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白棘一直未加入阿莱西亚与富兰克林的谈话，只是在实验室另一边不着痕迹地通过通讯设备与尼缪和编号011两组联系，也得知了一些实验室外发生的事。


    正因如此，她想到了另一种虽然冒险，但对当下状况有帮助的办法。


    她匆匆穿过走廊，此时已经过了8点，学院里的研究人员和学生都陆续开始工作，与早晨那时不同，她必须尽量避开不时经过身边的人。


    只待来到离那建筑稍远些的偏僻位置，环顾四周确定再无其他人，她这才稍松了一口气，分别向编号011和尼缪发送了自己的方位。


    在实验室的谈话真正无可挽回之前，她必须从外部侦查的跃迁者手里，拿到些“特别”的东西。


    很快地，另外两组人便也分别抵达这里，未过多耽误，编号011和尼缪分别将白棘需要的东西给她，便分头继续侦查。


    白棘缓了缓神色，重新整理过身上刻意伪装的衣服妆容，再回到实验室时，不待阿莱西亚询问，自己径直走上前，加入了二人的谈话：


    “富兰克林博士，您好，抱歉方才没有参与谈话，我是阿莱西亚的朋友白棘。”


    紧接着，她自然地转向身旁的阿莱西亚，带着些急促的神情，字句清晰地对她强调着：


    “阿莱西亚，您杂志的同僚刚才给了我一些最新消息。


    团队X已经得出DNA型态的最终结论，将在3日后正式发布，同时沃森和鲍林团队对照片51也进行了解读，对此结论也呈现正向的支持态度。”


    她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罗莎琳德，紧接着强调道：


    “和之前沃森论文的结论相同，DNA结构为三链型态，并非……您之前猜测的双螺旋结构。”


    这句话一出，果不其然，一旁的富兰克林很快便有了反应。


    她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猛然转头，双眼紧紧盯着眼前这位助理，音调徒然拔高了许多：


    “三链？不可能……沃森最初确实构建过一个磷酸骨架在内、碱基在外的三螺旋模型，还曾向我展示过，但我已经当场驳斥过这个错误模型！他们的模型根本无法解释我所观察到的大部分衍射数据。科学不是比谁的方程更复杂，而是比谁的理论更符合事实。


    怎么，他们现在又有了新的数据？还是说，他们有办法通过这个模型去解释遗传复制机制？”


    白棘耸耸肩，眼神重又看向一旁的阿莱西亚。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音调平静而清晰，有意无意地向眼前的富兰克林透露自己刚得到的消息：


    “我完全同意，但他们的声势似乎很大，而且…似乎很不喜欢不同的声音。


    这一点……我想您会比我们更清楚，从我刚才得到的消息看来，似乎那张照片的衍射图案显示出更复杂的对称性，暗示了三链型态；同时，也有大量数据和论文支持三链碱基配对。


    但关于这些，我也有些疑惑。


    我记得阿莱西亚最初给我看那张照片之后，我们就始终坚信您会提出一种更科学的DNA型态，当然，更详细的推断还需您亲自主持，但事实上，那张照片上的信息已经能够比较清晰地展示出双螺旋结构。


    可我刚刚才从阿莱西亚同僚手中获得了另一份……绝密文件。


    不知怎么，我发现这份文件与我最初看到的那一份似乎有些不同，根据这份文件所得出的结果，与我们最初猜测的结论，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


    白棘做出十分困惑的样子，自然地从随身背包里掏出那张被篡改后的“照片51”，以及一大叠刚拿到手的文件。


    事实上，白棘手中这张照片是刚刚她趁着阿莱西亚和罗莎琳德的谈话陷入僵局时借口外出，从赶过来的尼缪手中取得。


    从这张照片中能够清晰地看出衍射图案被篡改的痕迹，并且在尼缪一起送过来的数据资料中，也有多处被篡改的部分。


    这是尼缪和亚伯拉罕刚得到的资料，他们冒险潜入了威尔斯的宅邸，从他那一大堆被小心保存的文件里，找到了这份珍贵的原始资料数据。


    很显然，这份资料从到达威尔斯手上开始，就已经被刻意篡改过，并且被篡改的内容合理且极难察觉。


    若不是尼缪和编号011同时定位到团队X即将发表DNA型态结论这一异常现象，并根据这个线索进行了大量追踪，想来直到对手发表错误结论并推动这一谬论成为客观史实之前，跃迁者都决然不会发现这样隐蔽的篡改行为。


    白棘取出一大叠资料，依然带着困惑的表情，将手中资料递给阿莱西亚，用眼神示意她仔细查看。


    阿莱西亚从白棘刚才的话中便听出了意图，她便也心领神会，结果资料仔细查看后，很快就发现了异常点。


    身为一位科研工作者，她本身研究的虽然并非生物学领域，但却也知晓一二，她将手中资料递给身旁的富兰克林，并指出几个异常点供她参考。


    事实上阿莱西亚的提醒只是为了引起富兰克林注意，手中这张照片以及这些资料多是富兰克林自己的研究成果，对这些内容她自是再熟悉不过，只粗略扫了几眼，她便蹙起了眉头。


    白棘二人见富兰克林沉着气继续看那一叠资料，脸上的表情愈加愤怒。


    忽然间，她抬头看向白棘，淡色双眸直视着白棘，语气中带着毫不留情的质疑，就连此时说出的话，语调都变得冷峻了许多：


    “这些漏洞百出的数据，你们都是从哪里得到的！


    你们到底是谁？没有哪个工程师会冒着触犯法律的风险去做这种事，更没有哪个客座编辑，会冒着名声尽毁的风险，去拿到这些决定性的东西！”


    白棘心下早已预料到富兰克林的反应，她与阿莱西亚对视一眼，口中却不置可否地提醒道：


    “从哪里来的并不重要，博士，您只需要知道，我们是一群相信科学研究不应参杂任何杂质的人。


    我们偶然发现了这些，并认为它们的主人——您，是唯一有资格、也有权利使用它们的人。


    您可以核对上面的数据……您是一位科学家，请用您的专业眼光判断它们的真伪。


    我们的身份远没有您手中的真理重要，您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们，但请您务必相信您看到的证据。“


    富兰克林长时间地沉默着，犹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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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在证据和白棘真诚的脸上来回移动。


    果然如她所料，现下富兰克林早已没心思追究这些，她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重新将注意力转回那一大叠文件当中：


    ”……是的，证据本身会说话。至于你们的身份…或许等这一切结束后，我会想知道。”


    紧接着，她脸上表情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朝着实验室紧连着的另一间较为隐蔽的办公室走过去，将两间房间中间隔着的门小心关好后，在房间里寻找什么。


    白棘二人心中猜到，此时的富兰克林，应该是在寻找那张关键性的“照片51”原始样本。


    事实上此刻白棘手中这张照片51，理论上应该就是经由高斯林移交给威尔斯的原始照片样本，但很显然，眼下房间里的三个人都心知肚明，这张照片被篡改过了。


    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点，当下的富兰克林似乎暂时无心考虑。


    以当时的技术就算要拍摄出一张“照片51”那样的真实DNA型态已经到了技术的极限，更何况还要伪造一张并非真实存在的“照片”，这样的技术在当时决不可能实现。


    这也是为何，一旦这张照片被公布出去，绝大部份学者就不会有所怀疑的原因。


    阿莱西亚看向白棘，趁着富兰克林在另一间里屋寻找的时间，快速向她确认了手中资料的来源。


    当白棘告诉她，这些资料都是另两队跃迁者从威尔斯手中拿到的真实资料，又听到刚才白棘口中说出的所有信息，包括团队X即将发表三链结构的信息均是真实，她随即陷入沉思。


    如此一来，富兰克林的处境只会比原历史更加艰难，就算如今明知三链理论并非客观事实，恐怕对手也不会让她有机会给出真实的双螺旋结构信息。


    果不其然，白棘眼看着富兰克林一无所获地从里间出来，她似乎难以相信这个事实，想要马上去找另一个见证者高斯林前去讨论，但很快地，她便冷静下来，暂时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现在去对峙没有意义，这中间一定出了问题，究竟是什么？”


    阿莱西亚顾不上许多，只快速上前几步，瞥了一眼凌乱的里间。


    刚才富兰克林在找的，应该就是原始照片以及相关数据，如今从那被翻得狼藉一片的资料，以及富兰克林本人的表情看来，想必资料已经没有在这里了。


    或许是高斯林已经将所有资料移交给了威尔斯，这样的话即使是身为照片拍摄者和数据初始研究者的富兰克林，也没有权利再多说什么。


    但如今数据被篡改，这是跃迁者意料之外的情形。


    原始照片除了富兰克林和高斯林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见证者，白棘和阿莱西亚虽然声称见过照片，但她们既没有立场，也没有足够权威的身份出来为那张原始照片作证。


    篡改一张拍摄难度几乎堪称天花板的，真实体现DNA型态照片这件事，在当时来说，的确过于匪夷所思。


    从富兰克林的表情来看，想必所有相关记录的信息都被篡改得彻底。


    也就是说，眼下她应该已经没有任何可用的资料，能够佐证最初的数据和原始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