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璨早就知道羂索是个什么货色，故而只是破防了几秒便恢复了，领域也随之恢复稳定。


    她知道，她永远无法改变羂索，她与羂索也无法和解、融洽共处，所以她从来不会去尝试说服羂索，她只会戳他心窝子，不正面与羂索争论彼此对错。


    或许只有在两个人至少一方死亡的那一刻，她们之间才能拥有良性关系，才能拥有简单纯粹的爱。


    理智回笼，夏油璨分析起目前的情况来。


    她作为这个领域唯二的施力方，当然知道这个领域的效果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能够远程帮助另一边战场的五条悟。


    可与之相对的，羂索也一样。


    在咒力储备弱势的情况下，夏油璨知道自己不能和羂索拼消耗。


    而且，她现在处于术式熔断，羂索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和上次一样只有咒灵操术的术式熔断，还能使用重力术式。


    虽然她能通过使用领域展延中和掉重力术式，却也只是和对方维持在平衡状态而已。


    不是长久之计。


    此时，夏油璨的想法与远在另一头战场的五条悟三人产生了重合——


    要想办法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


    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总觉得，他的女儿需要他尽快完成这场胜利，她在着急。


    不是理性分析出来的，就是突然有这种想法，就那种福至心灵的感觉，甚至能感受到焦灼。


    嘿，他就说她们父女意念相同，羂索就是个登月碰瓷的吧！


    得意并没有体现在五条悟面上。在愉快的心情中，五条悟、虎杖悠仁与两面宿傩，同时展开了领域。


    黑夜一般漫天遍野的开放式领域之下，一个小型的血红色开放式领域展开。再其中，一个黑色小球正不断承受着血红色领域的斩击，这正是五条悟又一次压缩至篮球大小的领域。而在五条悟的领域之内，虎杖悠仁正时刻准备着两面宿傩的领域崩塌。


    这片大地上，真的是已经太久没有出现这种多个领域同时进行的情况了！


    伏黑甚尔呢？


    哦，他正站在五条悟旁边，避免被两面宿傩的领域攻击到。


    伏黑甚尔和虎杖悠仁都在五条悟领域的保护下伺机而动。


    也就是说，关键还是在五条悟。


    五条悟做出了一个超出所有人预料的行为。


    在两面宿傩全力与五条悟对拼领域的聚精会神的一刻，五条悟解除了【无量空处】！


    【伏魔御厨子】的攻击对象一空，满天斩击都停顿了一瞬。两面宿傩瞪大四只眼，震惊当场。


    不好，低估了五条悟的激进性和对自己学生的信任程度。


    趁这个两面宿傩还没有反应过来，将【伏魔御厨子】的领域必中调整回来的短短空隙，虎杖悠仁扔烫手山芋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了他的领域！


    再次睁眼时，两面宿傩来到了一个陌生的车站，虎杖悠仁正在催促他跟自己走。*


    一望无际的黑夜领域内，血红色的领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苍茫的白。


    *


    虎杖悠仁带两面宿傩体验了他作为普通人的生活，希望两面宿傩能有所感觉并理解一切，然而两面宿傩只觉得他软弱得可笑。*


    面对虎杖悠仁对自己的怜悯，两面宿傩怒发冲冠！*


    “臭小鬼，你到底念没念过书懂不懂莫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啊！你又不是我，怎么会理解我的想法！！！”


    作为普通人的感觉，好像在母亲枯槁般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直至僵硬时，就一并随母亲的体温被带走了。


    之后无论是什么，他都已经习惯了，不再有任何感觉。


    ——“嗷嗷，这样的话就跟在我身边一段时间怎么样？我会努力让你愿意帮我的，如果一段时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感觉，那大可以自行离开哦。我可以立束缚哦，反正对你没坏处嘛，来嘛来嘛～”


    之后就是里梅。“如果不知道去哪里的话，我们就同行吧。”


    两面宿傩悍然推开了虎杖悠仁的领域。


    “别小看了我啊！你这臭小鬼！”


    *


    谁也不知道虎杖悠仁的领域之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等两人再次出来后，两面宿傩被肉眼可见的削弱了。


    ——因为被五条悟吸引了大多注意力，以及对虎杖悠仁的轻视，两面宿傩对虎杖悠仁突兀的招式一点心理预期都没有，猝不及防就中招了，然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之后就是完全可以称得上虎杖悠仁的个人秀。


    在五条悟和伏黑甚尔的辅助下，虎杖悠仁直击灵魂的攻击中，两面宿傩被打出了伏黑惠的躯体！


    伏黑甚尔立刻扑上前去，用天与咒缚的咒力绝缘体质，为伏黑惠将两面宿傩的挣扎反扑阻挡在外。


    虎杖悠仁上前，补上了最后一击。


    那是一声沉闷的。


    “砰！”


    *


    完全可以算得上万众瞩目的动静，让另一边战场的羂索和夏油璨下意识同时望去，顺着空气传达过来的咒力也让两人立刻就得知了那边的结果。


    宿傩输了啊。


    羂索觉得很荒谬，就连世界都陌生起来，仿佛在做梦一样。


    哦不，应该是说，他在梦中醒来了，那梦境与现实相交的短暂时刻会给人世界陌生的错觉。


    “噗嗤——”


    夏油璨抓住了羂索几乎是停止抵抗的刹那，一刀捅进他脆弱的太阳穴，血刃自头的另一侧冒出，带出和红色混在一起的豆渣样的白。


    “……”


    濒死感让羂索回过神来，低头，扫过她颤抖的嘴唇，与她发红的眼对视。


    红色白色湿透头发，顺着脸颊混合流下。


    “长大了，知道你的敌人是谁能毫不犹豫下手了。”


    羂索笑了，嘴角抹上一道艳红。


    他最后一次凝视夏油璨。


    这是他精心培养的另一个自己。


    是他生命与理想的延续。


    是他的女儿。


    “那么，这一整个结界的咒力就留给你了。希望你能沿着自己选的路，坚定地走到最后。”


    ……


    确认羂索再无生命迹象后，夏油璨再也握不住刀，手一抖，脏兮兮的短刀便掉到了地上，与那摊烂肉砸在一起。旁边是夏油杰的尸体。


    “呜。”


    她突然觉得有些想吐，可没等她进行前兆性的干呕，一声哽咽便先冲了出来。


    本能地赶紧捂嘴，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继而发现自己浑身软绵绵的，几乎站都站不住。


    鼻子发酸，喉咙发涩。她赶忙用抖个不停的双手死死压住嘴，却又感到视野一花，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出眼眶，在手背上留下两条亮亮的水痕，最后啪嗒两声掉在地上，洇出两个黑点。


    堵住了声音，却没阻止眼泪。好丢人。


    怎么可以哭呢。她可以赢了羂索哎。


    “呜呜……”


    她还是哭了起来。不管了反正周围没人。


    “羂索……呜呜……妈妈……”


    羂索和夏油杰的尸体安静的守着她。


    好奇怪，她不是赢了吗？


    ……


    五条悟和众人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夏油璨正抱着两个盒子靠着咒灵发呆。


    因为羂索的死亡，天空之上那空前的领域失去一半来源已然消散，夏油璨也干脆的收回领域。众人顿感压力全无，便赶忙循着那领域的咒力流动找到这边来。


    其他人很有眼色地停在了十步开外，让五条悟这个亲爹先去试水。


    “璨璨，你的头发是怎么了？”


    五条悟悄悄走过去，在夏油璨面前蹲下，抬手拂过她齐肩的发尾。“被抓住头发，不得不割掉脱困了？”


    夏油璨这才回魂似的，双目恢复聚焦。


    她抬头，瞅瞅面前抿起嘴角的五条悟，又扭头瞥瞥下意识集体立正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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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阳光正烈，将世间的一切黑暗都无所遁形，照得众人明光闪闪。


    “我们赢了啊。”夏油璨挨个仔细打量众人，确认他们虽然添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好在也都活蹦乱跳。


    “真好。”


    她咯咯笑出声来，把手里捧着的两个盒子往咒灵手里一塞，就纵身扑到五条悟反应及时张开的怀里，抱住他的脖子。


    “我们赢了欸！嘿嘿！”


    众人被这后知后觉的喜悦感染，也跟着放松，互相拥抱击掌，欢呼起来。一时间这片战场遗址上充满了快活的笑声。


    五条悟觉得他的肩膀有点湿。


    *


    “哎呀，这里就是死了之后的世界吗。”


    一望无际的漆黑中，羂索左顾右盼。“不会只是这样无趣吧。”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Ta伸手在自己脸上摸索起来，手下是熟悉又陌生的脸，以及久违了的光滑的额头。“居然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啊。”羂索喃喃道，一边手继续往下……


    就当Ta打算继续探索回忆一下自己原本的模样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原来你原本的长相，是这个样子的啊。”


    “宿傩？！”


    在短暂的错愕后，羂索立刻转身欢天喜地的凑上去了。“哎呀里梅也在啊～真是太好啦～没想到我们是一起走的啊～”


    刚擦完眼泪的里梅瞪着红红的兔子眼：“闭嘴吧混蛋！你爱跟不跟！”


    羂索笑笑，没再逗他。


    Ta抬脸，慢慢收敛起了散漫。“抱歉啊宿傩，我还是没让我们胜利。”


    两面宿傩摇摇头。“我能想清楚一些事情，这场战斗对我来说就是值得的，输赢反而无所谓了。反正我走到这里也不过是为了一个答案而已。”


    “这样啊。”羂索微微释然。


    “那你呢，羂索？”两面宿傩反问Ta。“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


    羂索敛睫，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我啊，老实说就算到了最后一刻还是没有想清楚我到底想要什么。说到底，我也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而已。”


    “人类的本质让我厌倦，咒灵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什么能让我真的感到开心的，所以我尝试去改变这个世界，想要试试能不能在我创造的世界里找到我想要的乐趣。”


    “但是现在想想，”Ta仰头，好似在回味什么，眉眼弯弯，眸光似水。“其实在这个世界上走一遭，遇到你们，仅仅只是这个过程，就足够有趣了。”


    “或许，是因为爱吧？”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碍于都到最后了且对方是羂索，不予置评。


    羂索不在意，继续说自己的。“人与人之间产生交集，对彼此拥有正向情绪，心甘情愿为对方付出，这大概就是爱。我在这个世界走过一遭，付出爱又收获爱，这让我感到很快乐，不会完全无聊，我的女儿也将代我继续走我原本没走的路。而且最后还是和你们一起——这就不负一路走来了。”


    “……算了，你开心就好。”


    两面宿傩歪头瞧瞧对方的脸，觉得缺了什么。


    哦，想起来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手动将羂索的两边嘴角同时提了起来。顺眼多了。


    “果然，你还是适合笑。”


    在羂索的呆愣中，两面宿傩左看右看，满意得不得了。“真好看。”


    “……”


    羂索偏头，清咳一声。


    羂索顾左右而言他。“说起来，本来我是想要跟天元一起走的呢，老闺蜜没在还真是遗憾啊……”


    两面宿傩沉默了一下。


    两面宿傩牵着里梅转身就走。


    “？！”


    羂索连忙去追。


    “哎，宿傩你别走那么快，宿傩你等等我啊——”


    “里梅要被你扯得飞起来啦，你慢点走——”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