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作品:《日结五百但职场战区》 芬夫辖区号称萨莉亚同盟中产人士集中地。可惜这里面并不包括她们。
这个道理陆离自懂事起,打母亲望着那个名叫“账户余额”的屏幕发愁叹气时就懂了。
“我们是芬夫的耻辱,用来拉低人均收入线的。”
母亲曾在饭后苦笑着说过这样一句。整件事发生的起因陆离已经不记得了,只能回想起那会只有5岁多的自己手握汤匙坐在高出一个头的餐桌旁,拼命伸长胳膊肘,想要往几乎见底的汤碗中再舀一片菜叶出来。
是因为家里没有“父亲”的缘故吗?她琢磨着应该不是,周围同龄人的家庭中有担任“父亲”这一角色的人,但好像他们的日子过得还不比自家温馨。
母亲这辈子都没迈出过芬夫一步。艾因兹、茨维和德莱,都是她“高攀不起”的富饶地;埃尔夫(11)、茨维尔夫(12)、德莱岑和菲尔岑(14),则被她打心底里“瞧不起”。至于其它几个辖区?菲尔是“肮脏的矿石”,泽克斯是“没出息的农民”,西本(7)仿佛“活在上上个世纪”,阿赫特(8)人这辈子就没“睁开过眼睛”,诺因(9)是同盟最大的“精神病疗养院”,而从策恩(10)出来的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可我们不都是同盟的民众吗?”
“是这样。但又如何呢?每个人都这么看,所有人都这么说,甚至包括你见都没见过一面的祖父母。”
那个温柔又憔悴的女人一把拧掉滔滔不绝讲述着本年度同盟经济增长报告的新闻通讯频道,把频道调回芬夫本地音乐台,在和路边咖啡馆播放的同样爵士乐曲中、端起餐桌上的碗盘去了厨房。她们支付不起机器人家政员的同盟点数,只能用那台祖辈遗留下来的、一启动就“吱喳”作响的洗碗机。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一阵算不上剧烈的颠簸中,陆离缓缓睁开了双眼。
起初世界是灰蒙蒙的,充斥着仿若潮水的涌动和高分贝的嗡嗡作响。渐渐的海浪褪去,机械的嗡鸣取代了它,模糊的光拂去灰雾,熟络的仓顶映入眼帘。是泰坦。
“……严格来说是泰坦的履带。”
有谁的声音静悄悄从远处响起。
“再行驶个一公里就找地方再维修一次吧。但愿不是弹片……”
声音又远去了。与此同时,一张仿佛被谁欠了八百万同盟点的脸赫然出现在了陆离眼前。
“还活着就哼一声。”
陆离不傻,朝他翻了个白眼。
夏源不知从哪掏出颗果子,当着陆离的面咬了一大口:“我就说……(咀嚼)霍普……担忧是多余的……(咔嚓、咔嚓)……你命硬着呢……(咀嚼、吞咽)这么怕死的人怎么可能死的掉。”
说罢,他把没啃干净的果核随手朝左一丢,转头迎上陆离怒目而视的脸。
“我们进德莱边境那会路旁树上摘的,特甜。你再多睡会可就没你份了。”
“……我们现在在德莱辖区?”
陆离刚一开口,就感到自己的嗓子干涸得厉害。再瞅面前这少爷,脑壳里显然连“给病患端杯水”的常识都没有,与其指望他不如指望天降甘霖。
于是在夏源回答“是”的间隙中陆离挣扎着起身,这才发现全服务队仅剩的那条毛毯被垫在了自己身下,不由得有些感动。
“其他人呢?”
“外头车顶上。梅找到了泰坦的自动驾驶模式,终于可以解放双手尽情晒会太阳了。”
夏源从角落里拖了把凳子过来,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就是大半个小时前,一架杂牌无人机经过,射出的弹片可能划伤了履带——”
泰坦应景地“吱喳”了声。
“——多半等会干检修的人又得是我。”夏源不太甘心地撇了撇嘴。
哦,难怪。陆离晃晃自个的脑袋,一低头便瞅见了身旁地板上摆着的水瓶,顾不上别的抓起来就往嘴里灌,然后不出意外地被呛到。
真傻。她已经能够从夏源的眼神中精准读懂所有关于自个的鄙视含义了。
“……所以,战况如何?”
她没有点名道姓地指出是有关什么的展开,但莫名就是知道夏源他懂。
“只要忽略死伤数,我们就是完胜。”
“三台机甲都报废了?!”陆离差点被惊得跳起身来。
夏源伸出一根指头把人往后推了回去:“除了抵挡在援军路上的那台,其余都平安无事地归了队。它(特指拦下叛军的那台机甲)至少吃了二十发榴弹炮,其中两发击中了关节连接处……现在多半是充当路障烂死在了主干道上。”
“顺带一提你的狗也没事。”他拍拍一侧的大腿,一只机械狗头突然探出。陆离见状轻舒口气,伸手摸摸大白的狗头。
夏源默默看着她:“……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死伤’是指什么。”
那只手停滞在半空良久,而后轻轻搭在机械狗的头顶。
“我知道。”略显沉重的语气在主人的有意为之下话风一转:“好在那会我都注意力有够集中到大闹三分钟就晕的地步,所以现在想来,好像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话说在我晕倒后,是梅小姐她替人收拾的摊子吗?”
陆离转头询问夏源,缺见对方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别再提这个了……”他不自在地把头扭向左侧,“如果你真想知道,建议直接去找梅,横竖我看她也不在意这些……”
他又低声嘟囔了几句。等到陆离把水瓶喝见了底,这才重新抬起头:“对了,两件事我得通知下。第一,队伍已经抵达德莱辖区,按理说我们间的委托任务算是正式结束。佣金方面考虑到你们遭遇的这堆破事……总之我们作为客户会给予补偿,这单结算下来至少得有这个数吧。”
夏源比划了个“八”字,看得陆离瞪大了眼睛。
也就是说……陆离心里迅速算起了账,刨去一路上的开支、服务队的公款和战损部分,剩余的点数哪怕是按队长6,她和另一名同僚各2的情况下,自己的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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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账户也能多出至少840同盟点——
这是什么天堂吗?要知道芬夫辖区内月人均收入也才600个点!
她顿时幸福地想要重新撅过去。
了解这个财迷的夏源狠狠一跺脚:“给我把话听完再撅!第二,你们的工作是完成了,所以——”他迟疑了一下,看得出来很少纠结,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把话说出了口,“霍普队长和你的另一名队友,打算等后天进入德莱西郊后正式退出服务队……你还是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
一盆冷水泼到了陆离头上。她彻底清醒了。
泰坦选择在一片隐蔽的滩涂停了下来。
晚餐时分,队伍中的小女孩一脸的神情恍惚,又看着他们欲言又止。这很正常,人在接受超出自己预料范围的信息时都会露出这一系列表情。梅把最后一点饼干渣塞入口中,拍手起身离开了便携式餐桌。
她缓步步入靠阴处的芦苇丛,见四下无人,这才谨慎又小心地曲起自己的一条腿。
身旁的芦苇晃荡了一下,梅站立好身躯,只见服务队的霍普队长正背着月光朝这里走来。
“队长先生。”
霍普没有回应这个礼貌的微笑,他不动声色地皱起眉,仿佛把自个变成了一尊苍白的石膏。
“你是同盟军的人。准确来说是情报部的人。”
她听见石膏一字一顿地说道。于是梅像往常那样眨眨眼,话语中带着一缕轻笑:“同盟军的身份我从来没有掩饰过,不过情报部?”她微微倾斜了下头部,“何以见得?”
“我曾经的上级说过,情报部的人是影、是刃,也是推手。只要记住这种感觉,一般就不会判断错。”
听闻,梅“哦”了一声。“肯尼中校的原部下?怪不得。”她没有正面做出承认,但也没有否认的意图。
“可是事到如今,再揭穿我又有什么用呢?”
霍普摇摇头:“我已经不是同盟军的人,对你的目的也没有兴趣。只是希望你不要把那无辜的孩子、扯进她不该接触的战局里。”
“无辜?”她仿佛是听见了什么新鲜的词汇,失声笑了出来。“我尊敬的队长先生,内乱爆发到现在,这颗星球上已经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了。我们每个人都是这场内乱的推手,每个人。”
霍普没有对这番发言做出任何应答,只是静静地抬头看向天际的一轮弯月。
“如果那孩子愿意,后天我会带走她。”
“那当然。我讨厌强人所难。”
于是对话就此结束,深邃的芦苇丛恢复寂静。霍普回到了泰坦那边。
梅重新曲起了腿。
“听得愉快?”她朝身后的某人发出算不上疑问的问句。
在一阵“沙沙”声中,芦苇丛露出夏源的脸。
“你还好吗?”他若有所指地问道。
梅轻轻按压自己的小腿肌肉,感受着从掌心传来的温度。“我?”她思绪再三,还是在话即将脱口而出前改了口。“不,我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