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又会如何平衡此事?”


    容芳恍然大悟,她震惊地看向父亲——


    父亲说的——若要徐乾转战别的战场就让云杉和亲不是威胁,是在陈述事实。


    曹家要么出兵,要么出个女儿。


    父亲一早看透这件事的本质,才费尽心思推徐乾去最危险的战场,灭了曹家出兵的可能。


    那么该和亲时,他便为自己的外孙女争取了留在宫中的可能。


    到时自己家的外孙女云杉和曹家的外孙女云笙斗上一斗。


    这要看曹家和常宗道相较,谁政治手段更了得。


    曹家经营已久,可常宗道并不怕。


    他一向清正廉明,为了外孙女能不去和亲,早早做了打算,他违抗了自己一向的行事原则。


    事实摆在面前,容芳不得不信父亲真的在为自己打算。


    “那父亲为何不早向女儿说明?”


    “你一个妇道人家,外面的一切有爹为你打算,你懂得什么?你要懂就不会在后宫一个劲闹腾了。”


    “徐乾不错,但你当初不能嫁他,你嫁了他,爹爹走不到今天的位置。除了这点爹不对住你,别的地方爹对得起良心。”


    容芳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父亲为保云杉,用了手段。


    “父……父亲。”


    “忘了徐乾,别给爹惹祸。”常太宰负手起身。


    “爹送你的女诫你撕了?爹又带了一本,你好好读一读。”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向殿外走去,瘦削而挺直的背影消失在大殿的阴影中。


    容芳心如死灰,父亲再一次把她的感情明灯亲手熄灭了。


    他就是要女儿如行尸走肉般活在后宫之中。


    人没有了感情,虽然像个死人,却活得最安全。


    容芳闭上眼睛,连母亲进来也没再睁开。


    她必须妥协,以此保住女儿云杉。


    母亲离开后,殿内安静下来,容芳仍然不愿睁眼,反正不管睁不睁眼,都是黑暗。


    她好害怕,伸过手拉开被子将自己蒙起来。


    皇宫好大,好空,像她的心。


    皇上不是她一人的丈夫。


    李瑞是皇家的孩子。


    云杉迟早要出嫁。


    她是皇帝的妃子、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还是谁?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


    她是个想牵着心爱之人的手走遍天涯的女人,不需华服美食,不需高门大宅,她想过简单的生活。


    父亲的举动让她感觉到意外。


    这一点点的善意,不足以抵消她心中的孤寂与多年积累的怨恨。


    到头来他还是要她做个好妻子好母亲,从没想过让她做自己。


    徐乾若是战死,她就再没牵挂,孩子借由她的身体来到世间,却不属于她。


    这一生她所有的决定都是旁人代她做的。


    她想以后自己做主。


    若是成为太后,是不是就能得到自由?


    她忽而想到那个贫寒之家与李瑞私下见面的女孩子,她叫什么来着?


    寒门小户的女孩子想嫁入皇家根本是做梦。


    瑞儿虽说喜欢她,但这孩子素来知道轻重,不会提出过格要求。


    所以容芳没把那女孩子放心上。


    她接下来要筹谋为李瑞选择谁家姑娘更有利积攒他的政治资本。


    ……


    李慎时常见长公主,陪着长公主在御花园里游玩散步。


    听姑母的意思,立他为太子应该是可以确定的事,只等旨意。


    “到时,可要好好听你姑父的话,别行差踏错。”姑母语重心长地说,“你是咱们王家最尊贵的血脉,也是最后一点子血脉了。”


    凭这句话,李慎断定姑母是真心站在自己这边的,血浓于水。


    他这些日子春风得意。


    为了保险,他秘密下令彻底停止制造兵器,铁矿那边也先停工,只着人看管。


    ……


    回到府里,他先去看望袁真。


    见袁真正在摆弄小型兵器,认真的样子带着些许英气,但夜来点上灯,更了衣,又像换了个人。


    一双眼睛春波荡漾,媚态与狠厉并存。


    她实在令他着迷,李慎感觉自己这些日子顺得过头,像做梦一样。


    命运一直待他不公,现在终于垂青于他了吗?


    袁真抬头,看到李慎没给半个好脸又低下头去。


    李慎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怎么了?你想要炎昆出来做你的侍卫,他已经放出来了,你要阉他,我答应了,你又说我不信任你,不要阉他我也答应你了,你要小兵器我给你弄来了,姑奶奶你又怎么了?”


    “嫌我烦?”袁真问,脸上一点笑意也没。


    “不敢。”李慎反驳,拿过一把匕首把玩着,袁真气呼呼突然出手,他手一滑把自己拇指划了道口子,血滴瞬间渗了出来。


    他没来及喊疼,手被袁真一把抓去,接着一阵温热传来,她把他受伤的拇指含在口中,用舌头舔舐着伤处,轻轻吮吸,眼睛却盯着他,盯得他一肚子燥热。


    血不流了,本就是小伤,她把他的手指松开,嫌弃地一甩。


    “真儿你到底怎么了?就算要月亮,说出来本王也能为你去摘。”


    “我有好消息一回来就先寻你,想说给你听,你却给我脸色瞧。”李慎委屈巴巴抱怨。


    “好消息?是什么?”袁真起了兴趣问他。


    “本王大约真要被立为太子了,我是听长公主说的。”


    “那王爷将来想做个什么样的皇帝,当上皇帝是不是可以好好享乐了呢?”


    “将来本王若登基,定要做个好皇帝。”


    “哦?”


    “父皇就是好皇帝,我是王家的子孙,更是李家王朝的帝王,自然想把大周治理得更好呀。”


    “本王从前的确浮躁,也……不够勇敢,但人知耻而后勇。本王会努力改正。总不能写上史书叫人唾骂呀,将来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袁真不耐烦地转过脸,李慎笑道,“这些事情对女人家来说太没意思,你说吧想要什么?”


    “我想扮做公子逛窑子,你约上原来常到咱们府玩的那个大人。”


    “什么大人?”


    “两广总督许大人。他不是正回京述职吗?”


    李慎心头一惊,许清如回京虽不是秘密,但也是朝政,看袁真却是无所谓的表情。


    “你如何知道他与本王交好?”


    袁真露出邪气笑容,将匕首摇晃着,“我还知道他有不能见人的癖好,这个癖好是你一手调教。”


    李慎为了这个太子位也憋屈好久,他的确很想在府里组个宴。


    “别在府里闹腾,太惹眼,咱们包下金苑霄汉楼,大家一起玩个痛快。”


    这个建议让李慎心头痒痒的。


    炎昆立于星月阁墙根下,听得字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