空教你几个字便是。”


    小顶一喜,这两天只顾着为债务发愁,倒把认字的事抛在脑后了。


    不过她随即便警觉道:“认字,要钱吗?”要钱她就不认了,大不了去问碧茶。


    今天她在心法课上跟着碧茶学习十洲美男榜,也认了几个字呢。


    苏毓:“……”


    小顶:“要钱,就算了。”


    苏毓捏了捏眉心:“不用。”


    “真的?”小顶狐疑地觑着他,显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苏毓:“爱学不学。”


    炉子说话滴水不漏,不给他一点诠释空间:“不要钱,我就学。”


    苏毓没好气地拿过一张雪白的宣纸,提笔蘸了墨:“《千字文》可曾学过?”


    小顶跟着掌门学了半篇千字文,灵府里那本书还是没看懂几个字,可见这《千字文》不实用,这么学下去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书上的字认全。


    她忖道:“可以,我问吗?”


    苏毓心下便有几分了然,这炉鼎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哪里是真想读书习字。


    不过既答应过云中子,他也不会食言,点点头:“可以。”便即把笔递过去。


    小顶满把接过笔,便要写。


    苏毓挑了挑眉:“不是这么执笔的。”


    他又从笔架上取了一支,示范给她看正确的姿势。


    小顶学着他的样子调整手指的姿势,越发乱七八糟。


    苏毓皱起眉:“手心打开……拇指不要凹进去,不是……”


    他忍无可忍,不知不觉靠过去,绕到她身后,把她的手指一一摆正位置:“这样。”


    他俯着身,炉鼎娇小纤弱的身子几乎被他圈在怀抱中。他的鼻尖不经意蹭在她秀发上,一股淡淡的馨香便悄悄钻入了他肺腑。


    这是股难以形容的香气,非花非果,明明极清极淡,却似酒一般醉人,还有一丝丝邪恶堕落的甜蜜,像是魔花捕猎野兽时释放出的诱饵。


    苏毓手一顿,蓦地回过身,放开她的手,直起身子,冷声道:“自己多练练。”


    这炉鼎好生狡诈,方才一时失察,竟差点被她惑住。


    不会执笔多半是装出来的,就是为了让他贴近了手把手地教,好趁机蛊惑他。


    小顶哪里知道他那么多心思,她正拧着眉凭着记忆画封面上的字。


    半晌,一个歪歪扭扭的“尊”字出现在纸上。


    “这个,是什么?”


    苏毓的思绪被她拉了回来,他一看,道:“尊,重也,高也,贵也,敬也,君父之称,懂了么?”


    小顶摇摇头:“不懂。”


    苏毓一横眉:“不懂就别学了。”


    小顶有些委屈,掌门教她认字的时候态度可好多了,总是用她听得懂的话耐心解释得清清楚楚——虽然水平不太高。


    她想了想:“那师尊是什么?”


    苏毓:“便是师父的尊称,以示敬重之意。”


    小顶看看他:“你是,师父?”


    苏毓脸一沉,这炉鼎真是蹬鼻子上脸,以为谁都这么下流无耻,喜欢师徒禁忌?


    “不许乱叫,我不是你师父。”


    不是就不是,犯得着那么凶么?小顶一点也不稀罕:“哦。”


    苏毓被她这无所谓的态度一噎:“还有什么要问,尽快问。”


    他扫了一眼更漏,还有一刻钟便是戌正了。


    小顶接着想了想,问道:”刀,加上一点是什么?“


    苏毓道:“刃。”简单解释了一下什么是刃。


    小顶若有所思,困惑道:“那肉做的呢?”


    苏毓:“?!”


    书里连山君隔三岔五就拿出这个捅她,每回被捅,她都“啊啊”乱叫,喊着“要死了要死了”,可见是了不得的凶器。


    但是捅完以后没多久,书里的小顶又像没事人似的,也不见死伤,她一直都很好奇。


    “你的那把,能给我,看看吗?”她期待地望着连山君。


    男人的脸顿时黑如锅底,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一根冰锥子扔到她脸上:“还没看够?”


    话音未落,小顶被一股风卷了出去,她一屁股跌在廊下的草丛里,“砰砰”两声,连山君的书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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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关得严严实实。


    苏毓在浴池里泡了半晌,才慢慢平复心绪,若不是需要那炉鼎体内的灵气,他连杀她的心都有了。


    他本以为她只是打着与他耳鬓厮磨的主意才要学认字,不想手段如此卑劣,竟然摆明车马地挑逗他。


    还有今天那三十万……


    他疲惫地摁了摁太阳穴,虽然还欠着她三十一万,但她两天便赚了八十万,照这样下去,没准过两天又从哪儿弄来钱。


    到时候没什么可以钳制她,岂不是只能予取予求?


    他思忖了一会儿,给云中子传音:“师兄,近来门内风纪是不是太松弛了?”


    云中子不明就里:“挺好啊,新弟子们都很勤学上进。”


    苏毓轻哼了一声:“听说有学生把课堂当成了市坊,公然吆喝叫卖,成何体统。”


    云中子狐疑:“你什么时候操心起外门的事来了?”


    苏毓:“……为门派声誉着想,师兄还是管管这风气为好。”


    云中子:“我们门派有什么声誉?不是早被你败完了?”


    苏毓:“……”


    “不过是买卖些东西,无伤大雅,随他们去罢。”


    六亲不认的师兄也不帮忙,苏毓只得自己想办法。


    巧立名目行不通了,这炉鼎精明得很,强买强卖更不行,谁知她转手卖出去赚多少钱。


    当务之急,还是先稳住她,不妨暂且逢场作戏、虚与委蛇一番。


    苏毓想了想,起身走出浴池,披衣回到院中,将那小炉鼎叫到房中,忍辱负重道:“我可以考虑让你做我炉鼎。”


    他顿了顿:“不过至少得等你把腹中的孩子……”


    小顶纠正道:“蛋。”


    苏毓的太阳穴又开始跳起来:“等你把腹中的蛋生下来。


    他不知道她腹中的究竟是什么妖胎,既然是个蛋,不外乎禽鸟和龟蛇了,再快也需三五月。


    小顶:“怎么生?”


    苏毓深深吸了口气:“到时候就知道了。”


    小顶低头看了看肚子,又问:“从哪里,出来?”


    她的肚子上没有门,只有个小小的眼,可是好像太小了点,蛋能出来吗?


    苏毓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哪里进去的就从哪里出来。”


    小顶恍然大悟:“哦!”


    “总之等你把蛋生下,再考虑让你做我炉鼎。”苏毓故意在话中留了余地。


    他说得纡尊降贵,小顶却不以为然。


    当初他说不要她,从那时起就不是她主人了。


    现在又说要她了,炉子还不想要他呢!


    何况他都已经有个炉鼎了,到时候还要与那旧炉子争,人家是地头炉,她一只外来炉子,未必争得过。


    小顶毅然决然地摇摇头:“我不要,做你炉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