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薄荷冰糕
作品:《八块钱买绿豆冰》 胃酸包裹食物,黏糊糊地粘在周拓的蓝校服上。何希音羞臊,涨红脸,尬得头皮发麻,眼泪挂在眼眶,不知道怎么办了。要是会隐身就好了,要是有个地缝让她钻就好了。她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只蚂蚁,小到谁也看不见。
她捂着嘴,呆站在那,低头盯着鞋尖。
周拓掏出纸巾,一张给她,一张擦掉衣服上的东西包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阿姨今天做了很多好吃的?”
“嗯……”她的声音在抖。
周拓又往她手里塞进一张面巾纸:“我以为面对夏叔叔你会很难受,吃得这么香,看来是没事了。”
“你果然是个吃货。”他下结论。
“哼!我才……”何希音被狠戳一刀,猛地抬头,却没了声音。阴沉沉的夜晚,天空黑得没有半点星,但他望向她的眼睛像深空的星,静默而热烈地亮着。
周拓笑:“声音这么洪亮。是个精神状态良好的吃货。”
何希音瘪嘴:“对不起。”
周拓摇头:“你没事就好。”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轻,比羽毛还轻,刚说出口就被风带走,萦绕在何希音耳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周拓会魔法吧。
明明他的声音那么轻,却能每一句都说进她心里。
“刚才的事……”
“我知道。要保密。”周拓的食指压在唇上。两手按在她肩膀捏了捏,“快回家吧。妈妈会担心的。”
“何希音。”
“嗯?”
“下次你要多考虑自己。”
“嗯。”
他真的会魔法吧。
她什么都没说,但他什么都知道。
—
又一个周末。
这个周末,何希音已答应要跟牧辽去科技馆,但何乐仪提出了新邀约,香港的爱乐乐团要来夏宜市巡演,夏文斌买到演出票,请她们去。
“呃……”演出票很贵,不去太浪费钱了,随意鸽掉牧辽也不行,她左右为难,几欲开口,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何乐仪问:“你有事吗?”
何希音说:“演出是几点?”
在她印象里,这种音乐会都是在晚上,她和牧辽约的是下午,科技馆到音乐厅打车只要二十分钟,完全来得及。
何乐仪说:“晚八点。我们七点去吃饭。八点去听音乐会。音乐会大概一个半小时。”
何希音小声:“我和周拓约了下午要去科技馆。我下午去科技馆,晚上去音乐会行不行?”
“可以呀。”何乐仪报餐厅名,“我们在餐厅等你。”
何希音应:“好呀。那我去找周拓啦!”
何希音挎上包,冲出家门,直奔周家,啪啪地拍门。周拓前一天很晚睡,中午吃完饭,又钻进被窝补交,听到拍门声,揉着惺忪睡眼开门。
“拓哥霸气!拓哥帮帮我吧!”何希音两句话堵死他拒绝的机会。
周拓本来也没想拒绝,瞧她如此着急,眼中增添几分玩味,两手环胸地靠在门边:“何事?”
“我跟妈妈说要和你去科技馆。”
“实际呢?”周拓挑眉。
何希音小声:“我要和爸爸去。”
周拓叹气:“为什么不和他们说实话呢?”
“我不知道。”何希音两手手指拧到一起,“拒绝夏叔叔,妈妈会不开心。我选夏叔叔,那不是背叛爸爸了!所以……我谁都不说。”
“等我。我换衣服。”周拓回房间。
何希音站在门口,踮着脚,一会踮,一会落,两手绕着衣角拧了又拧。两头瞒对她同样是折磨,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房间内叮叮当当的,一会关柜门,一会东西掉地的,声音杂乱。
她说:“我不着急的。”
周拓换好运动服:“走吧。”
两人经过家门时,何乐仪在阳台晾衣服,朝两人招手:“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啊!”
周拓挥手:“何阿姨放心吧!”
走出小区,何希音往左走去公交站,周拓却转身向右。
何希音愣住:“你去哪?去科技馆的公交在这头。”
周拓也愣住:“我不是陪你出小区和阿姨交个差就好了吗?”
“你下午有事?”
“没有。”他抬手,摸了摸后脖颈,“我去图书馆待会吧。你回来给我短信。”
“那走呗。”何希音挽住他手臂,往左扯,“你和我爸也熟。一起去呗。晚上一块吃饭。你还能多帮我吃两口。”
何希音挽着他的手臂,蹦蹦跳跳的,挨得近,发梢扫过他颈侧,周拓耳尖染红,抿紧唇,脸歪向另一侧。他平时就少言寡语,这刻的沉默也不会显得异常。他暗自松了口气,何希音忽然停步,头挨得很近,手在他肩膀比划。
他深呼吸,眼睛乱眨,额角的汗细细密密的。
她到底在干嘛?
不管在干嘛,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这么近……
周拓呼吸灼热,唇角微颤。
“你……”
何希音倏地扬起脸。
她就站在一拳之隔的面前,就这样仰着头看她。
周拓能清楚看到她的一根又一根的胎毛刘海,在风中,像加油站的招手人偶,左摇右摆,能看到她藏在双眼皮的小痣,比针尖更小,只在她眨眼的瞬间才会出现,一会有,一会没有。
真的太近了。
周拓屏住呼吸。
何希音锤他肩膀:“你怎么长这么高了!比我高好多了。”
“快走吧。”周拓牵着她在街上飞驰。
他发了疯似的跑。
何希音来不及思考,没时间说话,两条腿拼命倒腾,勉强跟上。
恰好公交停在站台,恰好有空的双排座。
两人坐下,一个侧身看窗外,一个抬手整理乱掉的刘海。
车子开出两站,何希音觉得手心湿湿黏黏的,低头一看,周拓还牵着她。或许是刚才跑得太快,坐了这么久,心跳还无法平息。
她的手指动了动:“周拓。”
周拓后知后觉地松开手。
~
车子到站。
牧辽已经等在站点,看到周拓,有些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迎上前:“周拓也来啦。”
周拓礼貌称呼:“牧叔叔好。”
“好久不见。你长高了。”
“是。”
简单寒暄后,三人买票进馆。周拓两手插兜地跟着他们身后,可能他平时真的话很少吧,谁也没觉察到他这刻又多沉默。何希音偶尔回头和他说话,他一手插兜,一手摸着后勃颈。
今天的他很不对劲。
至于为什么,他也回答不了。
脖颈一直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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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越摸越热,心跳也快得异常。
从科技馆出来,牧辽带他们去附近的中餐馆吃饭,周拓点了杯冰饮。
牧辽多问一句:“冬天不点个热的吗?”
“不用。”周拓很确定。
牧辽没在说什么,刚入冬,气温还没完全降下来,也可能是小孩子就喜欢冷饮吧。周拓点了冷饮,牧辽就没点热汤,担心一冷一热他的胃受不了。
“马上要中考了。你有想去的学校吗?”牧辽问。
何希音说:“一中吧。大家的目标都是一中。”
她戳周拓:“对吧。你也是吧?”
周拓点头。
牧辽说:“你了解这些学校吗?你得有自己的想法。比如以后想学什么呀,文科还是理科呀?哪个学校更适合你呀?”
何希音瘪嘴:“还半年呢。再说吧。”
她奉行的向来是人生就是踩香蕉皮,滑到哪里算哪里。
她的成绩去哪都可以,牧辽也不再问。
一会还要和妈妈再吃一餐呢,何希音不敢多吃,但牧辽就坐在她对面,她不能假吃,一口肉在嘴里咬了几十遍,咬成肉碎肉丝也舍不得咽下去。
她说:“爸。这个勺子不干净。你能不能再帮我要一个?”
牧辽立刻起身去办。
周拓伸手把她的碗里的食物倒扣进自己碗里:“我帮你。”
“拓哥霸气!”何希音竖起大拇指。不亏是周拓,她果然没带错人,这人靠谱又了解她。
吃饭中,何希音不停低头看时间。
周拓加快速度,风卷残云地收拾掉桌上的食物:“牧叔叔,我们一会有个线上辅导课要上。”
“这样呀。那我送你们。”
“不用。”何希音说,“你今天没开车来,我俩可以打车回去。”
“好。”
牧辽结账,送两人出去,打了辆车,告诉司机地址,站在路边挥手送别。车子驶远,何希音趴在后车窗,确定看不见牧辽,马上告诉司机去音乐厅。
司机打转方向盘,又拐了个弯。
一路通畅,十几分钟就开到。
何希音下车:“今天谢谢你。我走啦。周拓。拜拜。”
周拓坐在车上,捂着胸口,又摸了摸后勃颈,心跳还是那么快,全身都热,烦躁得发热。车子停在小区门口,他下车没有着急回家,两手插兜地在小区散步,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又一圈。
蒋素下班回来,问他在干嘛
他说消食。
今天吃的还不足以让他积食,胸膛却像堵满了,闷闷的,弄不清为什么会这样,烦躁一层层堆积。
他一个人在小区走到很晚很晚。
何希音和何乐仪听完音乐会,从外面回来了,他还站在小区中庭。
两人经过他身边。
何希音拍他:“周拓。你在这干嘛呢?”
“我……散步。”他说。
何乐仪:“这么晚了?”
周拓含含糊糊:“我要回去了。”
何希音挥手:“周拓晚安。”
“晚安何希音。”他回。
看着她上楼,周拓明白他为什么这样了,他就是在等这一句。
他想和她说晚安。
想听她说晚安。
很想。很想。
就今天。
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