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萧府八

作品:《孤舟海棠

    “何以见得?”慕苒问,她并没有否认的意思。


    江晔轻飘飘道:“你每分每秒都在算计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你貌似不恨他们,但是你也不爱他们,他们只是你的棋子,为你达到目的的棋子。”


    “只是你的凉薄渗透眼底,你的伪装在我面前毫无意义。”江晔道。


    “因为殿下的恨意,从不伪装。”慕苒也不示弱,他们像荒野求生的猛狮,面对敌人的进攻不做让步。


    江晔不置可否:“是,我要谁死,我会让他死得明白。”


    他们在诉说着自己的狠毒,像猛狮亮出锋利的爪牙,试图在恐吓中让对方知难而退。


    剑拔弩张的氛围顷刻间升腾,四周仿佛有书吧锋利的箭弩,数百万只箭整装待发,只待一声令下,变得穿透血肉,让对方倒下。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因为他们势均力敌,因为他们会两败俱伤。


    对于谁来说,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殿下的这套行事作风,显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慕苒尾音上翘,一双杏眼微挑,全然没了白日唯唯诺诺的神色,而是一个魅惑力十足的昳丽少女。


    “哦?”江晔不解道,“何以见得?”


    “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只有占尽先机才能不费吹火之力得到超出预期的结果。同样是达到目的,既有那省时省力的法子,为何还要用那累死累活的方式呢?”慕苒道。


    “你是说,你的法子比我高明?”少年的浓眉微微挑起,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


    还是一个刚及笄不久的小姑娘说给他的。


    简直能让他笑掉大牙。


    “起码我好发无损,而殿下,”慕苒眸子上下摩梭着他,仿佛在提醒他的伤是怎么来的。


    不过这语气,这眼神,显然是嘲讽的意思。


    不待少年发作,慕苒赶紧解释:“殿下勿怪,只不过民女觉得,命只有一回,万般事再急再难,都不可拿性命开玩笑。”


    “我见殿下并未好好修养,这对养伤无益,更对生命无益,只有好好活着,才能改变困局,才能有机会让仇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慕小姐看着比我还小一些,但仿佛比我活得通透。”江晔由衷赞叹道。


    “也不算,遇到过一些绝望的事,不亚于殿下,但民女见过的世面肯定不及殿下,只是一些在失去一切后的小感悟罢了,”慕苒继续道,“且不说这些了,偏房的那人被关了一天一夜了,殿下不想审问一下吗?”


    江晔道:“好。”


    慕苒虽不明了如今京中局势,但可在江晔的一言一行中窥见一二。


    虽然不能在偏房的那人手中得知什么机密消息,但起码可以明了暗处的敌人是谁。


    就算问不出个所以然出来也无妨,只在猜测中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


    今日的夜晚比寻常黑,慕苒遥望上空,在依稀可见的黑暗中可以看出少许月光。


    今夜是个阴天。


    天上的云一层叠着一层,层层往下压,阴郁得让人喘不过来气。


    萤儿走在最前,慕苒次之,江晔跟在最后。


    三人一同前往偏房。


    吱呀。


    陈旧的木门随着推力缓缓打开。


    三人俱是瞳孔紧缩。


    闪电从门缝穿过,将破旧的屋子尽数照亮。


    轰隆隆。


    一声惊雷如约而至,仿佛一把锤子将这无边阴郁的黑夜砸碎,彻底把寂静打破,将慕苒从梦中惊醒。


    屋内,竟空无一人!


    这不可能,慕苒心知,她将所有能把一人困住的穴位都扎了一遍,且还在那人的饮食中混入大量可以昏迷的药物。


    再加上用麻绳层层捆绑。


    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是不可能逃走的。


    不待慕苒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道如闪电般耀眼的光芒闪过。


    慕苒转头,只见江晔手中不知道何时多出一把佩剑,剑锋锐利,即便在这极阴的的时刻也能清楚看到慕苒的娇小面容。


    慕苒不禁掌心布满细汗。


    江晔怕是怀疑是自己将人交了出去。


    “殿下。”慕苒沙哑出声,她得尽快解释清楚这一切!


    慕苒正想继续说,这把锋利的佩剑竟已脱离江晔的手,直直朝慕苒而来。江晔行动迅速,那把剑不知道在空中转了多少圈,眼瞧着离慕苒越来越尽,慕苒无法,便紧紧闭上双眼。


    完了!


    连救命都来不及喊!


    只听“咻”的一声,那把剑擦过慕苒耳畔,径直刺向屋内。


    屋里那人似乎也来不及躲藏,翻身一个跟头,用脚将剑踢飞,剑一个急转插/入对面黑黢黢的墙上。


    慕苒还未睁眼,便被一股大力往旁边推去,原本还在自己身后的江晔一个跨步将半开半掩的木门踹开,待他进入后顺势“砰”的把门一摔,将两人隔绝开来。


    此时,下起了倾盆大雨。


    噼里啪啦的声音如小石子落地,与打斗声交织在一起,成为一首乐曲。


    这首曲子并不好听,因为始终都是刺耳和嘈杂的声音,时不时还有雷公前来伴奏。


    “小姐!”萤儿惊叫道。


    原本以为要死于江晔手中的慕苒被他一把大力推倒在地,竟好久才回神。


    顾不得别的,慕苒利落起身推开木门,与江晔缠斗的那人不是他们抓住的那个乞丐又是谁?


    慕苒心知那人虽被自己喂了药,但江晔有伤再身,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于是慕苒看准时机,在那人处于劣势之时一个侧身抬臂,一根银针疾驰而过,还未看清银针去处,那人便腿脚一软,堪堪瘫软下去。


    江晔松手将那人仍在地上。


    “慕小姐好俊的身手。”江晔侧目不无打趣的意味道。


    “哪比得了殿下。”慕苒也不示弱,回道。


    而地上那人并未晕过去,只是不能动弹,


    见江晔不再朝他动手,那人终于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哭出声:“殿下您终于不打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人皆是一愣向地上看去。


    慕苒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人。


    究竟是怎么回事?


    认识?


    演戏?


    一大堆疑问萦绕心头。


    慕苒不禁看向江晔。


    而江晔似乎也是满头雾水,他的浓眉微蹙,虽然在阴暗的屋子看不真切,但是隐隐约约可以察觉出他面色苍白,薄唇紧紧地抿着,面露惑色。


    慕苒心里不解:看江晔的神色应该是不认识此人,但这人还挺会演戏的,为了不被杀掉竟然开始套近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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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太子派你来杀我的?”江晔语气阴沉地质问。


    那人衣衫褴褛,因被扎了麻穴不能随意动弹,胸口被江晔一只脚踩着,额前渗出细细的汗。


    轰隆,屋外依旧电闪雷鸣。


    当年,江家的事刚消停不久,皇上便下旨册封二皇子赵旻为太子。


    那人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猛点头。


    这让三人皆是一头雾水。


    “到底是不是?”没看到江晔是怎么做到的,他手中的佩剑在空中转了几圈,便直抵那人的颈部。


    “究竟是谁我也不太清楚,但确实是为太子做事,”那人想要起身,但始终无法做多余的动作,最后只好作罢,“请殿下看一下我的头顶便可知道我的身份。”


    江晔道:“你想做什么?”


    “殿下看了我再同殿下细说。”那人似乎有着自己的执着,一直让江晔看他的头顶。


    见江晔有动容之色,慕苒道:“萤儿,点蜡烛。”


    此时屋内漆黑一片。


    “噌”


    一抹微光在每个人的眸中映出,没有照亮任何人,但足以看清眼前。


    萤儿拿着蜡烛蹲下身子。


    三人一起凑近,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蜡油都快滴进那个乞丐的眼睛里还没找到有什么特别之处。


    “在在在头皮上。”那个乞丐尴尬道。


    慕苒下意识看向江晔,不知怎么,此时江晔也下意识朝慕苒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原本都被无语到的话到嘴边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慕苒急遽低下头,略过这尴尬的一瞬间。


    怎么就不自觉的看向他呢。


    起了个大怪。


    “咦~你的头发好臭,多长时间没洗了。”萤儿嫌恶道。


    原来整个屋子干正经事的只有萤儿一个。


    乞丐:“......”


    借着隐隐烛光,江晔瞳孔微缩。


    “你是江家的人?”江晔反复琢磨着乞丐头皮上的刺青。


    怎么可能?


    这个刺青是江家养着的一批精炼杀手的记号。


    早在八年前江家覆灭的时候,这批杀手也被一同绞杀。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是,我没死,也只有我活下来了。”那个乞丐苦笑道。


    慕苒问道:“真的?”


    她心中疑问颇多,对面前这个乞丐的身份还是充满着警惕。


    却见江晔放下戒备的姿态,收回压在乞丐身上的脚:“不会有错。”


    “这个刺青是我外公亲自刺上去的,所用材料也是特制的,”江晔的声音在屋内回荡,他的声音沙哑,仔细听来,有着道不禁的思念与遗憾,“我还小的时候身边就是他们在保护我。”


    “已经八年了。”江晔看向仍然躺在地上的人,他心中也是疑惑的,“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乞丐看着约莫二十来岁,皮肤黝黑,身上穿的打着补丁的衣服也已经变得脏乱不看。


    他刚才似乎也陷入往事有些出神,:“殿下可不可以给我口吃的,我慢慢说,除了早晨那顿被我吐了大半掺了不知名药物的流食,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呜呜呜呜呜”


    届时,江晔不禁默默看向缦立一旁的慕苒。


    慕苒像个掏鸡窝把自家的鸡窝掏坏了的熊孩子,尴尬到脚趾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