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应急服务队的员工在一夜间减少了7人。四个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喧嚣的夜晚；二个退出了；一个崩溃了，他叫喊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就这么穿戴着一身装备消失在了太阳升起的彼端。


    兰姆先生放弃了追逐，只得用力安抚住剩余的小队成员，并指挥霍普队长驾驶着泰坦往芬夫与菲尔的辖区边境方向前行。


    陆离也很想跑，但严重受惊的腿脚不听使唤。其余留下来的员工也是一样。兰姆先生见状，又怒发了一天薪水，再三保证昨晚的袭击只是场意外，公司一定会保障他们的人身安全。


    陆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把话听进去了多少。她之所以还留在队里，一方面是腿软动弹不得，另一方面是她也不知道离开了服务队，自己还能去哪生存。


    天亮时分小队曾有过一次短暂的歇息。陆离跟着幸存者们爬下泰坦，回望几乎被移为平地的芬夫市区。


    “老天，看来以后没人会喊我付房租了。”


    有人在身后低声嘟囔着，但她一点也笑不出来。


    新营地暂且设立在了芬夫的边郊附近，几条机械狗和无人机正在营地的周围进行巡逻，为提防随时可能发动的致命袭击。清点物资的时候，大伙才发现除了人员伤亡外，不少干粮和生活必需品都被遗留在了那片被点燃的石滩上。保暖睡袋没有了，兰姆先生取出了压箱底的毛毯。


    “我一会和同盟军那边联系下，看能不能紧急调来些物资。”兰姆先生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憔悴，但精神头瞅着还行，“放心吧，经历这一茬后，业务只会源源不断。只要坚持待在队里努力工作，公司是不会亏待大家的！”


    这话倒是不假。打从天亮起，兰姆先生的通讯铃几乎就没断过。有需要运送物资的，有急需人员转移的。考虑到队员质量和行程安全方面的问题，兰姆先生忍痛只接下来几单，但各个收益不菲。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完成霍普先生日益加大的训练量，整支服务队顶着头顶的炮火多次辗转芬夫市郊和边境地区。大量物资被转手，多批民众转移到了相对安全的边境。


    陆离看着那些缓步消失在菲尔辖区的身影，什么也没有想，只是麻木地转身跟同事们回到营地，一遍又一遍学习用于保命的摸爬滚打。不得不说，她的技术和身手都进步了不小，至少在外界异声响起的一瞬间能快速精准地找到最适合的躲藏点，任凭同事们怎么在身后呼唤都坚持不露头。


    “你具有很强的保命意识。”某次训练过后，霍普队长对她这样评价。


    “这样不好吗？”


    “不，很好。”被兰姆先生夸赞成王牌，也确实肩负起了王牌职责的壮汉，看向遥远的天际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战场上比的就是谁能活得久。把问题留给明天，眼下只关心活着的事。你这样挺好的。”他最后又重复了一遍。


    这天是萨利亚内乱爆发后的第十二天，巧合的是服务队的成员也只剩下了十二个。有阵亡的也有跑路的，当然综合起来还是后者居多。陆离的个人账户里多出了560同盟点。除了第一天剩下的10点外，其余每一天的薪水都被完整地存储在账户里。


    住在同一顶帐篷里的塞茜昨晚摸黑跑了路，陆离听见了，但没有声张，只是在第二天醒来后把对方留下的“福报35”工牌——据说是她前一家公司发的，收进了自个的背包。


    “陆离。”帐篷外传来兰姆先生的呼唤，“收拾下十分钟后出发，边境那边来新活了。”


    “明白。”


    这些天兰姆先生的脸色很是不好。内乱肉眼可见地持续升级，带有各个辖区标志的无人机在上空肆意飞舞着，机械残骸遍地。服务队的业务很是繁忙，但物资储备渐渐拉响了警报。


    一天前陆离偶然听见兰姆先生和通讯器那头的谁爆发了一场激烈争吵，双方就“是你说的内乱不会升级！可都到现在了，我连个同盟军的影子都没见着！”和“什么？什么叫做物资运转不过来？！兄弟，我可是靠这个吃饭的！如果是嫌点数不够我还可以再加……喂、喂？！”的话题间来回切换，直到通讯彻底中断。


    一枚EMP弹在300米外的半空炸开，瞬间摧毁了范围内所有活动中的电子设备。除了三台谁都不会操作的智能机甲、外骨骼和泰坦本身，服务队的全部高科技自保手段正式宣告报废。


    于是跑路的人更多了。午饭后霍普一点名，剩余队员连十人都凑不齐。


    陆离思考再三，还是没有逃跑。一方面兰姆先生的确是个好老板，公司再艰难他也记得每天按时打款；另一方面，霍普队长也是个好队长，能抗能闪能照顾人，泰坦之所以目标巨大但始终能在轮番轰炸中逃出生天，科技含量是关键，但队长的驾驶技术也不容小视。离开这支队伍，陆离不能保证单凭自己能在战火中得以幸存。


    但公司的产业链着实岌岌可危，原先美好的生态闭环被外界因素破开了口，正往外呼呼冒着冷风。


    就是在这样的艰难环境下，服务队和梅相遇了。


    这名从菲尔辖区跨越边境来到芬夫的年轻女士看上去就比陆离大上个四五岁，但人很是精神。


    “看样子我的介绍人没有骗我，真有你们这样的后勤服务小队呀。”


    “你好，女士，很荣幸能为您服务。”兰姆先生挤出一副笑脸，“您这是要……”


    “去芬夫北部的市郊，菲尔辖区简直乱透了，至少有三支所属各异的叛军在开战。”


    梅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兰姆先生的脸色很是难看。


    “这……不太应该吧？”他谨慎地开口进行确认，“我的客户们可都要求赶紧帮他们转移到菲尔辖区，昨天我还接到两单呢，怎么就——”


    “你最近没上网吧？”梅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也对，EMP的袭击频繁了点。打从内乱爆发的那一刻起，菲尔辖区的受灾状况就比其他地区都多。考虑到辖区内令人眼红的自然资源，这种情况也可以遇见。不过袭击一开始都不是大张旗鼓的，更像是做贼心虚，只是出动了‘猎犬’之类的——”


    “猎犬？！”


    兰姆先生猛然提高了三档音量，霍普队长的面色在一瞬间也变得有些发白。只有陆离和几名队员一无所知地站在原地发愣。


    所有的通讯设备都成了废铁，别说上网了，连查看时间都是个问题。一队人每天只能靠霍普队长的“观日术”勉强分辨大抵是上午/下午什么时段。


    “老天，那可是同盟军的——”兰姆先生一把捂住了脸。


    “是这样。”梅朝他们点点头，“本来内乱爆发，同盟军没能第一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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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去镇压就很奇怪，但现在看来……你们懂的。”


    这下，连陆离都被迫听懂了梅的言外之意。萨利亚内乱的爆发和升级，可能牵扯到了同盟的最高执政组织——十四盟议会。既然如此，那么军方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下场也就说得通了，利益交换、坐观山虎斗……可能性太多太多。


    “那么现在……”霍普欲言又止。


    梅同情地开口：“他们开始插手，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我听你说，你们送了不少人前往菲尔？”她做了个“愿所有人好运”的表情。


    兰姆先生看上去简直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陆离上前一步搀扶住了他，她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塞茜离去时的背影，朝着菲尔的边境方向。她摇摇头，不再试图去想。


    霍普上前两步：“请问女士，您有来自其他辖区的消息吗？”


    “抱歉，我只是个可能运气好上那么一点的普通民众，通讯器早坏了。好在我遇见了我的同伴，他手上的军用通讯设备帮了不少忙，这才让我们能顺利逃到芬夫来。”


    “军用通讯设备？！”


    兰姆先生回光返照似的一蹦而起。


    “它在哪儿？！不、我是说，您的那位同伴他在……”


    “后头藏着呢。喂，阿源！”


    梅朝着后方的灌木丛喊了一嗓子，站起个年轻人来。他蹚着步子慢吞吞地向人群靠近，嘴里还在不断小声抱怨：


    “就这么信了一队陌生人。万一人是搞抢劫的，我看你上哪哭去。”


    这话有礼，就是很不中听。至少陆离对这人的感官就很不好。


    瞧这脸白净的，一看就没吃过苦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谁家逃难来的少爷。噫，就沾几片叶子还嫌脏，矫情！


    霍普和兰姆先生大概是见过的人多了，倒是没对他的话做多大反应。尤其是后者，简直把人当成亲爹，冲上去就是一阵握手。


    “这位先生，请问您贵姓？”


    “夏。喊我夏源就行，不要加先生。”夏源努力松开被兰姆先生仅仅握住的手，又忍不住多念叨了几句，“也不事先来个自我介绍，上来就问客户姓名的算是个什么服务行业。”


    这下连梅也看不下去了，直接在人脑袋顶上来了一捶。


    “哎呦！”


    “别不懂礼貌！抱歉，孩子让你见笑了。”


    “没事没事！这是我不对。鄙人兰姆，是咱们民间应急服务队的赞助商。请相信我们，我们就是最专业的。您二位先这边请，咱们可以边走边聊……”


    兰姆先生可真能忍，要我就不理他。陆离愤愤的想，抬头跟在小队的最后方。然后，她耳畔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异响——无人机！多半还是轰炸式的！


    霍普队长显然也听到了。


    “快闪开！”


    小队成员们纷纷四下趴地、翻滚、将近寻找掩体。兰姆先生和梅的反应也很快，他们分别拽住夏源的一只手，朝1米开外的某处废品堆后方扑去。


    几乎同一时刻，一道瘦削的身影比他们任何人都快！几乎是飞似的抢先半步抵达了目标掩体！


    陆离：“！”


    夏源：“！”


    无人机的喧嚣带着尘土和热浪从废品堆上方袭来，废品堆底，两名逃生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