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莱辖区……怎么说呢，就和陆离幻想中的富裕辖区完全不长一个样。


    它确实拥有比芬夫辖区更多的全息影像、购物中心、商业街区。各辖区的叛军好似对这块土地格外照拂，比起几乎被犁成平地的芬夫和泽克斯，德莱市区竟然还保留着大部分都市面貌。当然必要的战损不可避免。


    作为德莱象征的摩天塔被炮火削成一束犬牙交错的合金荆棘，楼体残存的裂缝中探出半块未断电的全息广告屏，由知名影星代言的奢侈品广告如今只剩下一个焦黑的空洞，正“吱喳”向外冒着电流。宽敞到能并肩行驶四辆智能悬浮车的主干道被轰成了蜂窝状，悬挂式公交正遵循导航系统的指令，载着空无一人的车厢驶过天际，飞向不知名的彼岸。


    但——


    “好怪。”


    【哪怪了？】耳麦式通讯器里传来夏源的疑问。这个小东西是随上回物资一同配送来的赠品，也不知道夏源是如何“说服”灰烟商会的运货员一下给他们三个的，可能是翻倍的同盟点吧。总之双方对这笔交易都非常满意。


    【如果说的是电力和信号残存的话，那很正常。德莱好歹也是萨莉亚同盟的科技中心，各种黑科技的发源地，只要脑子勉强跟正常扯上一点边的人，就该知道不能硬来。可以一炮削掉摩天塔，也不能一枪击中科研所。叛军也是需要人支持的，没人想要自断后路。】


    “满分讲解。但我认为小陆离指的并不是什么电力、信号的问题哦。”属于梅的优雅嗓音插了进来。


    陆离：“是。我是觉得，这座城市本身——好怪啊。”


    夏源不做声了。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德莱市区，的的确确是一座很“怪”的城市。


    全息广告牌的投影扭曲着街道走向，【50%OFF】的霓虹大字横躺在居民楼外墙上；地下轨道的出入口连接着悬挂式公交站，十字路口的一下个转向是全息影院的大门口。泰坦前进的每一米路几乎横跨三个不同的路口，再掉头，五面完全一致的全息灯牌困死住了贸然闯入者。


    “我是瞎了吗？还是精神终于错乱了？怎么每一次眨眼看到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啊！”


    陆离疯狂揉着眼睛，随后就被蹬上车顶的梅一把拍掉了手。细菌！她用眼神传递道。


    “你的眼睛和脑神经没有半点问题。这就是德莱的特色。”


    梅的指尖往耳麦上敲了两下：“阿源，启动信号屏蔽程序。”


    【你确定？这样一来我们可就成“真”眼瞎了。】


    “没事。我有别的方法。”


    半分钟后，从泰坦的车头顶部缓缓升起一台小型雷达。随着一道肉眼无法识别的电波朝四周扩散，陆离的视觉恢复了正常。然后，她情愿是自己眼瞎了。


    “这、这是什么？立体迷宫？！”


    “或者你可以喊它‘幻影迷城’。那群疯子喜欢这个称呼。”


    比起陆离的一惊一乍，梅倒是一脸娴熟地撇眼看向面前这片由无数立方体构成的、高低错落无序道路千回百转到扑朔迷离的迷宫世界。


    “总之，欢迎来到德莱。”


    在成片的“三维迷宫”里，一辆泰坦正在原地打着转。


    陆离：“下一个路口左拐。错了，你这是往右！”


    【因为我们五分钟前左拐过了，然后撞上了购物中心的后门。】


    陆离：“可我怎么记得你已经往右过两遍了？”


    【我有吗？……天桥模块。好吧，我有。】


    更正，是在左右横飞的原地打转。假设此刻有人站在德莱市区的最高处，就能看到一辆军用运输车五分钟内从城北瞬移到城南，又掉头从城东闪现的奇景。


    陆离觉得梅说得对，选择生活在这座“幻影迷城”里的德莱市民，通通都是疯子。证据就在眼前这些个构成迷宫的立方体模块里。


    德莱，一个全体市民通过编程技术，利用光学影像和粒子信号打造的“数字之城”！


    打个比方，就拿最小的立方体模块：便利店，举例。它的模块编码是“F-03”，原址坐落于模块编码“T-909”的数码大道上，然后被一名擅长编程技术的市民（德莱辖区内的每个人）以便利为由，通过往终端手环——特来市民特有，被称呼为“效率手环”，总之通过往终端手环输入模块编码的方式，瞬间移动到了该市民所在模块“TC-177”的跟前。


    当然我们也可以用更加通俗易懂的方式来解释：某人在平地拾起了一块编号“F-03”的积木，然后把它放到了塔顶上。


    不幸的是，这座城市里有至少十二万人在进行类似的操作。


    这也就是为什么泰坦的内置导航在踏入德莱市区的瞬间就开始尖叫不止的原因——所有的建筑位置都移动得太快了，智能导航不知所措。至于粒子信号和光学影像？那是用来给“积木”上色，好把局面变得更加混乱的。


    “所以目前还有人生活在这座城市里？在经历过炮击后？”被“迷宫”折腾到头晕脑胀的陆离，朝一旁不知道在倒腾什么的梅询问，“我还以为人都跑光了，跟芬夫一样。”


    梅头也不抬地告诉她，从大半个月的战况看，至少有四分之三的德莱市民逃离了辖区，否则模块移动状况只会更糟。当然，这同时也是针对像他们这种外来者的有效防御手段。


    “除非彻底废掉研究所和信号塔，否则没人能让这座疯狂的城市停止运转。”


    陆离痛苦地扭过头，重新陷入和夏源的交锋中。


    “试试下一个路口原地掉头？我发现他们好像很少会改变路的位置方向。也许我们可以让泰坦从前一条马路旁的咖啡厅穿过去。”


    【那儿现在已经不是咖啡厅了，傻蛋。还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我刚发现这些模块是会自动旋转的。】


    “？人为操作？”


    【……应该是程序自动。据说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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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好的营造氛围感。】


    陆离彻底抓狂：“什么氛围？迷路的氛围吗？这群疯子能不能有一个正常点的脑子？！”


    显然他们不能。于是泰坦只能继续“原地打转”，直到梅修好了一个金属镯子并成功激活后，这种混乱状态才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这就是‘效率手环’？”陆离凑上前去，伸长了脖子仔细打量着。


    “严格来说是‘效率手环’的仿造品。”梅边解释边往手环投影出的电子屏上输入一连串的数字和符号，“多余的问题别问。人总要有些秘密的。”


    但您身上的秘密着实有些多过头了。陆离缩回脖子腹诟着。


    “……模块编码……现坐标，好的，固定启动。”


    从陆离的角度只能看到梅在屏幕上按下了“确定”键，随后一阵轻微的振动在不远处响起。


    “看来运气不错，离得不是很远。”梅转向振动的方向二度扣下耳麦，“夏源？”


    【明白。但愿有路能直达，而不是莫名出现个模块拦在跟前。】否则他们大概下辈子都要耗在迷宫里了。


    泰坦在夏源的驾驶下，小心翼翼朝目的地驶去。此刻他们身处某片办公与高档住宅区的间隙地段，抬头就能瞅见一眼望不到顶的碧绿色玻璃窗。


    梅：“可编程玻璃，每日随即变换窗口位置，起到更换住户心情的作用。”


    陆离：“那住户岂不是永远找不到自家阳台是哪个？”


    梅：“何止，连家在哪都确定不了。毕竟单个住房模块的编码至少有21位，如果脑容量小些记不住，那么只能睡酒店，毕竟酒店编码少点。”


    陆离：“……”


    梅：“顺带一提，德莱辖区的各大酒店也是全同盟年度营收额最高的。”


    陆离：“…………”


    果然，她不懂德莱人。


    好消息，有通路可以直达目的地；坏消息，模块固定超时了，梅只得再次进行固定。就这么来来回回了四趟，在夏源“视死如归”般驾驶着泰坦一脑袋撞向某家游乐场后，一车人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思兆信息工程有限公司”。一间夹杂在27层楼共计133家公司中的小角色。


    “……这楼里的层数和隔间该不会也是可移动的吧？”陆离提心吊胆地发问。


    “严格来说，是。但放心，这栋办公楼的房东也想到了这点。为防止某些人利用移动模块的方式逃避月租，他特地花费巨额同盟点数彻底固定死了所有模块的编码位置。算是有先见之明吧。”


    梅带着安慰性质地拍了拍陆离的脑袋瓜，随后朝她和身处泰坦驾驶舱的夏源下令：“阿源，关闭掉信号频闭，再背上你那台智能维修机。陆离，扛上电磁枪，就是在角落吃灰的那架，扛不动让大白帮你，它有相关内置程序。理由？就当是为了以防万一吧。”


    “走着，让我带你们去瞧瞧这场内乱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