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昏昏，如灰似墨，隐在厚云之后，天色压得低沉。


    “夫人，这恐怕是计。”春泽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担忧，目光定定地落在贺云卿身上。她正快速地穿戴着夜行衣，动作利落却略显急促。


    贺云卿没有抬头，声音冷静却带着难掩的疲惫：“嗯，我知道。”


    她的手指停在衣襟间，微微一顿，仿佛陷入了某种难言的沉思，“荣盛羽今日大张旗鼓地去大理寺对江槐安下死手，还特意让人传到我这来，无非就是要试探我是否会回去救人。现在大理寺里恐怕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春泽忍不住轻声道：“那现在去这不是自投罗网。”


    “江槐安……”贺云卿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坚定，“我必须救。”


    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江槐安是唯一无辜的。他被那些地方贪官逼迫得无路可走，满门几十口人，生存几近绝望。为了求生，他们只得剑走偏锋。可上天偏偏喜欢折磨那些苦难深重之人，让那些努力活着的人死于命运的碾压。


    他是众多微乎其微的百姓的缩影。而没有几个能像他一般，怀着满腔热血、不公，一路厮杀到昭京城。


    她原本计划是和霍砚川在做一次“交易”，看看是否将人替换出来。可今日荣盛羽也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竟然盯上了江槐安。今日她不去救人，说不定人都见不了明日青光。


    春泽见状不在多言，只是默默地换好衣服，然后说到：“那我也去。”


    子时，寒风穿林过巷，呜咽如泣，卷着雪粉斜斜而落。


    大理寺一切如旧，气氛依然平静，甚至当值的侍卫三三两两，正打着盹，丝毫未察觉异常。


    贺云卿与春泽对大理寺的司理狱了如指掌，步伐轻盈，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轻巧地从屋檐跃下，稳稳落在司理狱的屋顶上。


    司理狱门外的火光微弱摇曳，照亮了寒夜的一隅。贺云卿从怀中取出“雨花针”，轻轻一吹，门口的侍卫顿时瘫倒在地，未曾发出任何声响。


    贺云卿轻声道：“我先去，你在外面给我接应。”


    春泽点头，叮嘱着：“万事小心。”


    她微微点头，目光一瞬不离，随后提着剑轻巧一跃而下，脚步无声地接近牢房。


    透过昏暗的灯光，她看到牢房门口的衙兵背对着她，酒气扑鼻，昏昏欲睡，竟趴在案板上，脸色发红，嘴角带着醉意，呼吸粗重却又平稳，毫无防备。


    贺云卿的眉头不自觉地紧蹙起来，眼神锐利如刀，心中一阵不安。


    太顺了，实在不符合常理。


    难道是她多虑了，荣盛羽只是因为蔡闻律之死，单纯地来报仇？她不禁再次审视四周，牢房内依旧安静得几乎令人不安，空气中弥漫着腐烂与血腥的味道，令人作呕。


    贺云卿顾不得其他，迅速用“雨花针”将醉酒的衙兵迷晕，随即，脚下生理，毫不犹豫地直径走向牢房。


    她步伐稳健，快速来到几间牢房前，手臂猛然挥动，刀影一闪，锋利的寒光划过，牢门应声而开。


    这些牢房里关押的，皆是曾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死囚，他们的眼神中早已不再对生死抱有惧怕。对眼前景象仿佛也司空见惯一般，默契地没有声张。


    空气一瞬间凝滞，贺云卿低声道：“想活命的，赶紧走。”


    话音未落，几名身形黝黑、面容凶恶的囚犯立刻像脱缰的野兽般冲了出去。


    随后，她迅速地锁定最角落的身影。此时的他已不成人样，瘫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破旧不堪的囚衣早已被无数血口染红，几乎认不出曾经的模样。


    贺云卿的心猛地一紧，她蹲下低喊：“江槐安！醒醒。”


    明明几日前，他还精神奕奕，眼中闪烁着坚韧的光芒，可现在，却仿佛被命运压得奄奄一息。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就在贺云卿准备伸手探探他的鼻息时，江槐安突然低声开口，眼睛因血迹而模糊，眯成一条缝，虚弱的声音透着一丝勉强的笑意。


    她不得不佩服他绝境求生的心态，临死关头还能给她扯出笑。


    “还能走吗？”她紧着眉问。


    他扯着笑：“能，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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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贺云卿扶起他，严肃道：“外面可能有埋伏，给你两个选择，一跟我走，外面拼一把，绝地求生，二留在这，能不能活看你命数。”


    “我不信命数。”他露出讽刺的笑，随即认真地对上她的眼睛，“我信你。”


    话落，她扶着她往外出。


    刚出到门口，就听百来号脚步声将此地包围，贺云卿眼疾手快拖着将槐安躲在暗处。


    “大人，有囚犯跑了。”


    “那些都不用追，城门已封了，那些死囚犯脸上刻墨，逃不了。”荣盛羽扬声命令，“若看到重伤的人或者一瘸一拐的人，立刻抓捕。”


    “是！”


    脚步声越来越近，贺云卿紧张地屏住呼吸，目光冷静地扫视着四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行动。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匆匆掠过，带着一名囚犯穿梭而过。


    “什么人！”有人猛地惊呼，“那边，有人接应囚犯，往那边跑了！”


    “给我追！”荣盛羽冷冷命令。


    众人应声，“锵锵”拔刀声落下，纷纷疾步追去。


    贺云卿心中清楚，刚刚那一切不过是春泽故意将官兵引开。她便紧紧扶着江槐安，朝着相反的方向快速移动。


    城门已然封锁，逃出城已无可能。将江槐安带回府也有极大的风险，经过一番思索，她果断决定去虎啸营找高常武。


    她拖着百余斤的江槐安，脚步略显沉重，刚走出没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迫近。


    眼见人即将追上来，她托着一个半死的人，正面硬刚是不可能的了。她扫略了四周，再往东走十几步是梁河，后面有一片荒废的丛林。


    “贺云卿！我知道是你。”身后传来荣盛羽的怒喝，声如震雷，“你若再逃，可别怪刀剑无情！”


    她咬牙低声骂了一句，眼神一冷，脚下生风，几乎是拖着江槐安在夜巷中狂奔。


    “放箭！”


    一声厉喝如霜刃裂空，紧随其后的是一阵破风之声。箭矢如雨，寒光点点，划破夜色，携着森然杀意激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