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16：00，国王学院主楼，通往天台的楼梯间。


    春末的天气变幻无常，不知何时，远处的天色竟骤然暗淡下来，冰冷的雨水裹挟着空气里的湿冷雾气，不一会功夫便倾盆而下，毫不留情地砸在白棘容身那间小小的设备间铁门之上。


    这是一处几乎快要被遗忘的角落，那扇通往天台的沉重铁门，如今正承受着外面疾风暴雨的怒意。


    从这里向下，便是通往主楼的走廊，楼梯的拐角处有一个大约3平米的狭小空间，之前应该是用来堆放破损实验器材，如今似乎许久无人问津，正好能作为跃迁者的临时战场。


    空气中弥漫着灼热金属的刺鼻气味，一台庞大的信号抑制装置被安置在楼梯间最靠里的角落，低沉的嗡鸣声笼罩着狭小的空间，让任何身处其间的人，都不免感到焦躁不安。


    那台正在运行的装置，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从不知什么旧机械上拆下来的老古董，最外面是一个巨大的灰色金属箱体，上面布满旋钮、刻度盘和暴露在外的真空管，一大堆线缆杂乱地遍布在它的周身。


    白棘毫不在意狭小空间里令人难以忍受的闷热，此刻她的双眼紧紧盯着那台设备，注视着面板上指针摆动的频率。


    那个频率……与之前完全不同。


    那台机器此刻就像是一个满腔怒意的老头，指针疯狂转动着，机身不停发出哒哒声，温度比起之前任何时候都还要更高。


    最初的异常，是设备嗡鸣声的音调开始变得阴晴不定，像一个转速不稳的旧唱片机，时而尖锐刺耳，时而遥远飘渺。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来自身体周围包裹着的空气中，那一丝并不易察觉到的波动。


    她镇定地抬起头，快速扫了一眼头顶设备上的时钟。


    16：38。


    波动提前了。


    来不及多想，白棘将身体全部扑倒在设备前，顾不得周身变得灼热异常的空气，她左右两只手分别稳稳握住设备上两个主旋钮，眼睛死死盯住设备上的几个关键数据。


    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摇晃，仿佛脚下整个地面都在震动，通过脚下嘎吱作响的地板传来。


    这震动的感觉……不是来自面前的机器，而是来自脚下的建筑本身，来自地底深处的力量，连同着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她的双眼快速捕捉到狭窄窗外的景象，那通往主楼的道路上人头攒动，来往的人面色如常，看上去分明丝毫不受影响。


    这样强度的震动，任何人都不可能感觉不到，但现在外面的人申请没有一丝慌乱，也就是说，时间线的波动只针对闯入的跃迁者，而这种震动……只有白棘自己能够感受到。


    她定了定神，眼神余光扫过眼前的设备，身形随之一滞。


    设备上的读数不对！


    电光火石之间，白棘几步上前，尝试着排查过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


    不……这不是设备本身出现的故障。


    时间线波动不可能影响其本身存在的东西，眼前这台设备，便是改造自这个时代本身就存在的几个装置，所以它不可能受到扰动而导致异常。


    设备读数异常，既不是由于时间线扰动，也不是由于设备故障，那么只有可能是一种原因。


    她来不及再多想，在愈加剧烈的震动中勉强稳住身形，随即艰难地对着耳内的通信设备，尝试呼叫实验室内的阿莱西亚：


    “阿莱西亚！通知博士，所有仪器读数可能会有轻微跳变，这是正常现象……就说是电网波动，不用在意！”


    很显然，自己这边的抗干扰设备受到了影响，刚才已经快速排查过，设备异常与故障无关，那么也就是说……


    设备的异常，是被外部信号干扰所致！


    既然这台设备出现了问题，那么实验室那边的设备，也一定出了问题。


    这种影响与时间线扰动无关，时间线的频率波动，是由于编号011在悬浮文明对跃迁参数的调试而引发。


    就像现在国王学院大道上面色如常行走着的人们，由于波动与时间线内的原住民无关，所以这些人、以及面前的设备，都不会表现出任何异常。


    机器的读数显示异常，只会是主神同样感受到了时间线的扰动，而加强了对实验室的信号攻击。


    本身实验室在抗干扰设备的作用下，能够对抗这种干扰，但如今时间线出现了频率波动，那么抗干扰设备也会随之出现问题，可能出现了短暂的失灵，或是抗干扰力度减弱。


    对于祂来说，这就是一个入侵的绝佳机会！


    白棘凝神听着接收器那端，现在的情况下，信号似乎并不能顺利传过去，她只得再重复了几遍，才听见接收器那边传来阿莱西亚被信号干扰变得扭曲的声音:


    “收到！发现实验室设备出现异常，博士已经做了紧急处理……你那边怎么样？”


    白棘双眼死死盯着眼前开始缓慢上升的温度表，眼疾手快地扯了一大块湿布盖上去，眼看着那块布上面水分立刻被蒸发，她咬了咬下嘴唇，带着自嘲回应道：


    “还不算太糟……就是这该死的温度…那机器漏的热气，都快要把我烤干了！”


    白棘咬着牙，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尝试着用更多湿布给机器降温，一边控制着设备的读数，眼看着设备上指针的摆动终于开始变得和缓了些，她这才稍松了一口气，加快速度对设备进行调试和修复。


    接下来的波动只会更加强烈，根据编号011走之前同步的信息看来，最危险的时间段应该是午夜0：00-1：00这段时间。


    到了那个时间段，波动将达到最高值，如果被时间线检测到异常，将会立刻对滞留的跃迁者做抹杀处理！


    她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密切注意着时间的流动，一边根据越来越强烈的震动频率调试设备。


    来自外部的信号攻击逐渐开始密集，设备上老式的报警装置响个不停，空气灼热得快要令人窒息，狭窄的密闭空间里，白棘却丝毫不为所动。


    她的双手娴熟地控制着面前巨大轰鸣的怪物，丝毫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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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额头上的汗水流进眼睛里，刺得双眼火辣辣的疼痛，发丝已经被浸湿，她却像是早已习惯一般，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之感。


    时间距离午夜越来越近，耳内的传输器里，也开始不断传来阿莱西亚那边的情况报告：


    “我们的电路被切断了！我已经启动了应急照明电路，切换到实验室备用发电机，制备继续，我们快要完成了！”


    “安全部借口我们楼层传出奇怪的震动和噪音，担心是结构问题或者□□，他们带着人要强行进入检查！”


    “学院的人过来了！他们听说我们取得了‘惊人进展’，坚持要‘学术交流’和‘预览数据’……态度看似友好，但目的不言而喻。”


    ”……他们说必须现在检查我们的设备安全许可证！态度很强硬！”


    果然如白棘所料，除了外部的信号干扰之外，对手也不惜代价动用了时间线上的多方力量，试图对制备过程本身进行阻止。


    如今时间已经接近午夜，按照正常情况，实验室绝不可能会有任何不请自来的“客人”前来打扰。


    可现在恰恰相反，自从2个小时前开始，一波波各种名目的阻挠接踵而至，用的理由五花八门，态度或和缓或强硬，但目的却只有一个——


    他们必须要想办法阻挠，绝不会让这张新的照片被拍摄出来！


    白棘咬着下唇，双眼并未从装置上移开片刻，手中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0：00，不能再耽误了！


    她双眼扫过时钟，大脑很快做了决定，带着笃定的语气，对着传输器那端的阿莱西亚给出了答案：


    “你告诉他们，我们的工作有国防部特许令，在成果正式发表前，任何细节都不得向第三方透露，更不得随意进入保密区域！


    任何人有任何学术问题，可以通过正式的公函途径联系兰德尔爵士申请！”


    凌晨0：36。


    突然间，设备上的所有表针猛然砸向右侧红线，一种高频的、几乎要撕裂耳膜的金属尖啸开始不容分说地灌进她的耳膜，仿佛有无数根针直接扎进她的大脑。


    对讲机里阿莱西亚的声音开始变得扭曲、断续，像是从水底传来，夹杂着令人不安的哭腔和静电噪音。


    面前庞大机器上的真空管开始接二连三爆裂，留下的残光在她视网膜上烙下持续的光斑。那刺耳的“啪嚓”声甚至压过了持续了一整晚的噪音，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径直刺进白棘的皮肤。


    随着一声如同空间被整个撕裂般的巨响，散热器上方突然爆出一大团耀眼的蓝色电弧，紧接着那团蓝光，整个设备猛地一暗，嗡鸣声骤然衰减。


    白棘心中一惊，条件反射般朝后一连退了好几步，以暂时躲开那团灼热的电弧。


    整个楼梯间的光线，随着光源的消失而黯淡下去，空气中巨大的噪音猛地全部沉寂，可那种令人牙酸的尖啸，却依旧毫无顾忌地径直涌入白棘的大脑之中。


    抗干扰装置的核心功能，现在已经暂时瘫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