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转瞬即逝，快到寒泠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阿姐。”寒泠悄悄贴近许慕楠，轻拽衣袖，低声道，“我方才闻到了血腥味，不过很淡，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许慕楠闻言，偏头问：“哪里？”


    寒泠附耳：“那个书生被赶出来的书铺周围。”


    “好，你留意下，我们待会儿过去。”许慕楠正身，眼眸一转，对宋岚青道，“宋姑娘，我们去前面书铺买些纸笔书籍带给孩子吧。”


    “好。”


    刚才两人的交谈，楚涵江听了个七七八八，不是方才胡儒生有问题，就是书铺。


    血腥味......


    楚涵江余光瞥向寒泠，这姑娘嗅觉超出常人，昨天还言自己速度极快，莫非......


    他强耐下心中猜疑，定是自己最近思虑太多，都有些恍惚了。


    几人来到书铺，默契地停留片刻，分点目光给牌匾，墨羽轩。


    掌柜见几人气质非凡，换作笑脸相迎：“几位想买点什么？”面上因穷书生而生的不悦刹那消失。


    许慕楠简单环视周围，笔墨纸砚排放有序整齐，一旁书架上的书籍分门别类地放置。


    地面干净无杂物，空气中充斥着墨香与檀香，来往的大多是秀才书生，偶尔穿梭着几道倩影。


    “拿一些孩童启蒙所需的书籍与文房四宝，十二份。”楚涵向前道。


    掌柜听了后，脸都快笑出花，“您稍等，我为您挑选。”


    许慕楠见掌柜一副“我赚大发啦”的模样，暗觉不妙。


    果不其然，付钱的时候，总价略显昂贵。


    宋岚青眉间闪过不可置信，垂眸打量物品，了然，冷冷道：“货不值价，掌柜也不怕日后生意难做。”


    楚涵江一针见血指出掌柜的小算盘：“我们买得起，但不是没有见识。”


    说着，他指尖轻弹剑身，饮月发出嗡嗡的鸣响。声轻如鸿毛，却杀意簌簌。


    仿佛有寒冰自足而生，倒灌全身。又似有双手握住掌柜脚踝，使其动弹不得。


    如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掌柜只觉头皮发麻，脊背寒凉，内心无比懊悔：我就不该为了那几个银钱故意抬高价格。


    他见四人年纪轻轻，眼神纯澈，以为是待宰的羔羊，哪成想是猛虎蛇蝎，惹不起的主。


    楚涵江收回灵压，抱剑问掌柜：“是与不是？”


    几人也感受到了楚涵江的灵力，没有出手阻拦，有时候，以恶制恶才是捷径。


    寒泠虽不曾瞧见楚涵江的神情，单从语气听来，他就是个笑面虎。


    世人总道女子善变，我看男人才是，比如身边这位。


    掌柜感到那股压迫消失，心有余悸，汗颜道:“是鄙人见识浅薄，让几位见笑了。这价目还需重算。”


    见掌柜改口，没再多说。


    待其算完新价，许慕楠微微附身，道：“向掌柜打听个事，方才我等一行人远远见您轰出一个书生，他是谁？”


    一气未发又憋一气，掌柜将所受投射那个书生上，道：“苏万卷，本地的一个书生，多次科举不中，如今还坚持着呢。这不，想来我这买套笔墨，备考今年的秋试，结果银钱不够，还妄想赊账，我就.......”


    掌柜顿言，夹断之后的话，生怕眼前的几位爷看不过去自己的行径。


    寒泠手搭柜台，软声娇语地问：“那个人脾性如何啊？掌柜如此待他，不怕惹来事端吗？”


    寒泠那汪清眸盛满真挚的疑惑。


    掌柜见她天真无邪的可爱模样，不自觉放下些许心房，语气柔了几分：“这情况也非一两次，他若想报复早就动手了。小姑娘不用担心我。”


    呵呵，谁担心你啊，寒泠无语。


    楚涵江不欲拐弯抹角，直问:“那人喜好杀戮吗?”


    “？！”掌柜瞪大双眼，被这问题砸蒙了，反应过来后，回道，“苏万卷性软，连鸡都不敢下手，怎么可能喜好杀戮呢，况且，他时常喂养救助些流浪在外的狸奴，街坊领居都看在眼里。”


    于生意上，掌柜不欢迎苏万卷这种买不起欲赊账的，于做人，他不会因此去恶意诋毁。


    见东西已包裹好，宋岚青问:“不知店家是否配有健步？”


    “有的，不知送到哪里？”掌柜面对眼前白衣女子不自觉端正态度。


    宋岚青：“慈济堂，交予冉晴。”


    掌柜是本地人，闻此恍然大悟：“原来是送给慈济堂孩子们的。”


    “额外装些启蒙字帖。”　掌柜顿言，侧身吩咐跑堂的，旋即对几人解释，“小店也愿尽些绵薄之力，字帖不收钱。”


    几人分别付了些银钱。结账时掌柜特意少收一成，自道是“积德行善”。


    出了墨羽轩后，四人继续赶往冉府，将至冉府，便得知冉晴已离府。


    看门侍卫道：“小姐今日去了慈济堂，临走前吩咐我们，若是各位少侠有事询问小姐，直奔慈济堂即可。”


    未卜先知，有意思。许慕楠心中怀疑又深几分。


    既是如此，几人不多费口舌，转身就走。


    侍卫连忙拦道：“慈济堂有些距离，几位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小姐已命我们备好了马车，随后就到。”


    楚涵江意味不明道：“冉晴姑娘心细如发，这都考虑到了。”


    估计是想试探我们，莫非昨晚被发现了？不该啊，她未曾习武，我又刻意保持距离、放轻动作，不可能被发现。


    一时间，楚涵江不清楚对方是伪装良好，还是真如他人所言那般心善。


    宋岚青也觉冉晴的安排太过恰如其分，宛若“请君入瓮”，早已知晓一切。


    许慕楠拇指与食指不自觉摩挲，垂眸静默。


    兵走险招，从而洗清嫌疑，退居幕后。这会是她的目的吗？


    抬眸时，许慕楠冷冽的眼神一闪而过，只见眼带笑意道：“多谢。”


    车夫将马车缓缓停在几人附近，放好轿凳，道:“几位少侠上车吧。”


    楚涵江先行，在马车内检查一番。见无暗器迷香后，半掀帘探出头，颔首示意安全。


    寒泠、许慕楠、宋岚青依次而上，车夫随之收起轿凳，朗声道：“坐稳喽，驾~”


    车内，几人相对无言。


    寒泠依窗而坐，她挑帘向外望去，细细观赏这方风情。


    忽地，她将幕帘完全掀起，开怀笑道：“阿姐，宋姐姐，你们快看。那位公子好生俊俏，不少姑娘围了过去。但他好像不知道如何应对，脸比抹了丹脂还红。”


    宋岚青顺寒泠视线望去，只见远处一玉兰公子笑着婉拒姑娘的垂爱。


    许慕楠也望去，帅哥谁不爱看。只不过，这帅哥有点眼熟。


    楚涵江淡淡瞥了一眼，心中不屑：“身似薄纸，手弱无能，有何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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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捧。”


    他扭头，却见许慕楠目不转睛地瞧方才那人，心底莫名涌起酸涩。


    肤浅，皮相不过尔尔，岁华难存。


    寒泠感叹：“我还以为只有婠妩国的女子才会如此开放。”


    宋岚青难得多言，道：“自新帝登基，快刀阔釜修改制度后，我国女子渐不受旧习所约束。远阳县经济繁荣，此间女子早先习惯新策不难理解。”


    寒泠收回目光，正身道：“宋姐姐所言极是，我很期待世人完全认可新策的那天。”


    届时，女子亦能科举为官，出入朝廷，替百姓谋福。


    而不是嫁娶不由己，困于后宅方寸天地。


    话语间，慈济堂到了，下车后刚好与墨羽轩的健步碰上。


    健步放下手中物品，为首之人上前叩门，大声道：“墨羽轩健步，有人买了笔墨，需冉晴小姐查验接收。”


    门内，林雪柔问冉晴：“念华，你给孩子们买新的笔墨了？”


    冉晴摇头，心下也疑惑：“不是我。”


    “我也没。”林雪柔放下手中正在缝补的小孩衣物，思忖，“难不成是华珒。不对，他人现下估计才过相迭，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了。”


    冉晴则是眼神晦暗，沉声道：“我去看看吧，你顾着点孩子们，很快就回来。”


    冉晴甫一开门便与健步视线对上，她侧首望去，三四个健步守着各自负责的货物。


    “劳问小哥，这些是谁吩咐送到慈济堂的？”


    那健步如实道：“是四位少年郎，具体名姓我等不知。”


    四位少年，冉晴已有答案，求证道：“那四人可是三位姑娘与一公子？”


    “正是。”


    “多谢。”冉晴退至门内，吩咐身后侍卫，“你们检查无安全隐患后，将东西搬到孩子们习字的房间吧。”


    几个宽肩窄腰、孔武有力的侍卫鱼贯而出。


    第一个回来的侍卫，对冉晴道：“楚公子一行人在门口不远处，因视线缘故，小姐方才未曾留意到。”


    “嗯。”冉晴轻应一声，便急步往后院某处走去。


    “凶手有线索了，我暂离几日，你想办法拖住他们。”一道清爽男声隔着窗户传来。


    冉晴双目不停环视四周，留意动静，压低嗓音，道：“万事小心，你出事了阿姐会难过，我不愿见到。”


    男人不厌烦道：“知道了，走了。”


    众健步离去后，几人上前，问：“冉晴姑娘可在？”


    “小姐？”侍卫左右张望，不见冉晴身影，道：“小姐应该在后院看孩子们上课，各位稍等片刻。”


    侍卫这谎撒得挺自然。


    林雪柔听了动静，推门而出，踱步至几人身前：“不知诸位有何贵干？”


    宋岚青抱拳问好：“我等有疑惑求冉姑娘解答。”


    此时冉晴风风火火赶来，步履匆忙间钗环有所松动，为一侧发髻所托才堪堪稳住不落，其额前碎发横七竖八地躺着。


    她步伐细小而轻快，面露紧张。


    衣袖下的双手交叠用力握着，佯装镇定，道：“我们偏厅相议。”


    吐息间，冉晴整理好情绪，对林雪柔道：“这四位是父亲请来的捉妖师，这几日我负责接待他们。雪柔，你先去忙吧，记得将几位送来的笔墨分给孩子们。”


    “我知晓了。”林雪柔侧身行礼，告别许慕楠她们，“诸位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