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清醒者心糊涂

作品:《唐少爷今日又被玩弄股掌间

    开始前,何老庸说大概需要一个时辰,云洇守着时间,见一个半时辰都已过去,房门仍没有要打开的迹象,云洇便让向弥带着昏昏欲睡的郝志云先回去。


    见也没有事干,郝志云推脱了一下就走了,但把向弥留在了这,好干一些体力活。


    云洇不知道该和向弥说些什么,就尴尬地一直喝茶,眼神时不时瞟向二楼紧闭的房门。


    等又过了难熬的一个时辰,何老庸终于出来了。


    云洇立即上了楼,问:“何大夫,情况如何了?”


    何老庸揉了揉肩膀,说:“我指导得当,你那婢女又潜心尽力,针灸进行得很顺利,之后三日,拿特制药草汤给她浸泡,便能醒来了。”


    向弥卡着时间,已经提着浸了药草的木桶走了过来,他推门将木桶放进去,正遇上蝉红收拾完毕。


    蝉红向向弥微微致意,说:“向医师,你之前借我穿的衣服我已经洗干净了,我明日包好给你送到回春堂,行不行?”


    “哦,不用了,你留着吧,我家就我和我爹,这女子衣裳放着也是浪费。”


    这时何老庸和云洇走进来,听见二人对话,何老庸才知道自己本来准备送给刘寡妇的衣服去了哪里。


    他昨夜醉酒,只依稀记得有个姑娘在家,这样一看,原来就是蝉红。


    他注意到蝉红同儿子说话时羞红的脸,心里乐开了花。


    今夜见蝉红这姑娘行针,沉稳有力,深浅得宜,不骄不躁,是不可多得的针灸苗子。


    奈何她似乎对行医并无多大兴趣,但若是她与弥儿结成一对,那蝉红不就顺理成章能当自己徒儿了?


    想到这,何老庸蠢蠢欲动,就不知弥儿是怎么想的了,今晚回去就探探他的口风。


    云洇同时注意到蝉红少女怀春的表现与何老庸像是憋着什么坏的猥琐神情,立马笑着说:“何大夫,向医师,多谢你们救治青姨,天色已晚,你们还是快回去吧。”


    “哦,也好。”向弥将剩余包好的药草递给云洇,细细说明了泡法,何老庸也嘱咐:“三日后阿婆差不多便会醒来,届时记得通知我,我会再来检查一番。”


    云洇连连点头,在何老庸又要朝蝉红抛出做他徒儿的橄榄枝前,送走了他们。


    她第一时间去看了青姨的情况,经过针灸,她又重新穿好白色里衣躺回床上,虽然依旧昏迷,但脸色肉眼可见变得红润了。


    云洇有些颤抖地握住了她的手,就摸到一片温暖,知晓青姨是真的要醒来了。


    “谢谢你了,蝉红姐姐。”云洇又一次道谢。


    “不用谢,”蝉红谦虚道:“我们把阿婆抬进浴桶里吧。”


    “嗯。”


    青姨极轻,其实云洇一人就可以把她背进去,但她还是让蝉红帮了忙。


    热气氤氲,云洇靠在桶边,轻柔地用沾了水帕子给她擦脸。


    蝉红在一旁等着,好再把青姨抬回床上。


    “蝉红姐姐,你说吧。”云洇突然说。


    蝉红一愣,有些不明所以:“说什么?”


    “你突然提出要替何大夫施针,不是因为有事要同我说吗?”


    云洇隔着水雾看着蝉红,蝉红看不清她眼神,但能感觉到云洇眼中带着的审视。


    “我,我只是单纯想帮忙而已,洇儿你大概是多想了……”蝉红慌乱解释。


    云洇没有说话,仍盯着她,过了会,绽出个笑:“抱歉,大概是这几日太波折,我有些敏感了,你先回房吧,我一个人能把青姨抬回去。”


    “好……”


    蝉红心事重重,站起身就要离开,但又马上坐了下来,她的心猛烈地跳动着,纠结着要不要开口。


    “还有什么事吗?”云洇淡淡问道。


    这样的反应,让还想挣扎的蝉红彻底明白,洇儿的确知道她另有所图了。


    这样想着,她眼圈已经发红,终究一字一句、艰涩说道:“洇儿,能不能看在我帮了阿婆的份上,救救我爹。”


    “你不是说,吴叔有事吗?何来救他一说?”


    蝉红哭着摇头:“其实我并不知道我爹去了哪里,那晚被抓了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云洇有些无奈:“我亦再未见过吴叔,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又怎么帮你?”


    “你能帮的,洇儿,你不是和唐少爷关系很好吗?你能不能请他救救我爹,我爹现在肯定就在李府!”


    蝉红是被李府所绑一事,两人虽已心知肚明,却不能放在明面上讲,于是云洇说:“你的意思是,歹人同时绑了你们父女?可他明明,只绑你一人就够了才对……”


    “我也不清楚,”蝉红哭得梨花带雨:“但我知道,要是他被发现,一定会被捉起来,因为我们之所以答应同洇儿你一起来虔州,就是为了李府,我们的的确确,要从李府带走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这东西似乎令人难以启齿,蝉红好似陷入回忆,眼神空洞又悲伤。


    夜色已然很晚,向弥抬头看,天低沉得仿佛要将人给吞没。


    一连晴朗数日,终究是要下雨了。


    他催促着何老庸快些走,好在宵禁前回去。但等走到常乐坊怡红小院时,何老庸魂又被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招了去,不管不顾地抛下儿子陷入了温柔乡。


    这时已下起了毛毛细雨,无法,向弥只得自己拿手遮挡,小跑着回了家。


    在他头顶的天空,突然白光一闪,随即响起一道惊雷。


    虔州某处的地下,仿佛是收到了那雷声的惊扰,此起彼伏地响起野兽的啼叫,这啼叫似猿声,却更尖锐,像人言,却更单调。


    也不知是聚集了多少野兽,它们发出的吼叫一浪掀起一浪,一层接着一层,久久无法平息,以至吸引来拿着火把的守夜人。


    他挥舞着火把,骂骂咧咧地威慑着惊惧不已的野兽。


    那火把发出的亮光,扫过这些伏于墙上的人形怪物——


    棕毛利爪,尖齿红眼,正是那差点夺了唐季扬性命的人面猴。


    经守夜人压制,人面猴终于安分下来,见此,守夜人满意地点点头,伸手一挥,便有几人分别拎了个桶过来。


    通过小孔,他们将桶中所装之物倒进关着人面猴的各个牢笼。


    这是些被切过的肉块,闻到血腥味,人面猴一拥而上,你争我抢、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在某个牢笼的深处,因人面猴聚集在了笼口,没了他们的遮挡,地上的一具尸体显露出来。


    他似乎刚死没多久,被啃得面目全非的脸上,还有血肉残留。


    似乎与人面猴进行了极其激烈的搏斗,他穿着的衣服几乎被血染红,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全身上下,似乎只有右手掌完好无损,没有骨折。


    仔细一看,才发现他那只手上紧紧攥着条手帕。


    这人死前流的血顺着手臂沾在了那条素雅的手帕上,浸透了上面绣着的两个字——蝉红。


    地面上,豆大的雨已滴了下来,伴随着持续不断的雷声。


    燃烧的蜡烛终究熄灭,乍响的惊雷照亮了蝉红全是泪的脸。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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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洇拿着火折子将蜡烛重新点燃的时候,蝉红语气裹满心碎,黑暗中,只听她说:“我们来带我娘回家,我娘的遗体,在李府。”


    自从来了虔州,怎么遇到什么事,都和李府有关?


    云洇感到一阵眩晕,蝉红她娘,怎么会死在李家?


    蝉红声泪俱下,将原委道来:“我爹本是虔州人氏,经营着一家药材铺子,我娘从外乡而来,因为善治头疾,虽不说声名鹊起,也算小有名气,我们一家便一直过着不愁温饱的日子。直到两年前,我娘被李家夫人招了去,专给她调理头痛,我们家就更加宽裕起来。”


    她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继续说:“本来以为一切向好,但突然有一天,我娘去看诊,就再也没有回来。我爹去李府找人,他们却说我娘早已离开,不得已,我爹只好报了官,但我娘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找不到了。”


    也难怪,李府在虔州一手遮天,若真是它干的,上报与它一丘之貉的官府,也是于事无补。


    云洇又听蝉红继续说:“我爹不死心,便整日整夜地在李府外徘徊,终于有一个夜晚,他发现李府外于半夜驶来辆马车,那马夫把马车里好些个被绑起来的人赶下来,带进了李府,于是我爹等了一夜,却再也无人出来。第二日李府一片正常,像是没有发生过这件事。后面我爹继续蹲守,发现几乎每隔半月就会有辆马车载着些人过来,只进不出,就同我娘一样,人间蒸发了。”


    “我爹做药材生意,能言善道,即便官府没找到我娘,他却仍信任官府,于是带着这样的发现,他嘱咐我守好铺子,就又一次前往报官。而这一次,我等回来了变成哑巴的他。”


    “我不知道本该主持公道的刺史究竟对他做了什么,只知那日之后,我爹就带着我搬离虔州,再也没有回来。”


    “所以,你爹才决定利用我,进入李府?”


    “嗯,自从进了李府,我爹就一直在找我娘的下落,现在他下落不明,肯定是被李家的人发现了。”


    云洇既意外又震惊,难怪,吴叔如此熟悉虔州的路,难怪,蝉红未经她允许就将青姨带进了李府。


    立即,她又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蝉红虽然没说,心中估计已经明了,若是吴叔真被发现,过了这么多天,八成也已经遇害了……


    许久,她叹了口气:“蝉红姐姐,你利用我,我不怪你,若是我亲人遭难,我也会同你一样,但我的确也没办法帮你。”


    “怎么会,你和唐少爷……”


    “我和唐少爷没有任何关系。”云洇打断她:“蝉红姐姐,吴叔走这一趟,就知道他可能会遭遇不测吧?若他失踪,你该何去何从,他应该嘱咐了你才对——难道他让你想办法救他么?”


    此时蝉红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本来她就极力劝阻过爹,让他不要再冒险,可他却执意要找到娘的下落,更是说若他也一去不返,便带着全部身家去投靠伯母,再不许找他。


    可是,他是她爹啊,怎么可能,不去找他。


    原来以为早已哭干的眼,又流出两行泪,她带着最后一点希冀看向云洇,可云洇不留余地地拒绝了她:“蝉红姐姐,吴叔希望你好好生活的……”


    心仿佛碎成了几瓣,蝉红目光呆滞,行尸走肉般离开了厢房。


    街道上雨仍下着,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云洇坐在窗边,久久不能平静。


    好好生活么?她又有什么资格,劝蝉红呢?


    她看着屋外黑沉沉的天,想到春清所说的话。


    虔州城,真的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