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山匪

作品:《问世间

    新知府也不过初来乍到,能摸到官府的门就不错了,自然也不会准备多丰盛的宴席,但对于奔波几日的几人来说已是足够。


    青衣人戴上官帽,也算是礼仪周全,这顿饭称得上宾主尽欢。


    回到那小院,谢仪快步走入屋内,却蓦然回眸,几分银白月色落入女子琥珀色的瞳孔,谢仪显得几分冷冽,她示意林霁跟进来。


    “那知府该是有问题。”


    “怎么说?”


    “我虽不知为何对那玉无忧无端熟悉,但今日闻张卓之名,却是有些印象的。


    张卓,建武二年,三甲一十八名,本身是个不堪用的,但家中势力豪横,也是谋来几个好官职。”


    这其实是顾清讲给谢仪的,他的老师曾给她讲述官场形势,事无巨细,想来确实相当看重谢仪了。


    往事不可追矣。


    “这可是有什么不妥?”却见林霁实在对这朝堂事务不太清楚,一时没想到这与眼前境状有何关联。


    谢仪饮了口温热茶水,眼睫微垂,声音降低,化在烛火中,“老师既认为他是个不堪用的,那此人多半是个酒囊饭袋之徒,这等人往往是混日子的,今日之举过于激进,这张卓与此评价实在差异太大。”


    她还是喝不惯这粗茶,谢仪轻皱眉,“也说不好是浪子回头或世人错看。但就出身而言,那记录在案的张卓不过三甲,学问一般,也无甚功绩,短短几年能做一府长官必然是走了家中关系,而那张家势力盘根错节,想来是与这当地世家通过气的。


    即便没提前打点过,张卓此人,我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他要这般和当地世家作对。”


    谢仪终究把这剩下茶水放回桌上,不再勉强自己,太涩、太浊,品来不见半分茶香,倒有些莫名的胭脂气。


    此地不敢高声语,只怕惊动阁中人。


    林霁从这夜间谈话开始,便倚在窗边,方便注意周遭环境。


    说来,这院子夜晚也是歌舞不缀,香满整楼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只是,今日,不知多少住客被扣在那市集上了。


    林霁亦压低声音,“说来我也有些想法,张卓本就搭我们的车一人前来,若他是新上任的知府,那便是仆从随侍全被掳了去,可这不过短短半天,怎得就找来几个身强体壮的帮手?


    我与那几人也是交谈了一番,观其言行,实在不像官府之人,大开大合,还有几分市井气。如今你一提,我再一仔细琢磨,算是晓得那几人与什么相干了!”


    林霁一顿,几乎用气声说话,“我瞧那几人,与山上的土匪怕是有些联系。”


    他没把话说死,但看其神色,怕是至少有个七八成把握。


    却见一旁端坐的谢仪并不惊讶,她只是略略挑眉,“怎的,你还进过土匪窝?”


    “当时尽是些老弱病残,不小心被劫了去。”他竟已经能面不改色地说起这段屈辱往事了。


    谢仪一顿,“是我失言了。”


    这两方信息结合,新知府定然不简单,说不得便是一场贼喊捉贼,李代桃僵的大戏,这知府本人便是山匪,劫了那张卓便上任来。


    “此子所图甚大。”白衣女子隔着幽幽烛火与男子对视。


    从没听过哪个贼人敢这般占城,这已然是明目张胆的谋反了。


    “邺城地方水太深,我们莫要久留。”


    无论如何,这新知府与世家的矛盾已然摆在明面上,还有个山匪在暗处,说不好几日后局势会多么混乱,他们初来乍到,还是莫要掺和,速速离开好。


    离了富贵乡,才发觉,原来寻个安稳处竟如此不易。


    夜幕沉沉,云掩月光,几颗星子零碎地散着光,几缕微光下,一辆马车驶出城门,隐入远方朦胧晨色。


    邺城,官府,灯火通明,魁梧的大汉踏入书房,


    “无忧,那两人离开了,可要追上去?”


    正读着公文的青衣男子随意地靠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地晃着扇子,一双凤眼烟波流转,


    “他们怕是猜到了什么,要不……”那大汉比了比脖子,面色凶狠。


    却见青衣男子一滞,瞪了大汉一眼,扇子一收敲了敲桌子,


    “不要这么冲动。


    若我没记错,那女子该是京城谢氏嫡女,那可是绝世双姝之一,该是个良善之人。何况同行我亦未特意遮掩,猜出来也实属正常。


    再者,这二人留在城中也是个变数,不若让他们离去罢,说不得日后能带来什么惊喜……”


    “哦,好的。”大汉看起来对着长篇大论不怎么感兴趣,他才不晓得什么绝世双姝,但既然无忧说不抓,便不抓吧。


    “嗯……再给他们送些银子罢,也算报答那救命之恩了。”青衣男子又笑容满面地摇起扇来。


    这邺城,要变天了。


    ——


    谢仪和林霁又上了路,马车在长年失修的道上摇摇晃晃。


    晨光漫过颓垣,残破的房屋镀上金色,裂缝间钻出几茎鹅黄的野菊,忽有清风啸来,令人心旷神怡。


    说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天气晴朗,林霁自邺城一事后心情相当好,


    这不,正赶着路呢,还哼着小曲儿。


    谢仪在车中歇息,他们本打算换两匹马,省得如此累赘,但此去匆匆,没来得及。


    那乌发女子坐于车中,哪怕没得旁人,也总是一丝不苟的,她听着林霁哼的音调,忽地心头一跳。


    她忆起来了,那日后山,雪玲珑哼过这曲!


    这曲调甚为怪异,绝非流行之乐,令她印象深刻。


    “林霁,你唱的什么曲儿?”车内传来声音,音调平稳,似只是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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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趣,才询问一番。


    “此曲名为《欢乐颂》,是我之前从外族那里听来的。”林霁的语调仍然相当轻快,“说来,我之前给你那八音盒记录的便是此曲呢。”


    谢仪心沉了半分,她甚至没有心思询问林霁何事又与外族有了交集。


    “可有其他人知道此曲?”谢仪声音清朗,抓住车厢一旁扶手,马车这会子颠得有些厉害。


    “应该没有,那外人就我一人见过,之后便离开了。”林霁不知为何如此坚定。


    也对,京城不过那么大点地,哪来那么多巧合,谢仪眼神暗了暗,半晌,才接下去,“林霁,你可认识雪玲珑?”


    你可识得雪玲珑,你可知那是当今圣上的宠妃,一言一行牵连多少性命,


    你可知那妖妃的生平在京城圈子里几乎公开,她是京城良家子,自幼养在乡下深闺,家中出了事,只才上京来,只卖了两天馄饨便遇到了圣上。


    这是圣上暗地查了一条街的得到的板上钉钉的事实。


    雪玲珑有如此身世,那朝臣才能勉强同意,圣上也能安心宠幸。


    但问题是,她不该有机会识得林霁。


    谢仪期待着那个否认的答案,蒙蔽圣听,这是多少人连坐的罪名。


    但隔着车帘,林霁显然没有察觉谢仪的不对劲,“雪玲珑,唔,有点儿耳熟。


    我想起来了,之前我刚到京城外遇到个小童,名为薛小草,当时你那草药还救了他呢。这小童好像有个姐姐叫薛大花。”


    林霁停顿了一会儿,当是在回忆什么,再开口声音低沉下去,“说来这薛大花也是个可怜人,三岁丧了父,十岁母亲又被掳走,刚刚到了京城,唯一的弟弟还染了病,好不容易救活,又在大街上冲撞了贵人,被活活打死。薛大花是个漂亮姑娘,本是良籍,却失了依靠,竟要被几十岁的富商强纳为妾。


    那日她想不开,想寻短见,我在河边恰好碰上了。”林霁想到那灰色的河、黯淡的天,还有没有任何光亮的女子。


    “总之我与薛大花说了很多,把她劝回来了。说来,这雪玲珑的名字还是我取的,是要她抛掉过去重新向前看的意思,人总要活下去嘛。


    哦对,我最后该是送过她个八音盒,玄之可是见过她?”


    谢仪久久无声,她想到那一条街的证人,想到那罔顾人命的贵人,又想到极喜欢微服私访的圣上。


    她宁愿雪玲珑只是贪慕权势,她希望这个少女真实地享受这天下之高之人的爱意,她希望一切没有那么糟糕,但神思似乎控制不住地划向深渊。


    谢仪再次感受到这世道的混乱,一切规则似乎都摇摇欲坠。


    “她已是宫中的妃子。”谢仪隔了许久,轻轻回应。


    此语一出,两方皆静。


    这人世如戏,谁人知,几分真,几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