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翡雪夜进入秘境之前，秦宸的状态似乎更差了一些。


    他被一群颈系红缎的粉衫弟子簇拥着，瘫坐在一张描金乌木轮椅上，浑身上下竟只余一张脸能动。


    “那是自然！”


    听见秦墨开口，他眼珠艰难转动，恶狠狠道：“待我擒住那个臭丫头，非将她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那日疼晕后醒来，他才发现自己竟被阿翡那个臭丫头挑断了全身经脉，彻底成了废人。


    作为流香宗的少宗主，自小众星拱月般长大，全宗弟子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秦宸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他越想越气，怒骂一声：“都怪你们这些废物！！！”


    话音方落，紧紧跟随秦宸身后的众多弟子骤然面色一变，神情痛苦地捂住了脖颈。


    “少、少宗主饶命……”


    距他最近的一人单膝跪地，挣扎着拉住少主垂落的衣角，哀求道：“我们、我们知错了——”


    “知错？”秦宸冷笑反问，“那你说说，你们错在哪了？”


    前者浑身颤抖，几乎无法呼吸，闻言忙挣扎开口：“我等，没、没有，护好……少主……”


    秦宸翻了个白眼，正欲开口，不远处双臂环胸倚着树干的秦墨蓦地出声。


    “够了吧，少宗主。”


    秦墨没什么兴致，语气恹恹：“宗主留给你的护身符都无用，她们又能做什么？”


    秦宸猛然抬眼，阴恻恻道：“……你敢管我？”


    秦墨打了个呵欠，忽地与身侧另一批颈系红缎的女修们对视一眼，轻笑出声。


    “我哪敢啊？”她耸耸肩，随口敷衍，“少宗主天之骄子，秦墨不敢冒犯。”


    秦宸被她呛得一噎，怒道：“你大胆！信不信我让母亲狠狠罚你！”


    秦墨沉默一瞬，嗤笑出声。


    身侧将她簇拥的弟子们互相对视一眼，哄笑着将轮椅上的秦宸与地上瘫倒一片的弟子围了起来。


    秦宸再迟钝，也觉察出气氛不对了。


    “你、你要做什么？？”


    望着站直身体款步而来的秦墨，他下意识想向后缩，却又惊觉自己已然成了个残废，忙拼命催动主从命契：“你们都死了吗？？？还不赶紧起来保护本少宗主！！！”


    契从不可违背来自主人的命令。


    那些才被折磨过的弟子们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强撑着起身，将秦宸护在身后。


    “姐妹们，被这臭虫白日呼来喝去、入夜百般折磨的日子还没过够？”


    秦墨扬声道：“想要真正的自由，便追随我！”


    语毕，她抬手打了个响指，手下那一批弟子同时抬手拉下了颈间红缎。


    “怎么可能？！”秦宸不可置信，“你竟将这些废物的主从命契解了？？？


    秦墨理都不愿理他，转向那些被迫将秦宸护在身后的弟子们：“姐妹们，该如何选择，你们心里早有答案了，不是吗？”


    林风拂动，不知是谁先召出兵刃，转身对准了秦宸。


    那些颈系红缎的弟子接二连三地转变方向，同秦墨等人一起将秦宸围住。


    后者吓得脸都白了：“你、你们这是要造反！！！”


    他说着便要催动主从命契的咒文，却被秦墨抢上一步，一掌卸掉下巴。


    翡雪夜靠在树梢，饶有兴致地观摩着下方闹剧。


    几日前初见，她还以为秦墨是真心恋慕秦宸，才会做出那般举动。


    原来恋慕是假，夺权是真。


    有趣，作为原著前期的主要反派角色，秦墨的表现却同设定中有所出入。


    对此，小黄狡辩道：【原著中秦宸可是第一名与女主双修获益之人，秦墨向原主发难，说不定是觉得阿翡才是自己不能战胜秦宸的原因呢？】


    翡雪夜轻笑一声，视线穿过苍翠掩映，与彻底瘫软的秦宸相对。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后者目眦欲裂，瞪着翡雪夜大声尖叫，激动得浑身都在剧烈抽搐。


    有人面露疑惑，正欲循着他的视线抬头，秦墨却骤然出手，将他击晕。


    深林顿时安静下来。


    “诸位，先各自散去吧。”


    秦墨轻声补充：“不必过于认真寻人。”


    众弟子各自应是，纷纷离去。


    翡雪夜挑眉，只见粉衫女子独自走到秦宸身后，仰首望来——


    “果然是你。”


    红衣少女翻身跃下，眸光掠过晕厥的秦宸，似笑非笑：“我可不记得自己断过他全身经脉。”


    当日比较仓促，她只来得及废掉对方下半身，便入了秘境。


    秦墨面上缓缓露出笑意：“但我知道，你是想这样做的。”


    如此优秀的天赋，又怎会甘心囿于囚笼？


    只怕比起废了秦宸，阿翡更想将这个污点彻底抹除罢。


    翡雪夜眯眼，没有否认：“既如此，何不干脆杀了他？”


    秦墨耸肩：“杀了他，你还怎么离开？”


    闻道境时秦宸有护身玉佩，而今变成废人，身上宝物只会多，不会少。


    若真有——不如说，一定会有什么殒命便会通知秦欢的法宝，非但阿翡，连她自己都要被掌教发现。


    “你不想杀我？”


    翡雪夜奇道：“上次见面，你似乎不是这样。”


    秦墨无所谓道：“说到底，我与你并无私怨。既然你无意留下争夺首席之位，我自然也没必要再追杀你。”


    “再说了，”她顿了顿，“我还指望你早些变强，回来复仇呢。”


    ——最好下手再狠一点，直接将秦欢一脉清除干净。


    翡雪夜毫无意外之色，只望了一眼逐渐升入中天的和煦暖日。


    真好啊，正常的、不会分娩出奇诡之物的太阳。


    适合练剑，还有做一些刺激的事情。


    秦墨接着道：“上次你引来雷劫，将宗主劈得不轻，如今还在疗伤，故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出手；你唯一需要提防的便是素长老。”


    她抬手指了两个方向：“避开这两处方位，相信以你的能力，其余弟子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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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翡雪夜点点头：“多谢。”


    “我是为了自己。”


    秦墨轻哼一声：“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后，我会杀了秦宸。”


    若无法成功离开，便就是她的造化了。


    懂了。


    翡雪夜欣然颔首，转身离去。


    【老大，我们真的就这样离开吗？】


    小黄只觉一切都很不真实——不如说，它直觉以宿主的性格，断不会这么不了了之。


    【当然不。】


    翡雪夜的回答半点不让人意外。


    红衣少女落足一处浓密树桠间，视线掠过下方经过的两名流香宗弟子。


    “咦，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能有什么？别那么较真，听墨师姐的摸摸鱼算了。”


    “对了，你有没有听说……”


    二人闲聊着走远，翡雪夜又等了一会，旋即跃入林间，前进的方向一转，赫然便是秦墨先前所指出的方位。


    【你没听见么？秦欢伤势未愈。】


    少女轻笑一声，瑰玉般的眼眸盈满阳光，亮得摄人。


    【到我们算账的时候了。】


    翡雪夜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秦欢。


    像她与秦宸这种不会主动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人，所到之处必定前呼后拥。


    更令她惊喜的是，那位筑道境巅峰的素长老竟也在此。


    观摩过方才一出逼宫篡位的闹剧后，翡雪夜已大概明白了流香宗所谓的主从命契是什么东西。


    此刻再见到素长老脖颈上的红缎，她忆起与其初遇时对方的神情语气，心下反而轻松不少。


    【可即便如此，她也是筑道镜啊！】


    小黄忧心忡忡，即便宿主擅长越级挑战，但境界差距向来如同天堑，又岂是那般容易便能跨越的？


    【旁人不足为惧。】


    翡雪夜将灌木眼前拨开一线，仔细观察了一下附近的人员流动，冷静道。


    【我们只要专攻素长老即可。】


    她说着，忽然采下两片林叶，反手掷出！


    翠绿锋芒挟灵力飞袭而至，两名巡逻的粉衫弟子应声软倒。


    “谁？！”


    周遭众人顷刻警醒，几人手忙脚乱将二人抬走，剩下的纷纷召出兵刃。


    与此同时，翡雪夜已借着骚乱掩护转移位置，又是两枚叶片掷出！


    灵力并不伤人，只是将人击晕。


    但弟子们的注意力已被转移，分散寻找起来。


    见她们走得差不多了，翡雪夜召出逢雪，发力拔剑。


    利刃出鞘声伴着隐隐雷动，飘入上首二人耳际。


    倚靠于软椅之上的秦欢骤然面色一变，阴沉下来。


    “真没想到，你还敢主动前来送死。”


    茂盛灌木被挂着锈迹的剑柄拨开，红衣少女款步而出，语含笑意。


    “宗主不先行一步，我怎敢安心离去？”


    翡雪夜低笑一声，剑锋扬起，隔空直指秦欢眉心。


    “阿翡特来……送宗主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