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野，他说族长找你。”


    萧岚靠近了门边冲她招了招手，等江竹野靠近了，低下头来指着远处山峰上的小亭子：“我们一起去过那里的，你当时带我去放风筝。”


    江竹野偏过头去看着他精致的侧脸，微笑了起来，她扯了扯萧岚的耳尖：“你对巫灵有印象吗？”


    “有，她以前也是你的小跟班，就是不太喜欢我。”


    萧岚把江竹野拉到了路边，开始慢悠悠朝着山上走去：“我让巫玉树先走了，总觉得他在瞒着我们什么事，不如自己先看看是什么情况。”


    江竹野没有戳破他别的心思，也握紧了萧岚的手，二人像一对普通情侣一般顺着汹涌人流向上攀爬，听到一路上热烈的讨论声。


    “听说今年的圣女换成新人了？谁家的孩子啊，真羡慕。”


    “好像是个旁支的姑娘？我也不清楚，反正都是巫族从小培养的孩子，我们家这蠢材可比不了。”


    一旁的大娘亲昵地戳了戳怀中小儿子的额头，开着玩笑道。


    “大娘，这圣女是要做些什么啊？”江竹野探头问道。


    “哟，好俊的小姑娘，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连巫族都不知道？”这大娘也是个热心人，当即眉飞色舞地讲解起来。


    “巫族嘛，他们从小就能听到老天爷的命令，有什么不顺，就去他们的庙里拜一拜，让他们帮忙传达给上天。而圣女就是巫族选出的最优秀的孩子，能直接跟上天对话，为我们带来老天的恩赐。”


    “哎，这段时间可乱呐，不知怎么的发了几场地震，我亲自带着儿子来这里拜一拜，保佑我们一家平平安安。对了，你们可以去那边，第二个山头，那里是姻缘庙，求得可准啦。”


    大娘大笑了起来，捏了捏小儿子的鼻尖：“我和孩子他爸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有这么准吗？”江竹野小声嘀咕着，她个人比较倾向于这巫族在靠自身凶兽的能力装神弄鬼，结果看到周围的百姓们眼睛一瞪，一脸危险地看着她。


    “不可对神使不敬啊！”这大娘慌乱地捂住了她的嘴：“快，快，等会儿去祭祀现场朝拜一番，让上天原谅你的过错。”


    江竹野没再挣扎，她无奈地点了点头，找准空隙带着萧岚脱离了这里。


    二人体力要比一般人好上许多，不多时便到达了山峰的庭院，这里的游客少了许多，更多的是来来去去的巫族成员，正搬着道具准备着即将开始的仪式。


    这里凶兽的气息浓郁了许多，江竹野不得不再次借助萧岚的位格来压制住自己下意识的气息外露，随后仔细地观察着这片忙碌的庭院。


    绿水青山的美景中间停驻了这么一道平台，前有一座小亭子，再一转弯，便是这做工雅致的小院。


    院内摆放着祭祀用品，侧边是几座小木屋，一群穿着淡紫色长裙的姑娘们正在欢声笑语地上着妆。


    “是江宗师吗？等您许久了。”一道柔软的女声响了起来，江竹野从山石上探出头来，看到一位穿着深紫色长裙的女子亭亭玉立地站在大门口，冲着她行了一礼。


    “请跟我来，我们族长等您许久了。”


    秃鹫一族的侦察能力在凶兽族群里是排前的，江竹野有些感慨，若是她也能有这样敏锐的洞察力，也不至于在那么多时候都这么被动。


    江竹野跟着这女子一直向内走去，穿过亭台水榭，迈步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溶洞，内里是一条高高垂落而下的瀑布，飞溅的水花给燥热的夏季带来了些许凉爽。


    那女子嘴里念念有词了片刻，手向右一挥，这瀑布直接从中间截断开了，向着两侧流动，展现出内里的一道青铜门来。


    “请。”


    那深紫色衣裙的女子就这样停在了原地，好像默认江竹野能直接飞过去似的，目送着她和萧岚小心翼翼地穿过了铜门。


    一进同门，又是另一番景象，这里倒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只留下一排栏杆斜倚在陡峭的悬崖边，在远处如梦似幻的青翠中拉出一条真实的线条。


    “大师，您来了！”


    倚靠在栏杆边缘的竟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面若璞玉，他冲着江竹野一笑：“这里能看到我们巫山最美的风景，我派出去的人居然没有接送您，真是抱歉，不过可真巧，马上便是巫族的祭祀仪式，我给您安排了风景最好的座位！”


    他穿着繁复的祭祀服饰，对着江竹野弯腰伸出了手：“那么让我带您去吧！”


    “扑棱”一声，随着落下的话头，他背后赫然生长出了一双巨大的褐色翅膀，尾羽在阳光中泛着青绿蓝交加的色彩。


    江竹野巍然不动，一脸冷漠地看着眼前这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少年，问道：“你就是巫族族长？我找他有正事。”


    “我当然是啊，今日我姐就会把族长之位传与我，我也知道你，你想要的，我们巫族都会给。”


    “对了。我叫巫潜，不会害你的，跟我来！”


    巫潜拉住了江竹野的手，又好像才注意到萧岚似的惊道：“欸，你怎么还带了个保镖，他会飞吗？不能的话，就要麻烦他自己走下去了。”


    “他是我爱人，请你尊重一点。”


    江竹野微笑着，猛地捏紧了手，听到了巫潜纤细的手掌骨骼发出的咔咔声，心道：“不是练家子？看起来好弱啊，他有什么特殊能当上族长。”


    巫潜已经带着江竹野飞到了高空，被捏的惨叫起来：“好痛好痛好痛——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看起来像傻子。”江竹野在心里下了判断，随后甩开了巫潜的手，借着周围的水汽悬浮在空中，随后凌空一个锁喉，把巫潜钉在了原地。


    “说人话，你们想要我干什么？你们觉得我想要什么？”


    江竹野对这里的印象并不好，也不想再多浪费时间，心底的烦躁在见到巫灵的雕塑后不断地升级，甚至有直接把巫潜掼下去的冲动。


    “冷静一点。”


    萧岚从背后凑过来抱住了江竹野，他把巫潜拉近了些，问道：“你们知道多少有关阿野的事情，如实招来，我们不会害你的。”


    巫潜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体格上来了，心性却并不成熟，他在空中挣扎着，几乎要哭出来：“我真的不知道！我姐让我来请你，说你是我们族的贵人，我没说谎！”


    萧岚低声道：“他看起来真的不知情，我们去祭祀现场查看一番吧，她们现在只知道你是炼器宗师，和你的记忆不一定有关系。”


    江竹野猛地清醒了过来，她手一松，看到巫潜向下坠落了几寸，又被萧岚扯了过来。


    “那就不要多话，带我们去现场。”


    江竹野嘴上说着，却没有动，她漂浮在群山之上，低头打量着这个地方——真奇怪，她好像在从这个角度观察过这片土地。


    “阿野，走吧。”


    萧岚一路上紧握着江竹野有些冰凉的手，带着她来到人头攒动的祭祀现场，坐到了观众台的最高处。


    场内，穿着火红色衣裙的少女正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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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舞着，手里拿着一条长长的木棍，木棍上贴着色彩鲜艳的流苏，在空中来回飘扬。


    她没有穿鞋，脚踝上系着铃铛，衣摆浮动间露出白皙的小腿，同黑木质的高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台下的百姓们席地而坐，虔诚地看着这位圣女。


    叮铃，叮铃，铃铛有规律的响着，伴着逐渐响起的苍凉的埙乐，方才还晴朗的天暗了下来。


    巫山干旱多天，却突然在这圣女将手中长棍向天一指的时候，凝聚起了一片乌云。


    台下的观众们欢呼了起来，热烈的气氛穿透了大雨前闷热的天气。


    江竹野拧眉观察着这圣女的一举一动，觉得似乎没有什么血脉能力的运用——巫族内部必然有擅长夜观天象之人，特意在这一刻举办仪式的。


    她向来不信这世界有什么神鬼，如果有天道的话，那也应该是萧岚这样由天地灵气化身的产物。


    想到这个，江竹野突然头也不回的问道：“你还没有跟我讲过你是怎么遇到宋明昭的？为什么会和他签契约？”


    “我的身体是他给的。”萧岚解释道，“是他不知用了些什么材料让我的魂体有了承载的地方，不过直到你找来了透骨青，这具身体才真正凝实了下来。”


    “那你为何一直瞒着我？”江竹野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着那圣女的下一步动作。


    这圣女应当是练过武的，一举一动间皆有着别样的韵味，挥着长棍连翻了几个跟斗，连呼吸都没有乱。


    她好像朝这里望了一眼，看到巫潜对她拼命挥舞的手，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个就是我姐，厉害吧，她叫巫凛！”巫潜好像已经把方才的不快忘到了一边，又开始喋喋不休的向江竹野解释了起来。


    “接下来就要请求上苍为圣女降福了，你好然后姐姐就可以去圣地直接和上苍对话了，啊——好羡慕！”


    江竹野追问道：“圣地指的是什么？”


    “自然是上天住的地方。”巫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我没去过，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有穿过后山的禁制才能抵达通往那边的入口，我可打不破那些禁制，只有被赐福的人才能直接进去。


    她的记忆会和这些看起来不着调的东西有关吗？


    江竹野皱起了眉头，她理论上是作为李氏的代言人而来，这里却没有人向她提起过相关的事宜。


    那圣女再次动了，她高速旋转了几圈，裙摆绽开一朵鲜艳的玫瑰，随后跪坐了下去，将腰肢向后压下去，整个人折叠成一座小小的拱桥，她向上举起了那长棍。


    一丝亮光从云层中透了进来，照亮了那天台的正中间，显得巫凛的脸庞都在发着光，而周围的人群像被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这是多么超自然又梦幻的场景。


    “天道赐福！上天依然眷顾着我们！”


    人群中欣喜的声音响了起来，江竹野放眼望去，看见一群穿着破烂，相互搀扶的人群被安排在最前方，正热泪盈眶的跪倒在地。


    紧接着人群也欢呼起来，他们高喊着圣女的名字：“巫凛！巫凛！”


    巫凛深呼了一口气，缓缓地坐起了身。


    她微笑了起来，宛若悲悯的神女降落在了人间，朝着人群致意。


    就在这个时候，那束光动了。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沉默中，它并没有被缓缓移动的乌云所覆盖，反倒是以一种非常不规律的轨迹向外移动，向外拓展。


    它照在了江竹野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