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还未回过味儿，便被身边人搀着上了轿辇。穆晓笙也没再说话，徒步跟在她轿辇旁边，就这么默默地将她送到了宫门口。


    “外面不太平，你要是没事，就好好呆在宫里，别出来走动。”穆晓笙叮嘱道。


    可这叮嘱，在华阳看来，却不是字面这么简单。


    她冷哼一声，回道：“知道了，软禁是吧？可以啊，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软禁了。”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入了宫门，留下满脸无奈的穆晓笙，直愣愣定在原地。


    见他被气得不轻，身后的连若陵悻悻地挠挠头，解围道：“五公主只是还不太了解殿下，等日后你们相处久了，她自然明白殿下的好。”


    穆晓笙冷下脸，瞳孔里又透出了那种最常见的阴森，他微微扭头瞥了他一眼：“谁要她明白了？”


    连若陵被噎得哑口无言，只得闭嘴。穆晓笙又转了话音，道：“你现在已经安全了，不必日日跟着我，自己回王府住吧。”


    “那你呢殿下？”


    “我可不想做什么殿下，我回栖风阁住，府里事务你全权打理。”


    “属下遵命。”


    --


    登闻鼓响的时候，秦征才得知宁王竟邀了百官，试图将二十多年前的一桩冤案扯出。他又惊又气，怒意滔天的同时又不禁胆寒。


    一夜过去，宁王在府里大放厥词威胁众臣的事，竟无一人敢来通禀他这个皇帝，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思来想去，还是叫人去传了护国公前来商讨。


    自打太子行贿案，护国公被罚了廷杖后，时至今日，他都称病未曾上朝，就连府门都没有出过。宁淮川与英王分别派人暗中盯梢，但任何线索都没有发现。


    直到这日秦征宣他秘密入宫，他才第一次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魏安带着护国公入宫的消息回来，宁淮川对此百思不得，朝着与自己一同回来的英王道：“圣上忽然召护国公入宫，还是秘密召见，难道是与今日宁王的事有关？护国公曾是废太子的幕僚，对于宁王，怕是敌意更大些吧？也不知他见了圣上会说些什么。”


    英王摇摇头：“回想起来，对于护国公，我们实在知之甚少，好像除了知道他尽心辅佐我二哥外，再未格外注意过他，眼下忽然知道了他那么多秘密，我倒有些难以决断了。”


    宁淮川道：“殿下从未当废太子是对手，自然不会格外关注他们的勾当。只是想不到，护国公此人心机竟如此之深，还不知朝中有多少人是他的同党呢。”


    说罢，他又想起什么，抬眼看了看身旁候着的魏安，道：“你去查工部，可有线索了？”


    魏安拱手一揖，回道：“这段时日，属下排查了与护国公府有过来往的所有工部之人，发现其中有三人可疑，分别为工部尚书孙尚书、工部郎中虞大人和一位主事王大人，这三人都与护国公府来往过密，且都是怀璧寺的常客。属下已命人分别将三人的行踪严密监视起来。”


    “好，你继续监视。眼看着又快到年节，等过了年，京城下毒之人只怕又要动手了，还是要多加防范，一旦发现可疑之人即刻来报。”


    “是。”


    英王有些头昏脑胀，抬手按了按眉心：“过几日北旻使臣便要来京了，我得提前准备和亲事宜，恐怕没什么能帮得上不离兄的。朝中酒囊饭袋甚多，除了大理寺徐大人，也没什么能用的人，要不，还是将此事禀告父皇，请他下旨叫刑部大理寺执金吾协助调查此事？”


    宁淮川顿了顿，却又摇摇头。怀璧寺收集麻黄本就是为了还阳丹，而他此刻对于这丹药的用处本就起疑，在未查清护国公是否向圣上提供过此丹药前，直接将此事上疏天听，恐又会横生枝节。


    “还是先等等，等殿下那里查明还阳丹的去处，我们拿到确切证据再说。”


    英王点点头：“也好。”


    --


    三日后，北旻派来迎亲的使者如约而至，来者的确是熵北王麾下心腹。虽说他明面上仍表示自己是替北旻王来，但英王清楚，此刻的北旻，早已是熵北王说了算了。


    北旻使者在京城住了三日，英王本想多拖他些时日，可他显然是有备而来，以北旻太后病重，希望早日看到两国结秦晋之好为由，逼着英王不得不将此事提上议程。


    于是，在与礼部忙碌了十多天后，和亲队伍出发的日期也定了下来。


    宁淮川看着礼部下发的文书一筹莫展。赵宸玉正端了一碗热汤送到书房，见他眉头皱得比山沟都要深，二话不说便拉起他胳膊拱进他怀里。


    书桌上礼部的那份文书摆在中央，上面“腊月初八”几个大字分外显眼。


    “腊月初八？很好的日子嘛，将军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她俏皮地捏了捏他脸颊。


    宁淮川拨过她的手，捏进自己掌中：“我愁的不是日子。”


    他愁什么，赵宸玉其实心知肚明。这段时日他不止一次上疏，想率拓羽军亲自护送六公主去北旻，可皇帝非但没有同意，还另点了玄林军的林丙之去，这才让他这几日郁郁寡欢。


    但她仍是明知故问道：“那将军在愁什么？”


    宁淮川如实道：“北旻这次提出和亲，分明是有诈，可圣上偏偏不信，执意要让六殿下嫁过去，我这领兵打仗的，不能上战场，还得眼睁睁看着六殿下往火坑跳，能不急吗？”


    赵宸玉听罢不免欣慰，起码，她不算遇人不淑。


    但她自然不能同他多说什么，于是只能亲昵地抱了抱他，安慰道：“将军别急，六殿下那么纯善，我相信老天是开眼的，也许六殿下能绝处逢生呢。”


    “嗯，但愿如此吧。不过......”他话锋一转，“除了担心六殿下，担心北旻使诈，英王殿下也够叫人操心的。”


    “英王殿下？他怎么了？”


    赵宸玉听着他这话音，忽地一阵不安。今日宁淮川下朝直接回了府，栖风阁也没机会将今日的消息递进来，因此，英王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她还什么都不清楚。


    宁淮川无奈道：“今日早朝，英王殿下已经请旨，亲自送六殿下去北旻。明知道北旻没安好心，他一个皇子过去，不是羊入虎口？唉，这个英王，怎么做什么决定都不与我商量的......”


    什么？英王要去？这消息同样叫赵宸玉猝不及防。


    大郯百年来总共只有三位和亲公主，其他两位出嫁时，朝廷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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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派了礼部官员还有公主的几位长辈去送亲，还未曾有过皇兄去送的先例。


    因此，赵宸玉在制定救人计划时，并未将秦燮、英王等几位皇子计划在内。要知道，送亲的所有人，包括玄林军与几位皇亲国戚，都是要被就地诛杀的。可英王，毕竟与将军府交好，目前为止，她并未对他动过杀心......


    事情忽然棘手了起来，她蹙着眉，略有担忧道：“那圣上就这么允了？他若是到了北旻，被当作人质可怎么好？圣上就没想到这层？”


    宁淮川摇头：“圣上认为北旻和亲是真心实意的，为表诚意，还允诺将六殿下嫁与熵北王。我与其他几位有顾虑的大人轮番劝说了好几回，他都没有回心转意。唉，如今的圣上，我越发看不懂了......”


    赵宸玉渐渐垂下脸，倚在他胸膛，心思早飞出了九霄云外。


    若借此事，除掉英王，于南凌而言倒也是好事，毕竟他还握着兄长的把柄。可若真的要下这条命令，兄长定然不会同意......


    这可怎么办？她越想越烦，以至于后面宁淮川又说了什么，她也没听进去几句。


    翌日，宁淮川前脚刚出门，她便后脚回了赵宅，打算和赵存真商议一下此事。


    果然，这事也已经传进了赵存真的耳朵，她到时，他也正满面愁容地想着什么。


    “兄长，英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提出要一同去北旻？”赵宸玉疑心道。


    赵存真想了片刻，又摇头否定：“应该不会，即便他再有城府，知道了我们这么多事后，应该也不会表现得那么平淡，再者，他虽怀疑我的箭伤，但从未试探过我什么，我想他应该没那么容易知道我们的身份。”


    “或许，他只是担心六公主罢了。英王仁心你我都清楚的，六公主是他的妹妹，想必他是不放心吧。”


    赵宸玉心烦意乱，叹了口气，道：“这个英王，真是能坏人大事。要不，就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反正我们下一个对付的，也该是他了。”


    她说这话时，特意压低了声音，可话音还未落之时，便被身侧一道冷厉的目光吓得一哆嗦。


    赵存真瞥了她一眼，冷静又严肃道：“这事儿你别管了，我有法子。”


    “你有法子？是什么？宁淮川都想不到办法你能怎么办？你去劝他他可不一定听的......”


    赵宸玉絮絮叨叨地追问，赵存真却只冷冷盯着前方出神，良久，他才轻叹一声：“玉儿，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放心，我不会让他去北旻的。”


    他不肯说出自己的计划，赵宸玉思来想去了好久，也没能想到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法子，但见他如此坚定，自己也只好点头应下。


    可半月过去，眼看着就到了和亲队伍出发的日子，赵存真仍是没有任何动静。赵宸玉实在耐不住性子，找了个时机便要往赵宅跑。


    谁料，才刚上了马车走出不久，前面的几条巷子忽地一阵骚动，百姓们像是撞了鬼，撒开腿地四下逃窜。


    马车被人流冲地在原地颠簸起来，赵宸玉险些没坐稳，待她回过神来揭开帘子查看时，外面又响起了铺天盖地地叫嚷声。


    “杀人啦！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