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油杰的视线在一人一狗之间来回巡视。


    接收到视线的A子歪着头眼泪汪汪，犬耳耷拉在脑门上，试图学习先前卖萌的技巧让NPC心软，奈何在刚才的追逐中被发现自己并不是纯种小狗，于是招数不再奏效。


    虽然才照顾小狗几天，但夏油杰心中的责任感却已膨胀到令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亲眼目睹眼前的少女变为自己捡回的流浪小狗，一时之间，安抚性的拥抱与亲吻都变成格外不合时宜的事。


    “这几天偷老子甜品的可恶强盗就是赤丸！而且赤丸她根本不是真正的小狗！”五条悟为先前同期们的不信任感到愤愤不平：“怀疑过那么多次，杰都说‘小狗才不会做坏事’，今天凶手被我抓捕归案，杰也要一起接受审判！”


    判官五条悟当下断案：“因为杰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此刻没有理会他，而是单膝半蹲靠近强盗小狗，语气柔和，眼神却在闪躲。


    “如果方便，变回人类也没关系。”夏油杰抿唇垂下了眼睑，左手握住口袋中上午出任务时取到的宠物定制铭牌：“我们不会对你使用攻击手段，请不要害怕。”


    “以及……一开始自顾自把你当作流浪小狗私自带回高专，十分抱歉……”


    他侧开头，脸侧的碎发遮住些许神情。


    身材高大的五条悟在一旁弯腰偷看又朝着家入硝子笑话夏油杰“这样一看眼睛更小了”，四驱小狗被无法预测的剧情吸引，切换成人类模型后双臂抱膝蹲坐在地，冰蓝色的眼眸正好奇地从夏油杰泛红的耳廓滑到隐隐约约能瞧见的紧抿的唇上。


    “是道歉？”


    “是的，为我先前对你做出的失礼行为而表示歉意。”


    “不原谅！”


    A子哗啦一声站起来，布料柔软带有淡淡熏香的白色羽织带起些许风，


    “诶？”夏油杰呆住，仰头望着面前的白发少女双手叉腰气势汹汹，语气极其理直气壮。


    “不过！想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行！”


    A子看向跃跃欲试随时准备上前捉狗的白毛NPC，又看向嘴里叼着烟却没点燃正看戏的奶妈NPC，最后将痛心疾首的视线投到刚站起身一副好脾气的现任饲主身上。


    她打开了角色详情页，略过“紧张”“羞怯”等情绪词条迅速翻阅到NPC背包栏。


    F键交互。


    “给我，我要那个新饰品。”


    A子向NPC索取口袋中的物品。


    夏油杰看着面前摊开的手瞪大了眼睛，左手还在口袋里紧握那条挂着银色小犬铭牌的红绳项圈。白发少女此刻不依不饶，连一旁看戏的五条悟也蹭上来拱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他头都大了。


    “那个是给赤丸准备的，现在这样不太合适……”夏油杰语气苍白无力，最后被反复F键交互的A子迅速从口袋里摸走。


    第一次尝试“偷窃”玩法就大成功的A子欢呼，顺手将手中的红绳项圈装备在脖子上——白板饰品加不了任何点数，兴致缺缺的A子抬头。


    面前的黑发眯眯眼在看到她低头系红绳的时候，就已经羞恼到用手背抵住额头不发一言，和她撞配色的白发NPC正伙同泪痣奶妈三百六十度旋转拍照留念。


    “我就是赤丸啊。”A子语气认真，还特意把脑袋伸到夏油杰脸下观察NPC表情：“干嘛，你感动哭了吗？”


    “诶？杰哭了吗！”五条悟抓着手机就冲上来连拍，试图第一手捕捉到同期落泪的珍贵影像。


    缓缓将手放下的夏油杰保持礼貌的微笑，方才面上的赧然已不见踪影，唯有通红的耳朵可以窥见少年不太平稳的心绪。


    “来打一架吧，悟。”


    “哈？干嘛突然要打架？”五条悟感到莫名其妙：“就算你想和最强切磋，那也得先把小狗的事情解决吧！”


    夏油杰深呼吸，又吐出口气，在白发少女凑近时眼神闪躲，仿佛那条红绳正散发着灼热的温度，令他脖子发烫。


    “外面很热，”他没再理会五条悟，视线轻轻飘到少女的头顶：“我们先回宿舍吧。”


    有新飞行坐骑坐的A子欢呼起来，像牧羊犬那样将奶妈NPC同黑发NPC一起赶上蝠喷咒灵，身后的尾巴狂甩，拍打在夏油杰小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哈？怎么不等我一起啊！”被故意遗忘的判官五条悟留在原地，抬头望着咒灵上两位同期被脑袋顶着犬耳的少女催促。


    “快走，快走呀！”A子拍着二人肩膀，在看到嚣张的白毛一跃而上后双臂环胸发出“嘁”的声音。


    “你还敢嘁？”


    五条悟抬手就要抓住那对耷拉着的小狗耳朵，A子直接一脑袋栽进奶妈怀里，清凉的薄荷味与淡淡女士香烟的气息涌进鼻腔，小狗呜呜咽咽装可怜哼唧了几句。


    上当受骗的奶妈NPC轻笑着揉了揉小狗的头，向五条悟投去格外受用的眼神。


    “嘁！”


    五条悟也双臂环胸将头撇向一边，鼓着脸看着刚刚还在装可怜的少女朝他做鬼脸。


    临近咒术高专宿舍楼的区域，五条悟宿舍遭受折磨而坠落到地面的窗框十分醒目铺了一地，又看着隔壁宿舍同面墙壁破开的大洞，心照不宣地选择在夏油杰新挑选的宿舍作为临时会话场所。


    “你的名字是？”


    回到开着冷气的室内，五条悟摸走家入硝子的眼镜抱着纸笔沉下面色做出冷漠神情发问，另外两位同期围坐在一旁，犯人小狗被圈在中间接受审判。


    “齐木A子。”A子双臂环胸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一脸骄傲地报上自己的游戏ID。


    “哪有家长会给小孩取这种名字啊！”


    五条悟震怒。


    “我又没有家长，名字肯定是自己取的啊。”


    好、好可怜！


    三个大字重重的压在高专一年级生们的脑袋上，家入硝子擦了擦额头开着空调依旧冒出的汗，打着哈哈说“算了算了知道名字就行了”。


    “所以你是纯种人类？不是咒灵也不是妖怪？”她紧接着发问，视线正紧紧注视着A子脑袋上那对柔软的犬耳。


    “难道还有混血人类的设定吗……”A子迟疑，撑着下巴神情逐渐跃跃欲试。


    家入硝子“哈哈”地笑了两声，见没人捧场又迅速闭上了嘴，视线从被“自己取名字”一句石化的五条悟滑到抿唇敛眉的夏油杰身上，用手肘给了黑发同期一击，示意他也说些什么。


    从思绪中抽离的夏油杰抬眼望了过去，坐在包围圈中的A子已无聊到抓着自己尾巴数毛毛。


    “齐木……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变成小狗在垃圾桶里？”他试探性发问。


    “因为变成人在垃圾桶里会被赶走。”


    好、好可怜！


    夏油杰也石化了。


    “所以……有没有可能A子是五条家的血脉呢！”五条悟脱离石化状态，摩挲着下巴为自己的灵机一动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你们看，她是白头发，老子也是白头发，她有蓝色眼睛，老子也有蓝色眼睛。”


    “最重要的是她还有类似无下限的能力！”


    “好自然地就称呼起A子了啊。”


    “其实是人类正中悟下怀了吗。”


    两位同期的吐槽丝毫不留情面。


    “好像有点道理，难道配色相似游戏就会自动匹配身份背景吗……”A子陷入沉思。


    “不对吧，齐木不是会变成小狗吗？五条家也没有能变狗的遗传术式吧？”家入硝子给A子递了罐冒冷气的汽水如此发问。


    “隔壁禅院都能召唤狗，我五条家咒术变异让A子变成狗又怎么了！”


    “可A子没有咒力的存在，她的能力也许是其他力量体系。”


    三人又齐齐望向咕嘟咕嘟喝起可乐的少女。


    “诶？”


    接收到视线的A子叼着汽水罐歪头。


    “齐木小姐对自己的能力有了解吗？”夏油杰语气温柔：“因为是我将你带到高专来的，如果不能帮你解决困扰，我会总是放心不下。”


    “啊，原来是新手指引NPC二号啊！”


    A子左手握拳锤向右手手心，语气恍然大悟。


    “二号？”家入硝子捕捉到这个词语。


    “啥时候有的一号啊？”五条悟则扯着A子羽织的袖子往里掏，半天只摸到空气，被夏油杰一拳揍到脑袋上后才悻悻放下手口头找茬。


    “不了解！完全不了解啊！”无视两位NPC疑问的A子两眼放光，尾巴化作自动扫地机开始狂甩：“下一步就是指导我怎么添加技能面板了是吗！教练我想打副本！”


    “对术式不太了解吗？也没有什么问题，”现任饲主安抚起小狗：“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研究。”


    “小狗也看灌篮○手吗？”


    一旁五条悟撑着脸看A子欢呼雀跃的模样，边和硝子小声交流边长手一伸把宠物冻干捞了过来，取出一颗就往小狗头上砸，被眼前出现交互键的A子下意识使用护盾挡住。


    “这个又没规定只有人类能看，”家入硝子迟疑：“而且齐木应该是人类……吧？”


    “悟，不要欺负齐木。”


    看到A子因为想起今天还没加道德点数而捡起冻干想要吃掉，夏油杰下意识劈手夺走即将送入口中的宠物零食。


    他叹气，望着同期重复一遍，又轻声细语地哄着十分脱线指责自己护食的白发少女。


    五条悟拉长嗓音发出一道长长的“诶——”，又吃吃地笑起来。


    “这么笨蛋一看就不是诅咒师，不如加入咒术高专吧？反正有我们两个最强在，也能有机会好好研究一下你的能力。”


    “哈？咒术高专？那有咒术本科吗？”A子托着下巴思索。


    “呃……因为我们咒术届和正常的世界是有壁的……”夏油杰语气迟疑。


    “我懂了，这是私立学校，”A子一副苦大仇深的可怜模样：“等我毕业之后要是因为这份学历找不到工作怎么办？现在的社会实在是太过残酷，因为我是一只柔弱可怜的小狗狗，所以每个人都不肯雇佣我，以至于只能到处翻垃圾桶！”


    “要是可怕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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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对小狗说‘你的竞争对手来自东大’，那小狗岂不是连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吗！”


    A子呜哇呜哇假哭起来，高专众人被这段令人潸然泪下的台词感动得目瞪口呆。


    “我们毕业包分配，去世包入土的。”


    家入硝子合上下巴解释起来。


    “哦哦，那没事了。”


    A子哈哈笑着摸摸后脑勺，精致的脸上洋溢着小狗时的傻气。


    “不过A子你到底是什么生物啊！”五条悟又抛出一颗宠物冻干，被夏油杰眼疾手快接住抛回，砸到无下限上时他挑挑眉冲大家做了个鬼脸。


    “难道大家不好奇吗？没有咒力流动也没有灵力逸散的痕迹，看起来像普通人类，却可以变成小狗诶！”


    “是人类，”A子翻了翻玩家的详情页，又点了点头表示对自己的认同：“我的技能只是普通平A，所以没有携带特殊词条也是正常的吧？”


    “能变成小狗是做任务获得的奖励，因为保护了毛茸茸大军，所以得到了毛茸茸们的祝福！”


    A子昂首挺胸十分自豪：“我就也能变成毛茸茸啦！”


    “小动物们的诅咒被当作祝福了吗……”三人下意识对视，神情若有所思。


    “你很喜欢这个祝福吗？”


    夏油杰敛下眼底的复杂，抬头轻声问询。


    “毕竟变成小狗之后，做很多事都非常方便嘛！”


    “搬空老子的零食也很方便……”


    一旁的五条悟幽幽出声，被邪恶NPC视线锁定的A子毫不心虚地吹起了口哨。


    “不过让我不追究也不是不可以。”五条悟又话风一转：“入学咒术高专，我的零食你就都可以吃哦？”


    “诶！真的假的！”A子被无限刷新的食品回复点诱惑，两眼发光看着被五条悟推出来的那张皱皱巴巴的入学申请表。


    “这你又是哪来的？”家入硝子凑到五条悟身边小声问道。


    “杰入学的时候多拿了几张，我看着没意思就垫桌脚去了。”五条悟也偷偷摸摸小声回答。


    成为两人话题的夏油杰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将那张被揉做一团勉强铺开的申请表收走，从摆放整齐的书籍夹层中取出一张整洁干净的表格。


    “是决定阵营的时候了吗！”A子跃跃欲试。


    “也可以这么说吧？”五条悟被A子话语间隐隐表现出的玩家视角逗笑：“不做咒术师的话，就只能走魔王线当诅咒师了。”


    “诶，那还是选择这个吧。”被高战力NPC笑眯眯威胁着的A子滑跪飞快，攥着五条悟贡献的笔就开始填写申请表。


    “姓名，齐木A子；年龄，一千岁——”


    “哈？你是什么平安京时候就出现的妖怪吗？”五条悟看着这行字吐槽。


    A子充耳不闻，运笔如飞：“居住地，地球；监护人……”


    她顿住，思索间笔盖在脸颊上戳出一个小坑，闭着眼睛仔细回想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半晌后突然发出怪叫，脑袋冒出一个大大灯泡，把刚准备说“这行不写也可以”的NPC们一大跳。


    “我就说我忘记什么了！”A子挥舞几下拳头，又从羽织袖子取出放在背包里的蓝色按键手机，一旁的五条悟趁此机会又提着她的袖子翻来覆去看。


    翻盖后自动亮起的手机桌面弹出无数条信息与未接电话，A子哈哈地摸了摸脑袋选择最近一条回拨。


    对面接听的速度很快，像是一直在等待。


    “抱歉，”手机对面的NPC轻声说：“因为太久没有看到你回复的消息，我和夏目都十分担心，所以擅自让式神调查了你所在的位置。”


    “现在的话，是在咒术高专吗？”


    出门前锄大地前名取周一担心联系不上A子，特意送出一部简单好上手的通讯设备，没想到即使有了手机A子也直接放进背包，连着好几天都抛之脑后像个野人一样根本联系不上。


    最后派式神调查，也只看见变成小狗的A子翻垃圾桶时被咒术高专的人捡走。


    期间叹了无数气的饲主名取周一边为A子清理消灭咒灵时的监控录像，一边在心里哀怨想着小狗怎么还没回来。


    “是的是的！”A子用力点头：“不过我没事哦！咒术高专有吃有喝还能刷经验，我超爱这里的！”


    “这样吗……”名取周一又叹了口气，和A子谈起先前从咒术高层得知的消息。


    “禅院家这些天一直在调查与你小狗模样有关的信息，不过我在寻找你踪迹时顺手清理了，目前他们应该是一无所获，就是出行时要小心提防些，警惕陌生咒术师。”


    他话里话外暗暗挤兑某些人。


    “诶？禅院家？”A子撑着下巴苦苦思索：“是那个很没素质的金毛吗？”


    名取周一应声。


    她又摇了摇头老气横秋地叹着气：“此男子小肚鸡肠斤斤计较难堪大用，莫名其妙就要踢我，我不过是绊了他几脚，他居然破防指挥其他NPC揍我！”


    “连小狗都不放过，实在太没品了！”


    五条悟也跟着痛心疾首指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