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这日，福王府仪卫司指挥使彭将军府上庆贺乔迁之喜。


    东都城达官显贵名商富贾或亲自到场，或派人送来贺礼，一时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彭将军在外宅应酬男宾，柳妈妈在内院招待女眷。


    柳妈妈今日早起特意打扮了，又是她最得意的那身行头，紫红色上衣锗色罗裙，发髻间揷一对金簪，金耳坠金镯子金项圈，全身上下明晃晃亮闪闪。


    刚穿戴好，正照着镜子满心得意的时候，王妃来了，她慌忙迎出门去，傅锦瞧见她微蹙一下眉头，夏至在旁说道：“春兰姐姐，你给柳妈妈好好打扮打扮。”


    “已经打扮好了。”柳妈妈喜滋滋说道。


    夏至摇头道：“太过扎眼。”


    “我就是要扎眼啊。”柳妈妈扬眉道，“我儿子争气，我成了堂堂四品将军的娘，王爷王妃对我好，我买下了大宅子，就是要扎眼给她们看。”


    “你得为彭将军着想。”秋月在旁说道，“一眼看上去简单，不显山不露水，仔细看却贵气讲究。”


    柳妈妈眨巴着眼：“听不懂。”


    “有什么听不懂的？”夏至说道，“您贵气讲究了，这东都城里的大户才愿意跟您老做亲家。”


    “行，只要对我儿子好，怎么着都行。”柳妈妈殷切看向春兰，“那就有劳春兰姑娘了。”


    春兰带着金豆银豆，将柳妈妈从头到脚重新收拾一番。


    再出来时，绛红色上衣石青色罗裙，发髻间插一对红玛瑙珠钗，一支小巧的金步摇，耳垂上一对金耳环，腕间一双红玛瑙镯子。


    “这好看吗？”柳妈妈满是怀疑得看着众人。


    “好看。”一人打门外进来，大声说道。


    “阿衡说好看，那就是好看。”柳妈妈笑道。


    众人笑起来，傅锦朝王爷招招手，他过来站在她身旁，抿唇看着她。


    “你不是要跟着彭将军吗？”傅锦笑问，“怎么进来了？”


    “隆隆，不理我。”他委屈得告状。


    “彭将军今日繁忙。”傅锦拉住他手，“你还是跟着我吧。”


    “这可不行。”柳妈妈忙忙摆手，“过会儿来一堆女眷，阿衡虽说是个孩子，到底是不妥当。”


    傅锦想了想：“就跟着我吧，过会儿开席的时候，我走个过场，就回来陪他。”


    “多少位夫人想结交王妃呢。”柳妈妈忙道，“到时候王妃估计脱不开身。”


    正商量的时候，彭将军进来了，一眼瞧见柳妈妈，笑说道：“娘今日的打扮倒是分外讲究。”


    得了儿子夸赞，柳妈妈眉开眼笑，美滋滋说道：“春兰给我打扮的。”


    彭将军看向春兰，春兰红着脸抿着嘴笑，彭将军笑道：“春兰姑娘手巧，眼光也好。”


    春兰想说句什么，心中紧张，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


    “闫姨怎么没来？”彭将军问道。


    “府里的事没有忙完，过会儿就来。”夏至说道。


    “今日女眷多，阿衡还是跟着我吧。”彭将军对王妃道，“我让叶将军陪着他。”


    “没怎么听你提过叶将军。”傅锦笑道，“平日里好像用崔将军李校尉多一些。”


    “崔将军在府里带兵，李校尉做事妥帖，今日帮着我招呼客人。”彭将军笑道，“叶将军不喜应酬，不过他性子活泼好动，最能跟孩子玩到一处。”


    “如此甚好。”傅锦笑着看向王爷，“阿衡，让叶将军陪着你，行吗？”


    他点了点头，却站着不动，傅锦笑道：“让他先跟着我吧，开席的时候，我派人送他过去。”


    “好，一切都听王妃安排。”彭将军笑道，“前面还忙着，我先过去。”


    说着话大步向外，王爷扯一扯傅锦袖子，说道：“回，我的院子。”


    “又惦记你的院子了？”傅锦笑对柳妈妈道，“他很喜欢那所小院子，回去提过好几次。”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柳妈妈笑逐颜开，“特意给他准备的。”


    “那走吧，过去呆会儿。”傅锦起身牵着王爷出了正房，穿回廊过角门进了客院，客院连着彭将军的外书房，柳妈妈说王爷过来的时候，方便彭将军照顾他。


    院子不大，僻静清幽，像是缩小的澜院。


    傅锦上回过来，见到这所院子的时候，才彻底放下心中对柳妈妈的芥蒂。


    房中暖意融融，二人隔着矮几盘坐榻上，兴致勃勃玩连珠。


    从青云山回来后，阿衡教会她的，傅锦笑问他：“隆隆教你的？”


    他摇摇头：“大庆。”


    “原来是大庆教你的。”傅锦说着话心想，原来是小孩子的游戏。


    谁知几局玩下来，她上了瘾，总是纠缠着：“阿衡，再陪我玩上一会儿。”


    他就嗯一声，一本正经继续与她玩耍。


    夏至看着二人啧啧道：“玩连珠的时候，姑娘像个孩子，王爷成了大人。”


    春兰也笑：“姑娘打小就下棋，不过下的是围棋，老夫人命二老爷教她，姑娘十分愁苦，总是硬着头皮前往，二老爷讲得唾沫横飞，姑娘低着头偷偷打瞌睡，二老爷察觉了也不揭穿，叔侄二人很有默契，糊弄老夫人罢了。”


    夏至笑道：“原来姑娘也有不会的。”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哪能样样都会？”春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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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不过姑娘好胜心强，如今也不是对这连珠有多大兴趣，就是总输给一个孩子，她觉得脸面上过不去。”


    “王爷是个傻子，不知道让一让姑娘。”夏至摇头道，“若是别人，让她几局也就是了。”


    “我都听见了。”傅锦两眼盯着棋盘，“谁也不许教他让着我。”


    夏至切了一声：“奴婢倒是想教呢，王爷也得听啊，王爷估计连奴婢的名字都不知道。”


    “夏至。”王爷也盯着棋盘，慢悠悠说道，“你叫，夏至。”


    夏至咦了一声：“王爷竟然知道奴婢的名字？倒叫奴婢受宠若惊。”


    “他聪明着呢。”傅锦笑道，“许多事心里明白，嘴上说不出来罢了。”


    说话间金豆进来了，笑说道：“客人到齐了，柳妈妈说，只等着王妃过去开席。”


    傅锦嗯了一声，拨乱棋盘笑道：“走吧。”


    王爷跳下榻，拉起她来，傅锦握一下他手：“让夏至送你到外面去，你跟着叶将军，不要调皮，听他的话，散席后我就打发人去带你回来。”


    他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到了院门外，夏至笑说道：“王爷跟着奴婢走吧。”


    “不行。”他摇摇头，指着春兰道：“春兰，送我。”


    夏至切了一声：“怎么还挑人呢？”


    “他愿意谁送就谁送。”傅锦笑道。


    春兰也笑：“那就奴婢去送王爷。”


    春兰带着两个婆子护送王爷向外，傅锦看着春兰背影，心中琢磨，阿衡怎么突然让春兰送她？难不成是彭将军教他的？又想起刚刚彭将军看向春兰的眼神，还夸她手巧眼光好，难道说二人看对眼了？


    琢磨间已到正房，珠光宝气衣香鬓影，众多女眷济济一堂，欢声笑语中外面有人说道：“福王妃来了。”


    众人忙忙起身相迎，王妃搭着闫妈妈手臂款款走进，居中上座了，含笑看向众人。


    女眷们在一位夫人带领下福身行礼，口称：“躬请王妃安。”


    “罢了。”傅锦和气笑道，“今日是彭将军府上乔迁之喜，彭将军的母亲柳妈妈是王爷的乳娘，我特意前来庆贺，我和各位一样，都是柳妈妈的客人，各位还请尽兴随意。”


    众人起身，柳妈妈过来请王妃进了隔间，又请几位东都城中有头有脸的夫人作陪。


    在座的有知府夫人同知夫人都统夫人，杨长史夫人曾将军夫人，九月里曾将军儿子娶亲，傅锦前去贺喜，曾与这几位夫人同席，一回生二回熟，又加王妃亲切爽朗，众人围坐着说些闲话。


    很快饭菜上桌，王妃在柳妈妈请求下，率先拿起筷子，笑说一声:“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