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摹雪道：“是这个名字吧？上回听你叫过，这个可恶的魔，平虞山的仇我还没报呢，如今又来偷袭我们。”


    殷绍闻言，微妙地笑了一下，原本见到熟悉的地方时升腾起的戾气顿时落下，他赞同道：“的确。我们现在进去。”


    他将脚下青石板砖击碎，裂缝顿显，碎屑纷飞，脚底晃动几下，那青石板便轻易碎掉，砰的一声震响，露出了下面残破的宫殿。


    姜摹雪率先跳了下去，向四周望去，到处都是残破倒塌的石柱，几乎没几个完整的建筑，与其说这里是宫殿，不如说是废墟。


    “这魔宫究竟经历过什么？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还被黄沙掩埋。”


    殷绍紧随她其后，温声道：“我曾经在这里待过许久，走的时候就顺手毁掉了。”


    姜摹雪向里深入，见到面前的满目疮痍，随口夸赞道：“那你挺厉害。”


    殷绍笑了笑，跟上了她的脚步，同她一道向破败的宫殿里面走去，随手将身后鬼鬼祟祟跟着的尾巴清除掉。


    这里虽是魔宫，但因为被殷绍毁得过于彻底，如今也不住人，阴无咎的老巢并不在这里，魔宫也只留了几个忠心的属下镇守。


    宫殿内部相较于外面好了许多，虽然依旧破损但好歹看得出是一个可以居住的地方。


    厚重的灰尘铺了满地，到处都是腐朽陈败的味道，隐约可见数千年前留下的血斑。


    血溅三尺，可见当时的惨状。


    姜摹雪看向身旁的人，忽然很想问问他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被人控制，违背自己心意做一些事情，定是极不好受的。


    殷绍敛眸，走在她身侧，表情平淡，看上去并未被影响。


    空荡破败的大殿中，姜摹雪忍了又忍，终是憋不住，“那个魔……是怎么控制你的？”顿了顿，又补充，“若你不想答就算了。”


    殷绍领着她饶过殿中华贵的龙纹宝座，笑着开口：“控制我的是上一任魔尊，他用邪术操控了我的身体，让我如同傀儡一样任他操控。”


    傀儡是死物炼成的，他有心跳有呼吸，意识囿于□□中，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


    “那些年他借我之手，杀了不少人。”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嘴角噙着笑，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姜摹雪只觉自己的心脏被沉如水底，眼眶也泛起涩意，她双手抓住了殷绍的手，暖意从手心传出，包裹住寒凉的手掌。


    她道：“这个邪术会伤到你的吧。”


    殷绍淡声道：“会将我的意识逐步吞噬，直到最后，无须主术人施展邪术，我也会成为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


    见到姜摹雪眉宇间越来越浓的郁色，他语气放柔和了些，“不过别担心，在那之前，我已经将他亲手杀死了。”


    姜摹雪鼻尖一酸。他说得轻松，被人控制着，沦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器物，身体内仅存的那点意识也在岁月中消磨殆尽，如钝刀磨肉，每一下都是折磨。


    她正想着，忽然听闻沉重的闷响，眼前的龙纹宝座被移了位，露出了埋藏在下的灵柩，灵柩中躺着一具白骨。


    姜摹雪觑了一眼已经被腐蚀得面目全非的尸首，尸体散发着浓重的尸臭味，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尸体的胸口处有一个极大的窟窿。


    姜摹雪怀疑道：“这不会就是上一任魔尊的尸体？怎么埋在这里。”


    这个阴无咎还真是个不肖子孙，自己的亲爹的尸体被遗忘在这里都不抬走。


    殷绍浅笑回答：“他大约是以为自己能东山再起。”因而被他杀了之后，爬着进入了宝座下的棺椁，沉睡着等待自己下一轮复生。


    都说狡兔三窟，阴钊当时也为自己谋了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后路。


    当时距离殷绍叛变屠宫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苟活下来的魔潜逃在外，魔宫中一片死气，只有逐步腐烂的尸体。


    阴钊扒开自己身上的尸体，喘着粗气，摸了摸自己胸口碎掉的护心甲，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往他曾布置的护身沉眠之处爬去。


    他自以为谋划充足，全然不知道殷绍当时捅了他一刀后并未离去。


    殷绍颇有乐趣地瞧他一路像狗一样拖着苟延残喘的身体爬进殿中，再满怀希望地躺进早已准备好的棺椁中。


    最后，在他轻松惬意的表情中，笑盈盈地补上一刀。


    正好阴钊身下是棺材，还不用收敛尸体了。


    姜摹雪嫌弃地看了一眼尸体，正想问殷绍这石头莫不是就藏在尸体中，就见殷绍手指掐诀，将尸体炸了个粉碎。


    白骨混着没化干尽的腐肉，一同成了齑粉散去，为避免沾染上，殷绍还贴心地在他们身前布了个护身结界。


    姜摹雪眨了眨眼，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东西不是真的在尸体内，不然蛮膈应的。


    此刻，殷绍又抬手，将棺椁也毁了干净，其下是一块板砖，但仔细看，可以看出某处有一块微小的凸起。


    魔气击碎板砖，卷着下面一个石雕形状的东西，东西落在了殷绍的手心中。


    姜摹雪看了一眼，石雕刻的是一个披着大氅的男子，威风振振，表情神气，瞧着和阴无咎的真面目还有几分相像。


    “这是上一任魔尊？”


    她都不需要殷绍回答，从殷绍面上略带嫌恶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了，他不想再看这自恋的石雕一眼，飞快捏碎了它。


    碎片之下，一块石头显露出来，殷绍耐心地将上面的灰拂去。


    “这么简单？”姜摹雪眨眨眼，不可置信地从殷绍手中接过通体漆黑的石头，拿在眼前看了又看。


    本以为这会是个多么艰难的事情，穿越过这么远的距离，又是大山又是大漠的，结果来这就两刻钟不到的时间，就取到了这块石头。


    石头光滑润泽，如墨般浓黑，没有一丝杂质，大小也正合适，姜摹雪一只手恰好可以握住。


    殷绍望着她手中的石头，嘲弄地笑了笑。


    他当时从阴无咎识海中什么都没见到他就猜到了，那老不死的向来自私，宁愿将这东西封存藏起来，也不愿将它的力量透露给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仔细想过，阴钊死前爬着都要来这个地方，说不定东西就藏在下面，他果真没猜错。


    阴无咎恨他是阴钊身边的得力大将，从小博得他父皇的关注，因而在他的父皇被殷绍杀去后，才会如此气愤，却不曾想他敬仰的父皇根本就没正眼看过他。


    姜摹雪喃喃道：“看起来不像一块普通的石头。”她捧在手心，轻柔地摸了摸。


    殷绍呼吸一滞，声音沙哑地应道：“你喜欢就好。”


    姜摹雪听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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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中的不对劲，将石头收好，紧张地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殷绍避而不答，牵起她的手就往下走去，“此处阴寒，我们快些走。”


    姜摹雪以为他来到故地回想起了伤人的往事，才会露出这样难耐的神色，善解人意地不再问，垂着头跟着殷绍出去。


    她心里还想着那块黑漆漆的漂亮石头，能被上一任魔尊悉心珍藏的东西绝不是凡物，应该有大用。


    姜摹雪心里痒痒的，待她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这东西的妙用。


    -


    仙雾缭绕的山峰上，眉心红莲的男子倏地停下脚步，展开手中传来的密信，细细研读着。


    只是这越读，他的脸色越黑，最后面色铁青地撕烂了手中信纸。


    信上说，魔尊与一实力不凡的女子一同去了冥海漠，还进了魔宫旧址，杀害了守在旧址前的几位魔修。


    信上还说，他们进去后居然挖出了上任魔尊的尸体，要知道阴无咎起势后曾遍寻父皇尸体，可怎么也找不到。


    结果殷绍不仅知道他父皇尸体的位置，还亲手将这尸体击毁了！


    他怎么敢！


    阴无咎胸中怒火团团，却只能隐忍不发，他望着面前的一道门，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会将今日受到的一切屈辱都全盘还回去！


    阴无咎站在外面，平复了许久才缓和下心情，他一把推开面前的门，表情孤傲，抬了抬下巴，望向下方坐着的人。


    “我们谈谈？”


    他也不顾对面的人是何反应，一把拉过靠椅坐下，翘着腿说着自己的来意。


    阴无咎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修士的打算，无非就是想用姜摹雪的血脉祭给灵脉，可是她身边有魔尊，你们动不了，正巧我与那魔尊有着深仇大恨，不如我们各取所需，合作合作。”


    对面岿然不动的的身影忽然往前倾，隐在阴影中的脸显现，银白的胡须在阳光下色泽亮丽，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沈长老笑得眯起了眼睛，问：“你如何保证你能拖住魔尊？又如何保证我会信你一个魔物说的话？”


    阴无咎瞧着他那副伪善样就觉得浑身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道：“你既然让我进来了，那肯定是相信我了。”


    沈长老捋了捋胡须，“哦？那你这魔物倒是说说，你有何高见。”


    阴无咎轻哼了一声，说道：“就凭我知道，殷绍如今修为亏损，早就不复三百年前的风光！他当时为了救姜摹雪提前突破天道封印出关，这三百年来，不断被天道降下神罚磨去修为。”


    沈长老成了一条缝的眼睛睁开了些，饶有兴趣地道：“这倒是我等不知道的……”


    阴无咎得意洋洋道：“怎样？要不要合作。”


    “只是……”


    阴无咎听着这老头话头一转，不悦地皱皱眉，正想再说一些自己知道的消息来博取信任，抬头一看，一股带着强力的金光袭来。


    他震惊道：“你……”


    沈长老笑了笑，金光刺入阴无咎胸口，“一介魔物，还敢与我谈合作？”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见阴无咎脸上显现出笑意，那击中他身体的金字融入了他的身形中，与身影一同消散。


    阴无咎哈哈笑了两声，在沈长老惊愕的目光中离去，“想不到吧，这是我的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