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棘特意在对话里强调出‘特斯拉先生’，便是希望在威斯汀考虑旧时间线那个买断专利费的选项之前，能够为特斯拉考虑。


    她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威斯汀一眼，见他的表情有所动容，似是刚才言语中提及的特斯拉让他想到了什么，便趁热打铁继续分析着：


    “当然，若是由您亲自向他提出买断专利费、或是其他任何选项，就算是为了救下您和威斯汀电气，他一分钱专利费都不会再得到，我想他最终也会同意。


    这一点，您与我们都同样了解，特斯拉先生和您是一类人——他今早又忘了兑支票，因为忙着算公式——我记得您当年为铁路工人发明空气制动时，也没计较专利费吧？”


    这番话似乎触动了威斯汀，他极少见地叹了一口气，口中低声感慨着："他根本不懂商业…"


    白棘稍停顿了一会，待威斯汀注意力重新回到谈话中，才继续道：“是啊，就算您愿意一次性买断专利费，但你我都知道，特斯拉先生对于财富的运作，与您所拥有的商业头脑是绝对无法相较的，这对于他来说，或许并不算好事。


    但在基金会形式下，这笔稳定的资金来源将由专业信托经理管理，特斯拉先生需要提交研究预算，确保资金用于可商用化的项目。特斯拉先生或许会在前五年少拿现金，但能获得股票和终身研究资金。


    这对他来说或许会觉得束缚，但至少保证了一笔持续稳定的资金得到合理、有效的运用——您知道的，他实验室上个月又着火了，我想，这样的状况或许时不时会出现在他的研究生涯里，而一笔稳定的研究资金，就能够让他避免这种窘迫。”


    她再次停顿，等待着威斯汀将这些话权衡一番后，又继续慢条斯理地开口："而对于您，还有您的威斯汀电气来说，这个方案能把未来至少五年内的专利费砍半，现金流对于您的重要性无需我多言——这笔现金，想来足够您完成尼亚加拉水电站项目的投标保证金。“


    听到这里，威斯汀锐利的眼神逐一扫过面前的几人，语气中带着傲慢，缓缓开口：“年轻人，我见过太多‘足够’的承诺……1884年宾州铁路的‘足够预算’，让三座桥墩塌进河里——因为没人算过冻土系数！"


    说到这里，他将眼神直直看向说话的白棘："你的计算里，有没有将‘爱德华降价50%’这种可能的情况考虑进去？"


    白棘未有一丝慌乱，在面见威斯汀之前，她便已经考虑过所有可能的情况，威斯汀决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跃迁者对这场谈话的准备，或许比威斯汀本人考虑的还要多。


    她只做了个手势示意威斯汀暂且稍安勿躁，冲着身旁的亚伯拉罕示意，后者随即上前，取出一份厚厚的报告，翻开后示意给威斯汀，口中一边解释着：“这里已经预设了三种价格战的情景——即使爱德华疯了，决定白送直流电机，只要您手中的尼亚加拉水电站项目能够签约，威斯汀仍可保有至少百分之三十的利润。”


    说到这里，亚伯拉罕的指尖状似无意地划过那份文件上的一行数字，语气中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毕竟…您垄断了高压变压器专利，而他连交流电表都造不好。"


    见威斯汀取过报告仔细看着，白棘不失时机继续开口，语气中带着笃定：


    “至少基金会既保住了威斯汀电气，也让特斯拉先生继续自己的梦想而无需再为资金发愁——它能让威斯汀电气活下来，并垄断下一个技术时代。“


    威斯汀双眼没有离开那份报告，半晌，他的眼神才从那份厚厚的文件里一开，将文件放到桌上，面上依然看不出情绪，反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先活下来，然后再考虑垄断……不得不承认，你们的想法比我身边那些金融骗子要有趣得多，但我是商人，这样的做法在我看来足够理想化，可我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落地。


    当然，若是将这些想法拿去给那帮满嘴跑火车的金融专家评估，他们必定能给出一个还算满意的结果……毕竟他们总还有些真才实学。


    但对于我，以及威斯汀电气来说，整个想法其实是等于将威斯汀电气与特斯拉先生深度绑定，那么我就必须要理智地考虑，特斯拉先生究竟价值多少？”


    白棘与阿莱西亚对视着，这个问题所有跃迁者心中都有答案，特斯拉其人虽有被神化的部分，但他绝不是庸碌之辈，事实上即使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持，他也已经是人类最杰出的头脑之一。


    但这些并不能与威斯汀明说，她只得向阿莱西亚做了示意，阿莱西亚随即上前，换了个方式继续解释着：


    “特斯拉先生究竟能否与威斯汀电气一同名垂青史，在座的我们都不敢保证，但我所知道的是，您的对手爱德华现在正在游说财团，只要威斯汀电气现金流断裂，他们就会联合压价收购……“


    她展开一张报纸，敲了敲上面标题《GE电气收购特斯拉专利？》的新闻，又指向温室里闪烁的交流电灯：


    "当您的对手爱德华还在用直流电给城里的富豪供电时，您已经让整个城市用上了交流电。


    但下一场革命是无线传输——特斯拉先生的笔记本里画着能点亮整个世界的装置，您也是有多项发明傍身的发明家，难道您要说，您真的对这些可能被判定为疯狂，也可能彻底改变世界的梦想，完全不感兴趣吗？"


    威斯汀的双眼紧紧盯着桌上的报纸，那上面爱德华的照片在朝向镜头外微笑，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令人十分不快，他自顾自吩咐仆人取过雪茄点燃，才缓缓开口：“我自己的工厂里，连交流电机的绝缘问题都没解决。”


    他不认同般摇摇头，语气中听不出是赞扬还是反对：“知道我怎么看待‘彻底改变’吗？先让灯泡别在雨天爆炸，再去谈如何点亮全人类！"


    阿莱西亚则是毫不在意，从随身带着的公文袋里抽出一份报告，摊开后递给威斯汀，一边微笑解释着：


    "据我所知，您口中所说的工厂，上月的绝缘故障率已下降了一半——多亏特斯拉先生做的改良——当然，是用了您批准的5000元‘研究’经费。


    事实上，特斯拉先生似乎认为您是他‘唯一尊重的商人’。"


    听到这里，威斯汀难得地发出一阵快意的大笑，他又将眼神转向桌上的报纸，那篇报道上稍小一些的照片正是特斯拉。


    威斯汀紧盯着那张意气风发的脸，语气中带着些无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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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为我还没切断他的实验室供电！他上周又要求装一台百万伏变压器——为了‘观察闪电的美’——我给他批了一万元，条件是先优化发电站的功率损耗。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子确实有疯狂的天赋…"


    阿莱西亚赞同地点头，继续不紧不慢地劝说着："我听到的消息是，爱德华的GE电气正在用股权绑定发明家，他似乎也在派人接触特斯拉，准备高薪聘请——当然，特斯拉先生拒绝了他，但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


    专利、资金、研究……这些东西一环扣一环，特斯拉先生这次能够拒绝他们，未来若是被那些人视为对手，他又如何抗争？


    而基金会模式能确保他永远优先与威斯汀电气合作，况且，‘支持天才发明家’这个名头，必定会让威斯汀电气被视为创新领袖，而不仅仅是电力供应商，不是么？“


    阿莱西亚说到这里，一旁的阿灵顿教授似是想起什么，自然地插进话题：


    "您看到半个月前尼古拉的演示了吗？他在仓库里用200万伏电弧模拟了人造雷电！无需我说您也清楚，如果把这技术规模化，您正在谈的世博会项目，所有灯光都能无线供电。”


    教授双眼紧盯着威斯汀，身体前倾，一字一顿地说着：


    “如果尼古拉的无线输电梦想能够成功，那么威斯汀电气将垄断的，将不仅仅是交流电，而是下一个时代的技术！


    您救过那么多破产企业，这次帮一帮这个天才如何？”


    听到这里，威斯汀似乎决定了什么，他抬起头，双眼紧盯着白棘，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帮这个天才……那你们呢？你们为何要帮助他？我想不出，你们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白棘只微微一笑，双眼亦是毫不退缩地直视着威斯汀，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为了人类……我只能这么说。”


    这个答案并无半分撒谎。


    这一路上每个人都在问她，他所做的每一件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很少回答这个问题，若是回答出来未免显得过于矫情，这很奇怪，所有崇高的理想，若是口说出来就会显得矫情而虚伪。


    可这又何尝不是事实。


    她不再解释，只自嘲般摇摇头，紧接着再次对着威斯汀确认：“威斯汀先生，我想我们需要给您时间去准备……特斯拉先生那边我们同样会去劝说，那么下周您再次来纽约之时，您、特斯拉先生、我们……应该就能再次相聚，一起聊聊这件事？”


    见白棘单刀直入地发问，威斯汀只沉吟片刻，便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12月17日，下周四19：00，同样还是在这里，我会带上我的金融、法律团队，我们一起来详谈这件事！”


    紧接着，威斯汀脸上现出难得的狡黠表情，带着笑意补充道：


    “当然，在我们一起讨论之前，你们需要帮我与那小子确认三件事：


    第一，每周提交实验报告——用英语，不是他那些塞尔维亚语方程式；


    第二，基金会董事会有权否决超过5万元的‘美学研究’；


    第三，下次爱德华诋毁交流电时，他得亲自上《论坛报》做出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