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回

作品:《金螭记

    “好好好,我这就去给您好好收拾收拾。”拿到钱的老妪乐开了花,捧着铜板就要去忙活。辛重光却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叫住了那老妪。


    “客房不急着收拾,您先给上点吃食,若是有肉,麻烦也切上二两,我按市价算给您。”


    辛重光说话时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一旁的小八却是又惊又喜地张大了嘴巴。


    清晨汇报探查收获时,他的确假装漫不经心地小声提到过这间客栈存有肉的细节,不过辛重光当时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还当辛重光压根儿没听见,小小失落了一下呢。没想到辛头都记下了!小八咽了口唾沫,满眼感激地望了望辛重光,又满心期待地向店主老妪看去。


    老妪闻言顿了顿。耳房的屋梁上确实挂了一刀腊肉,不过那是操办丧事的时候,山上寨子里的石丫头送来的,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吃。人家送上门的心意,要就这么卖了传出去可不好听。正犹豫着,心急如焚的小八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


    那老妪低头一看小八,恍惚间竟好似看到了自家乖孙。那孩子馋起肉来也是这般可怜样,如今跟着那后爹也不知能不能吃上肉。这样想着,老妪鼻头一酸,竟有些不忍令小八失望了,于是心一横,道:“有一点腊肉,就是不晓得你们吃不吃的惯。”


    “吃的惯!”小八可不想到嘴的肉又飞掉,一个没忍住就抢在辛重光之前高声喊了一嗓子,喊完才又心虚又恳切地看了好几眼辛重光,生怕他生气反悔,不要肉了。


    那老妪也清楚小八的话做不得数,所以直接看向了辛重光。辛重光迎上老妪的目光,点了点头表示应允。小八瞅准机会又小声补充道:


    “要肥的……”


    那老妪听了连声道好,转身去灶房拿上菜刀就要上耳房割肉,小八扔下句“我去帮忙”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再回来时,小八手里多了一只陶碟,碟子里盛着的正是切成薄片的水煮腊肉。他小心翼翼地将那陶碟往辛重光面前一摆,又飞快地跑回灶房取来了竹箸陶碗。待他坐定,店主老妪才端着热气腾腾的菜粥窝头出了灶房,向二人走来。


    小八端坐矮桌旁,一双瑞凤眼直勾勾地盯着碟子里的腊肉,嘴里不住地咽着口水。辛重光见状直接拾起箸子,夹上一片腊肉放进小八的碗里,轻声道:


    “快吃吧。”


    早已垂涎三尺的小八馋得箸子也不要了,直接空手抓起肉片就塞进了嘴里。刚嚼了那么一下,他便觉唇齿间咸香四溢,油花乱窜,就连鼻孔呼出的气息都多了一丝时光凝就的鲜香。一片腊肉下肚,小八抓起箸子又夹了第二片,第三片……直到碟子里只剩下最后一片腊肉,他才惊觉辛重光还一片未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夹起碟子里仅剩的那片腊肉放到辛重光面前的碗里,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说:


    “辛头您也吃。”


    辛重光的脸上依旧看不出表情,但眼底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将腊肉夹回小八的碗里,说:


    “你吃吧,我不爱吃肥的。”说完往小八的碗里又夹了一只窝头,“吃饱了把马牵进林子里好好放一放,顺道看看刘士他们到哪里了。”


    “欸!”小八朗声应道,然后抓起窝头连着啃了好几口。只剩最后一片腊肉了,他可舍不得这么快就吃掉。


    一直到小八牵着马去了林子里,辛重光都没有要上东屋安顿歇息的意思。他问那店主老妪又要了一壶茶水,坐在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琢磨着接下来的计划。刚几盏茶下肚,便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小院门口也很快喧闹了起来,看来刘士的车队已经到了。


    不等马车停稳,刘士一跃跳下马车,急不可耐地快步走进小院,一边走一边高声嚷嚷:


    “掌柜的,准备热水,小爷要沐浴更衣。”


    刘士身上穿着的还是清早那身衣裳,坐在车里赶了十几里路,那衣裳的袍袖衣摆早已皱皱巴巴,刘士更是冠发蓬乱,疲态尽显。


    店主老妪正在蚕房铺桑叶,闻声一把放下手里的活计,麻溜迎了出来。一推门却将碰巧行至门边的刘士撞了个趔趄。紧跟着刘士跑进院子的曹利眼疾手快地扶住小主人,瞪着那老妪厉声道:


    “没长眼睛啊!快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店主老妪自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碰撞吓了一跳,再让曹利怒目一斥,差一点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了。她哆哆嗦嗦地躬下身子,对眼前二人行了个礼以示歉意,然后结结巴巴地小声解释道:


    “没……没有……没有掌柜的。”


    “没有掌柜的?!”曹利眉头一皱,方才进来的时候急着追赶小主人无暇他顾,现下举目一看,才发觉那竹棚篱笆还有满院子的矮桌矮凳皆非候馆客舍惯有的陈设。


    虽说曹利已跟着主人家往返于充县不下十余次,但以往不论行程安排有多紧张,都会至少提前月余便开始收拾准备,一大家子沿途的吃住行也是在出发前便安排妥当的。路上打尖歇息之处不是自家的庄子便是城里的客栈,如此条件的荒野逆旅曹利也是头一回住。


    不过毕竟是跟着刘知德见过世面的大管家,曹利四顾间已将眼前的情况弄明白了个□□成。下一处驿站距离此地少说二三十里,想在入夜前换地儿住是不可能了,只能尽力想办法让小主人住的舒坦点,不然依着刘士的性子,都不用等到明天,今天就能把马车给他掀了。


    他赶紧就近找了张矮桌安顿刘士坐下,又问老妪要来热水,让随行的小厮摆上家里带来的白瓷茶具,泡好新到的明前春茶供小主人品饮解乏,然后将那老妪拉到一边,三言两语便问明白了此地的吃住条件。


    吃的还好说,那老妪虽没养鸡鸭,但种的有新鲜菜蔬,带的参贝干鲍也还有。家里跟来的厨子手艺不错,一会儿让他再上那存粮食的耳房里看看还有没有能用得上的食材。如此一来,凑一桌像样的饭菜应当不成问题。


    可这住处……曹利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静坐一旁饮茶沉思的辛重光。论识人,同各色人等打了半辈子交道的曹利自认为功夫尚可,平常遇着生人,他打眼一瞧便能将其年岁家境乃至干的什么营生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但眼前这个年轻人却让他觉得有点看不透。


    观其身姿,虎臂蜂腰,孔武有力,像是习武之人。然看其面相,眉目俊朗,眼神温润,又带着几分书卷气。虽然衣着普通,身无长物,但不知为何,曹利总觉得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贵气。


    但愿是个好说话的主吧,曹利心想。简单整理了一下衣冠之后,曹利换上笑面,走到辛重光身旁作了个揖,道:


    “在下曹利,乃申城刘知德刘老爷府上的管家,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辛重光起身对着曹利一拱手,答道:


    “辛重光,威远镖局镖师。”


    曹利一听原来只是个小小镖师,登时觉得事情好办多了。他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塞到辛重光手里,说:


    “辛镖师,幸会幸会,在下有一事相求。”


    辛重光没料到这人上来便送银子,下意识地便往外推拒了一下。可曹利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双手攥住辛重光握着银子的手,继续说道:


    “不知辛镖师可否将东屋上房让与在下,这一锭银子权当谢礼。”


    辛重光面露难色,将握着银子的手往外又推了推,道:


    “兄台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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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不知,小徒弟年幼,赶路多日,实在……”


    曹利见这年轻人五十两银子还不动心,也懒得听对方究竟在说什么,直接从袖子里又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他手中,拍了拍他的手,打断道:


    “这五十两算是对二位的补偿,此外,二位于此间的食宿花销也可一并记在我刘府帐上。”在说到“五十两”和“刘府”时,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加重了语气。


    在曹利的意识里,面对下层民众,没有什么问题是银子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只能说明价码开的不够高。对这一个小小的镖师而言,看其年岁,资历深不了,一年到头拿命搏生计,就算把命搭上也挣不到二十两。如今天降横财,识相的应该知道见好就收,犯不着为了一间乡野破屋同刘府过不去。


    辛重光在影卫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三教九流见了不少,又何尝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听不出那曹利的弦外之音。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话锋一转,握着银子拱手道:


    “那便多谢曹管家了。”


    曹利目的达成,满意地拍了拍辛重光的肩膀,接着便指挥家丁仆从忙活了起来。一时间,清冷寂寥的小院热闹了不少。车夫忙着喂马,厨子忙着烧饭,护卫家丁忙着上东屋洒扫铺床,小厮则忙着给刘士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辛重光又坐回矮桌旁,看着满院子人来人往,悠闲自在地喝起了茶。候在一旁的老妪见他二人交易已经谈妥,赶紧找出辛重光先前给她的一百文钱放到辛重光的茶碗旁,说:


    “公子,这是您先前给的定钱。”


    说完她冲辛重光苦涩地笑了笑,便回到蚕房继续铺桑叶了。辛重光正打开包袱收拾银两,小八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奇货可居!辛头,妙啊!”小八凑到辛重光跟前,小声赞叹道。


    原来小八放好马往回走时,正巧碰见刘士一行人进了小院。他见曹利找辛重光说话,没敢上前打搅,但二人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辛重光收好银两,起身将包袱往小八怀里一扔,笑道:


    “还不快去西吊楼占个位置。”


    小八与辛重光就这样一前一后上了西吊楼。二人进屋占好靠墙的铺位后,辛重光领着小八来到窗前,居高临下地望着院子里忙活的人群低声分析道:


    “刘士住东屋,曹利和护卫小厮为方便照顾,肯定住东边吊楼。如此一来,同咱们住在一起的只能是那几个厨子杂役。你夜里靠墙睡,手脚轻点应当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要做什么?”小八一听有任务,明显来了兴致。


    辛重光一指刘士马车上挂着的鸟笼,小八立刻抢答道:


    “弄死那只鸟?”


    “用脑子。”辛重光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把小八的脑瓜。


    小八眼珠子滴溜一转,在心里盘算起来。


    辛头说过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打入敌人内部。方才辛头算是在曹利面前卖了个好,但对那众星捧月惯了的刘大公子而言,让出一间乡野破屋这样的小事肯定在他心里排不上号。


    那要如何才能迅速拉近与刘士的距离,给他留下好印象呢?


    看辛头的意思是要在那鸟身上下功夫,而且还要我小八爷亲自出马……


    想到这里,小八一下子恍然大悟。要论在刘士心目中的分量,整队人马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上那妙音娘子的一根羽毛。若是这宝贝疙瘩出点什么事,刘士不得悲痛欲绝。到时候再伺机给他上演一出天降神兵,英雄救鸟,那纨绔定会感激死我二人!由此看来,辛头的计划只有一个。


    小八盯着那笼中之鸟脱口而出:


    “偷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