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闹了些不愉快，但与华阳的恩怨也算已经揭过，赵宸玉没功夫再为刚才的事难过，迅速收回心，盘算起接下来的事。眼下苓儿还在养伤，没办法陪她去栖风阁，因此，师父的事就不得不先搁到一旁，现在能做的，就是把府中的事安排妥当。


    那日她叫雪禾去给院里挑选下人，也不是全无安排。秋兰珺很早之前就为她挑了几个人选，准备等着合适的时机的送进府里。而让雪禾经手此事，将来即便出了纰漏，也不至于叫人第一个怀疑到她头上。


    雪禾年纪不大，做事倒很利落，她将从人牙子那里挑选出来的下人，详尽地记于名册上，今日一早便呈给了她。于是，待应付完华阳，赵宸玉便忙着回屋翻看起这本名册。


    在看到自己安排的人全部顺利被雪禾留下后，她才舒了口气。


    雪禾守在旁边，给她煮了一壶热茶。


    赵宸玉道：“你做得不错，待会儿去找管家领些赏去，今儿个给你放一日的假，出府逛逛吧。”


    雪禾受宠若惊，忙摇起头：“夫人不嫌弃奴婢粗笨就好，雪禾就陪着夫人，哪儿都不去。”


    赵宸玉将要再说什么，宁淮川忽然疾步进来，板着张脸，一屁股坐到她对面。


    “夫人走得可真快，连声招呼都不打。”


    一见他进来，赵宸玉原本快散了的闷气忽地又翻滚起来，她将手里的一只茶盏放下，冷着声音道：“好，那妾身日后不论去哪都先跟将军打招呼。”


    宁淮川听着，心头一酸。自打上回避子汤一事发生后，他便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疏离，即便她依然会像从前一样与他亲昵，但亲昵过后，她不再留恋他给的温存了。


    他在心中失落地叹口气，面上却仍露出个笑，他探出手，稍稍用地地捏起她的下巴。


    “还生气呢？”他左右晃晃她的脑袋，试图逗乐她。


    赵宸玉不喜欢他这样不合时宜的逗弄，没几下便惹得她一阵烦躁，她下意识地也伸出一只手，猛地朝他手腕拍了一掌。


    “啪！”地一声，宁淮川捏着她下巴的手被一个异于常人的力量震开。


    他不禁愣住。


    她也愣住。


    赵宸玉眼角闪过一瞬的慌乱，刚刚她那无意识的一掌，实在不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使出的，而接下她那一掌的，是大郯武艺超群的名将。她大脑轰地一声炸开，一时间，竟连个说辞都想不出。


    宁淮川愣怔地盯了她几眼，仿佛眼前这人是被什么怪物夺舍后的傀儡，也正是这几眼，他隐隐看出了她写在眼里的恐惧。


    良久，他才甩了甩悬在半空的手腕，嘟囔道：“哪来这么一把子力气？连夫君都敢打......”


    赵宸玉略显尴尬地怒努嘴：“还不是因为府里伙食好，吃得饱才有力气打人啊。要不将军下道令，只许我一日吃一顿饭，保准我饿得头晕眼花，再没力气冒犯将军。”


    听罢，宁淮川被她逗得笑出声，方才蓦然升起的一丝疑虑顿时消散。趁她不备，他猛地在她眉心弹了个响。


    “嫁个大将军还吃不饱饭，这传出去，我宁家的脸往哪搁？我看还是以眼还眼，当场报仇的好。”


    赵宸玉痛得双目一闭：“嘶！！宁淮川！”


    “哈哈哈......”一切尽被一旁的雪禾看在眼里，见他们跟两个打闹的小孩一般，雪禾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直到二人双双转过脸看她，她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止住笑：“奴婢失礼。”


    赵宸玉笑吟吟地看看她：“无妨。”


    雪禾舒口气：“那奴婢还是先行告退，夫人有事再唤我。”说着，她便埋下头，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谁知她刚跨出门槛，便一头撞进急匆匆跑进来的魏安怀里。


    “对不住魏副将！”她大惊。


    要是往常，魏安准得和她开几句玩笑，可今日，他的神色却异常严肃，微微泛白的一张脸上渗出一层密汗。


    他摇摇头，示意她下去，随后又面色凝重地到了宁淮川身旁。


    “头儿，出事了。”


    宁淮川的心倏地提了起来：“什么事？”


    魏安道：“方才我送华阳公主出府，正巧遇上了来拜访的李谦大人，可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大人的属下就来通禀，说是圣上忽然要提审连山寨少主连若陵......可他前脚被提出大理寺，后脚便被人劫走了。”


    “劫囚？！光天化日之下，何人如此猖狂！他们有多少人？”宁淮川怒道。


    赵宸玉也不由地揪起心，若没弄的话，连山寨大部应该已经尽数被擒，太子或护国公应该也没有动机和余力去营救他，那么胆敢在天子眼皮子地下公然劫囚的还能有谁呢？


    魏安摇摇头：“据那人说，对方人数只有十几个，大理寺狱关押的死囚，谁能想到会有人敢来劫，恐怕对方也是算准了我们没有太多防备，才冒险现身。只是，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李大人接到消息，此刻已经赶回大理寺去了。”


    宁淮川眉头紧紧拧起：“好，我知道了。刺杀皇后娘娘的凶手还没找到，现在又有人劫走圣上要审的人，看来这京城已经没有太平可言了。你和大成多派些人防守，务必要保证府中安全。”


    “是，属下领命！”


    魏安匆匆离去，赵宸玉为宁淮川添满一盏茶：“将军别心急，先喝点热茶。”


    宁淮川“嗯”了一声，接过茶盏，但眉心的结仍是未消一点。


    “你说，会是什么人劫走连山寨少主的呢？”他一筹莫展，喃喃自语道。


    赵宸玉想了想，忽然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比起是谁劫走连若陵，妾身倒是更好奇，圣上为何要亲自提审他。”


    听罢，宁淮川忽地怔住，赵宸玉此言，倒是点出了另一个他百思未解的问题。当时圣上公开审理太子一案，连同云州在内的所有官员，一一定罪量刑，唯独传言中的连山寨，只是暂行看押。众臣都看得出其中的古怪，但连山寨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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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宫中秘闻，于是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讨论对连山寨的处罚。


    而他所知道的传言中，已故的大皇子最后接触过的人，就是连山寨的人。难道，圣上要审问连若陵，是与失踪的大皇子有关？


    想到这儿，他顿时觉得头痛欲裂，闭上眼揉起太阳穴。


    “夫人，我还是去找英王殿下商议商议吧。哎，要是萧丞相还在......”他叹口气，又将后半句咽回肚里。


    可赵宸玉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萧丞相在的时候，朝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一团乱麻过，大家也像有了主心骨。可他的结局呢，是被秦征的天子之怒赶回老家，从此大郯陨落了一位举世无双的英雄。她知道，宁淮川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对秦征已经有了怨怼。


    她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即将他们二人的茶盏重新盛满。


    “萧丞相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你们不许相送，可真的看他孤零零的走，将军心里一定不好受吧？要不，妾身陪将军，以茶代酒，遥送一下萧相公。”


    说着，她将自己的那盏茶举过头顶，向着萧丞相离开的方向，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宁淮川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头不禁泛起阵阵暖意。


    他也端起了自己的茶盏，随着赵宸玉的动作一起，将茶盏举过头顶：“好，遥送萧相。”


    --


    城外，废弃山洞。


    穆晓笙摇晃着手中折扇，站在山洞口，瞭望着远处的城池。


    “庄主，不是说好不来救我的么？”受过酷刑的连若陵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缩在一团干草铺成的榻上。


    “哼，”穆晓笙身子没动，冷哼一声道：“你还真当我是秦燮啊，许参良和王猛好歹也为他卖命那么多年，祸到临头他首先抛弃的就是他们。可我不是秦燮，你也不是你那个混账爹，我没有理由不保你啊。况且，你对我还有大用处呢，我可不会让你死在秦征手里。”


    “可是庄主，从皇帝手里抢人，若有个闪失，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属下不想连累您......”


    “闭嘴！”穆晓笙厉声打算他，“皇帝老儿算什么，你尽管养伤，其余的事都不用管。”


    连若陵顿了顿：“是，属下遵命。”


    穆晓笙又道：“对了，李谦可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连若陵想了想，道：“旁的倒是没有，不过此番回云州，他曾暗中授意属下认下云州劫财杀人一案。”


    “哦？”穆晓笙挑挑眉，顿时来了兴趣，“那你答应了么？”


    连若陵如实道：“庄主不是要我故意被李谦抓到，再瞅准机会将云州的事全都招出，以助南凌扳倒秦燮么，属下想着，认下此案应该有助于南凌公主洗脱嫌疑，于是便认下了，不过属下提了条件，要李谦保我不死，他也应下了，我想应该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穆晓笙听罢，“哧”地笑出声，随后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


    “看样子我这个徒儿，眼光还真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