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的饭？


    孔先生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了桌子上的那一碟一碗上。


    紧接着，他的眼皮跳了两下。


    面前是几双亮晶晶的眼睛，在等着他品尝完之后的夸奖。


    这可是孩子们的心意，虽然方法不太对，初衷总是好的。


    但。


    这真的能吃吗？


    “孔先生，是我们做得太丑了吗？”


    已经丑到连看一眼都倒胃口的地步了吗？就连说过“不可貌相”的孔先生，都嫌弃了。


    陈小川的脑袋耷拉了下去。


    他可真是上辈子造了孽。


    孔铭轩深吸一口气，选择了违背自己的良心，“没，挺好看的。”


    他咽了口唾沫，“我尝尝。”


    刚刚还垂头丧气的陈小川瞬间抬起了头，一扫刚刚的蔫儿样。


    “孔先生，我们都做好都没舍得吃，全留给你了。”


    那你们真应该先尝尝。


    孔铭轩拿起筷子的手轻微发抖，尽管他已经尽力克制。


    接下来的话，无疑再次给了他一记重击。


    相旭钰讨赏般向他解释，“我们还放了盐呢！”


    盐？


    盐难道不是必须品吗？


    似乎是为了印证小胖子的话，孔铭轩清楚的看见了萝卜块上那层没有融化的盐粒子。


    孔铭轩：“……”


    他的筷子一转，从萝卜块指向了那只鸡。


    “这只鸡我们做得最满意了！虽然差点掉地上，多亏了晨晨。”


    原来是为了给他煮鸡才受得伤。


    孔铭轩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意，热乎乎的。


    那他就先尝尝□□。


    这鸡看起来……还行。


    至少比那盘姿态各异的萝卜块好看。


    “孔先生，吃鸡腿！”


    王晨晨直接伸手上去把鸡腿扯了下来，动作粗暴得孔铭轩的心都抖了抖。


    这孩子手上还有伤呢。


    孔铭轩连忙将鸡腿接了过来，“等一会孔先生给你上药。”


    王晨晨晃了晃辫子，“孔先生，我现在已经不疼了。”


    一想到孔先生吃的东西是他们做的，她就开心，哪儿还顾得上什么痛不痛。


    孔铭轩无奈的望着手上的鸡腿，笑了一声。


    真是群小孩子。


    他低下头，张嘴咬了上去。


    然后，孔铭轩就僵在了那儿。


    这鸡皮都扯不掉，究竟熟没熟啊！


    他明明看着表面挺不错的。


    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等着孔先生的评价。


    松开嘴的时候，鸡腿完好无损，除了上面留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孔先生，怎么了吗？”


    孔铭轩在撒一个善意的谎言，自己强忍着吃下去，和实话实说之间犹豫了一秒。


    最后取了个中间的。


    他将鸡腿没有被咬过的一面递给相旭钰，“你要长身体，尝尝？”


    小胖子可是觊觎这两个大鸡腿好久了，闻言，愣都不带愣一下，张大嘴巴就咬了上去。


    孔铭轩只见刚刚还满脸笑容的相旭钰立马变了脸色，眉毛皱成一团，冲着地面“呸呸呸”了好几下。


    “孔先生，鸡腿咬不动。”


    “没熟怎么咬得动？”


    这下他们可以明白他的心情了吧？


    陈小川眨巴眨巴眼睛，对几个人的厨艺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果然，我们根本不会做饭。”他的声音闷闷的。


    他居然还让孔先生吃没熟的东西。


    吃坏了身体怎么办？


    陈小川越想越愧疚，脑袋越来越低，“孔先生，对不起。”


    他什么都做不好。


    “没事，”孔铭轩拍了拍他的脑袋，“做饭这种事本来就不是小孩子该做的，我已经感受到你们的心意了。”


    他大概能猜得到，小孩子们敏锐的感觉到了自己这些天心情不太好，在想办法逗他开心。


    “我现在很高兴。”


    孔先生说他高兴！


    几个孩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那这些菜怎么办？要丢掉吗？”


    好可惜。


    孔铭轩将鸡腿放在了一旁。


    他可是做老师的人，怎么能给孩子做错误示范，浪费粮食呢？


    “除了这个鸡腿，剩下的让厨子爷爷回下锅，然后就能吃了。”


    哦，对了。


    孔铭轩倏地想起被自己遗漏的一点，“你们是怎么让厨子爷爷同意的？”


    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不管怎么说，也不太可能让他们单独捣鼓做饭这么危险的事情。


    “孔先生！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梁绪一惊一乍的站起身。


    “我还要去帮县令夫人浇花呢！”


    陈小川先是一脸茫然的望过去，过了里面，恍然大悟，“对！孔先生，我们要去帮县令夫人浇花！”


    这种刻意转移话题的拙劣借口。


    —


    陈小川的家人第六天的时候找了过来。


    隔得这么远，能在短短几天赶过来，肯定是马不停蹄。


    见到陈小川的时候，陈小川的娘亲两大步走了过来，反手在他的背上打了一巴掌。


    “我跟你说让你别乱跑别乱跑，你怎么做到的？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听着娘亲的怒骂声，陈小川委屈的红了眼睛。


    听相旭钰说，施琅的父母见到施琅时，高兴得哭个不停，尤其是施琅的娘亲。


    但他的娘亲不一样，只会骂他。


    孔铭轩看到这一幕，想上前劝说两句。


    腿刚动，就瞧见陈小川的爹爹先伸手抓住了娘亲的手。


    “行了，孩子没事就好。”


    娘亲气得手还在发抖，挣脱不开，最后只是瞪着陈小川。


    这种氛围不知道僵持了多久，直到陈小川的爹爹松开了娘亲的手，孔铭轩才注意到，妇女的眼眶红了。


    她像是终于忍不住，背过了身子，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但声音里的颤意还是出卖了她。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陈小川从没料到过，那个总是骂他，让他让着弟弟的娘亲，会因为他流眼泪。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就连弟弟都没有让娘亲为他掉过眼泪。


    他茫然的望着那个孱弱的背影。


    娘亲比他高很多，但手腕却和他差不多粗细。


    “娘……我不是故意的。”


    他以为娘亲是被自己气到了。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事实并非如此。


    娘亲猛得转过身将他抱进怀里，力道大得他肩膀都有些疼。


    但陈小川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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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挣扎。


    他只感觉脖颈处有液体滑落，是热的，暖的。


    “别乱跑了，听见没有。”


    娘亲很担心你。


    或许是母子连心，后半句话即便娘亲不说，陈小川好像也听到了。


    他迟缓的点了下头，回神的瞬间，只觉得心里发涨。


    母子关系的缓和，是这场意外下的因祸得福。


    陈小川也终于明白，天下的娘亲并非一个样。


    至少他的娘亲和施琅的娘亲不一样，但也同样爱他。


    “娘亲，我们回家吧。”他的声音闷闷的。


    娘亲的头在他颈间点了点，沙哑的声音重复道：“好，回家。”


    离开之前，陈小川充分的表达了对孔先生的不舍，并将孔先生如何如何对他好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


    临行时，陈小川拉起孔铭轩的手，声音又低又小，“孔先生，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会吧？


    孔铭轩也给不出准确答案。


    也许天南海北，在某个小村落终将再重逢。


    也许天大地大，从此再无相见。


    于是他轻轻拍了拍陈小川的肩，好看的眉眼温和柔软，“等你长大了，过来孔先生。”


    反正他这辈子，大概就窝在大牛村里，开个小学堂，安安生生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像是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接下来，陆陆续续的又走了好多人。


    最后只剩下了梁绪和相旭钰陪着他。


    梁绪这段时间表现得异常乖巧，大概是觉得自己过不了多久也要离开，想要给孔先生留下一个好印象。


    “孔先生，我想好了，我长大以后要去参加科举！”


    相旭钰睁大了眼睛，声音里是掩不住的震惊，“科举？！”


    在相旭钰的认知里，科举可比种地开店都累得多。


    就连孔先生都差点因为科举考试魇住了心神，变成傻子。


    走路都能撞上马车的那种！


    孔铭轩着实不知道相旭钰在脑子里脑补了多少东西。


    在他看来，小孩子有目标是好事，即便现在太小，未来很大概率会改变，他还是选择支持。


    “行，说不定到时候咱爷俩还能在同一场考试里撞见。”


    原主考一次落一次榜，倒也没这个可能。


    他嬉皮笑脸的开玩笑。


    梁绪却当了真，小脸瞬间严肃起来，“孔先生，你这么厉害，肯定很快就能考上。”


    行行行，能能能。


    孔铭轩在心里附和。


    事实上，他暂时并没有参加科举的想法。


    先不说考试内容他会不会，他本来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活着就行。


    末了，他对梁绪表示鼓励，“你要加油，等中了举，别忘了孔先生就行。孔先生等你升官发财，然后带他发家致富。”


    “没问题！”梁绪对孔先生赋予的期望，表示郑重的承诺。


    所以后来梁绪走的时候，孔铭轩跑大牛村，从家里翻出了厚厚的一本书。


    书上已经积了灰，被放在角落里，很久没人碰过。


    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本书是原主科考多年的经验记录，刚开始的时候时时刻刻揣在身上，闲来无事就拿出来看一眼。


    后来大概是将里面的东西都背了下来，翻书的次数也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