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输掉选拔赛唯一的奖励。”


    第十三章雨夜


    她没抬头，只听那个声音，她便知道那不是纪玖舟。


    百加得缺货，她随手拿了两瓶伏特加。


    结完账后，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这些事她向来是做不出的。


    正常的她，应该会潇潇洒洒离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别别扭扭，然后被困在便利店里。


    伞大抵是落在了副驾驶座上。


    她坐在便利店的椅子上又要了一份热乎乎的关东煮和一个冰杯。


    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碗关东煮配着伏特加很快便见了底，冰杯里倒还残留着几块碎冰，烈酒入喉，剧烈的灼烧感从口中蔓延开直至胃里。


    虽是潮湿闷热的雨季，但夜深了也不免得有些冷气，戚诗只穿个短上衣，后背大半皮肤都裸露在外面，她下意识地搓着双臂。


    是有点儿冷了。


    戚诗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透过透明玻璃观察路上还未回家的行人。


    酒意渐渐上头，她的面颊绯红，眼睛也不知是困的还是怎的，半睁半阖。


    玻璃上起了一层层水汽，只能看清外面的霓虹灯的光晕和红绿灯不停变换的光圈。


    这样感觉更晕了，她皱了下眉头，下巴用力向前蹭过去，手指贴在厚厚的玻璃窗上。


    水珠顺着她的手滑落下去。


    纪玖舟会不会也像这样伤心。


    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奇怪，每次喝酒完都会想到纪玖舟，每次都决心和他做回死对头的关心，每次都做不到。


    她那么想着，手指不停的挥舞着。


    以手指作笔，在满是水雾的玻璃上作画。


    忘了，最重要的一笔。


    是他笑时总会露出的那颗虎牙。


    她又坐回原位，趴在胳膊上歪着脑袋，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满意笑笑。


    又提起手指在画的下面写了几个字，嘴里还嘟嘟囔囔着。


    “纪、玖、舟。”


    一个身影赫然出现在玻璃窗外，与她的画重合，她缓缓抬起眉睫，努力看清窗外人的模样。


    水汽很大，但戚诗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起，椅子往后撤开的声音吸引到店里仅剩的几名店员。


    她的手掌贴合在玻璃窗上，带着心里那个答案擦开水汽。


    纪玖舟的画被抹去，而他从画中穿过，站在滂沱大雨里，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


    与画不同，他没笑。


    戚诗的酒醒了大半：“纪玖舟？”


    他收起雨伞，从大门走进，神情略微愠怒，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残余，便知道她没少喝。


    他眉毛皱成一团，深深叹了口气：“你还学会夜不归宿了？”


    他怎么知道她没回家，是太担心出来找的吗。


    “我，没有伞。”


    他慢慢走过来：“我不是让成照送你回家吗？”


    戚诗不知道从哪开口，是要说自己没什么事，来这儿喝酒消遣？


    “想喝酒了。”她随口找了一个借口。


    戚诗简单扫了他两眼，注意到他的裤脚都有些湿了，衣服还是刚才吃饭的那套，只是手上多了件外套。


    他不是回宿舍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两人坐在便利店的椅子上，沉默无言。


    戚诗还是忍不住想问：“你怎么在这儿。”


    他刻意回避她的眼神，食指蹭过鼻尖：“宿舍没开门，我回家了，正巧看见你。”


    恰巧吗。


    “送你回去了。”他扔过手中的外套，戚诗稳稳接住。


    跟在他的身后，还不忘拎着剩下的一瓶伏特加。


    虽刚刚酒醒了大半，但脑袋还是止不住地晕。


    她站在纪玖舟的身后，乖乖的等着他撑开雨伞，他的脚步忽的停了下来，令她措手不及，反应迟钝了下。


    额头撞在他结实的后背上，又生怕被纪玖舟发现自己这幅摸样，下意识拽住他的衣服。


    领子猛地一紧，纪玖舟想不发现也难，甚至有些喘不过气。


    他用余光瞄了瞄她，还是摇摇晃晃的样子，有点儿好笑。


    他清清嗓，掩盖笑意，一本正经道：“戚诗，你没必要把我勒死吧。”


    “对，对不起，我就是......”


    “想占我便宜——”他转过身，微微俯下头，伞轻轻一偏，为她遮住大半雨水：“就直说。”


    他想起戚诗说的话，又直起身，刻意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的动作都印在戚诗的眼中，雨中，他与她的中间隔了道墙，她亲手筑起的墙。


    她怀中紧紧抱着那瓶伏特加，低着头看着雨水打在泥坑里，溅出泥点。


    她抽了抽鼻子，泪水蓄满了眼眶，她许久不哭了。


    戚诗是个感性至极的人，她刷视频的时候会共情落泪，下个视频又会哈哈大笑。


    但她在外人面前，哪怕是祝时桉，都没掉过一滴泪。


    别人总会讲，戚诗是个冷若冰霜的人，可她只是不想为别人添太多麻烦。


    还小的时候，戚承志总会告诉她，你是大孩子了，应该坚强，不能总想爸爸妈妈，不能总是掉眼泪。


    她记得，所以她没有在外面真的没掉过眼泪红过眼眶。


    第一次是在天台，与纪玖舟决裂的那次。


    还有就是这次。


    她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忍了很久不让眼泪掉出，但失败了，她认输了。


    眼泪像与雨滴化为一体，共同砸向蓄满水的泥坑里。


    她的声音呜咽，还是说出了那句迟来的：“纪玖舟，对不起。”


    他的脚步顿在原地，在他的认知里，戚诗从不用说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他不解。


    她不敢抬头，怕现在的双眼肿的像个核桃，只好低声抽噎道：“我不该当时打你，我也不该和你说那种话。”


    纪玖舟听得出来，她说的是两件事。


    “怎么忽然这么说。”他见她卸下防备，用手背轻轻蹭掉她脸颊的泪，还不忘打趣道：“良心发现了？”


    她缓缓抬起头，泪水已然浸湿整个面颊，红肿的双眼望着纪玖舟，隐晦酸涩在她鼻腔内袭来。


    她抽抽泣泣，最后哽咽一句：“那倒没有。”


    她的回答一如既往没让纪玖舟失望。


    他只是下意识地把伞再倾斜过去一些，替她接住淋在身上的雨滴。


    “我不想，不想又剩我孤孤单单一个人。”


    这句话，仿佛是她心中最脆弱的一部分，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告诉了纪玖舟。


    戚诗好像一直都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在她被父母放到东翎抚养的时候，除了外公，就是身边和她一起长大的伙伴，但渐渐地，大家都搬走了，东翎，只剩她和外公了。


    她时常坐在外公家门口的石墩上，望着夜里的繁星点点。


    那时的她便想清楚了一件事，除了外公，没人会一直陪着她了。


    外公去世后，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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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也越来越少，对身边的人都淡淡的。


    哪怕是祝时桉，也会有一天去追随自己的梦想，结婚生子。


    在她的认知里，尽管多么牢固的关系，无论是多么舍不得离开的人，最终仍会面临那个问题，分离。


    分离这个课，她永远学不会。


    可对于纪玖舟，她总会违背自己的悖论。


    舍不得和他说，再见纪玖舟。


    她的嘴角向下，语气偏软:“你能不能原谅我。”


    纪玖舟被她的话逗笑，也不知道是这个小酒鬼喝多说的胡话，明天醒来还能不能记得。


    只是她好像误会了。


    他从未怪过戚诗，他怪当年没有早些知道那些事，让她一个人承担，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在他走进那家便利店之前，他便认出了戚诗。


    然后坐在天台设法和戚诗再见面，一筹莫展之际，他看见了来寻他的人。


    再遇见她，让纪玖舟觉得，是这场选拔赛输的人，专属奖励。


    而那晚他抱戚诗从天台回到卧室的时候，他心里便下了两个决定。


    一是要成为知名的赛车手。


    二，是再也不会离开她，直到，再也抓不住她为止。


    他没忘记自己的决定，于是完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场比赛，获得了不错的名次。


    于是，他再次回到这个便利店。


    换他来寻她。


    “我什么时候怪过你啊。”


    戚诗眼神迷离，困惑不解，揉着通红的双眼，站在原地还有些不稳。


    见她摇摇晃晃的摸样，生怕摔在哪个泥坑里，他递过伞，蹲在前面：“上来。”


    “你干什么？”她后退了半步。


    “送你回家。”纪玖舟见她防备心倒是挺强：“我还能干什么。”


    她试探性的将手掌贴在他的后背上，一手环住他的脖颈，一手撑着伞，雨水从她的发梢滴下，滑过纪玖舟的脖颈。


    纪玖舟微微侧过头，语气温和道：“扶好了。”


    她埋在纪玖舟的脖颈后，一阵暖意袭来，不自觉的还有了些困意。


    “我困了，纪玖舟...”她小声呜呜囔囔道。


    纪玖舟感受到她温热的吐息，脖颈后痒痒的，耳尖不自觉的泛起红晕，他耐心哄道：“等会儿再睡。”


    戚诗的伞打的七歪八斜，没过一会儿就挡住纪玖舟的视线，本五分钟走到的路程硬是多走了两三分钟。


    到戚诗家门口的时候，纪玖舟瞥了一眼戚诗：“密码。”


    她蹲在电梯门口，抱着双腿，弯唇一笑：“你、猜？”


    纪玖舟见她意识已经愈渐迷离，自己只能试了几个他以为的戚诗会设置的密码。


    但默认三次密码错误，密码门就自动锁定了。


    第一次试的是戚诗的生日，0812，密码错误。


    “密码是什么啊？”纪玖舟蹲在她的面前，与她面面相觑：“你不会还想躺我的床吧？”


    戚诗猛地伸出手，指着纪玖舟的鼻尖：“手机尾号啊，笨！”


    纪玖舟直起身子，语气有些无奈：“不是告诉你不能留自己的手机尾号吗。”


    他转身试了一下，密码错误。


    他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她的手机尾号很好记，是3377，没道理会记错的。


    纪玖舟想起当时设置密码的情景，记起自己的话，兴许是....


    他抱着怀疑的态度按下了那四个数字。


    咔嚓一声，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