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吗？！”


    突兀的女声让尤里的哭声戛然而止，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哽咽。


    沙发上的两人猛地对视一眼。


    下一秒。


    万淮熟练地从身旁拿起一把大砍刀，尤里紧随其后，两人蹑手蹑脚地挪到门前。


    猫眼早就被血迹和污渍覆盖，万淮凑上去瞧了瞧，眯着眼试图看清，却只看到一团模糊的人影。他不死心，又换了个角度，还是徒劳。


    他只好低声询问：“你谁啊？”


    门外沉默一瞬，紧接着，一道清脆却带着颤音的女声怯生生地响起：“哥哥，救救我……呜呜……”


    啧，万淮撇嘴。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有小女孩在门前求救的。


    十有八九是被异形啃光了大脑的伪人。


    万淮懒得搭理，他转身晃晃悠悠地往回走，长腿一迈就瘫回了沙发上，砍刀随手扔在一旁，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他抬头定睛一看，却发现尤里还傻乎乎地杵在门边没动。


    “Baby，你怎么一个人在外头啊？你爹地妈咪呢？”尤里声线颤抖，满眼不可置信，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像在拼命压抑某种情绪。


    “爸爸说…让我在家等他，可我真的好怕好怕…呜呜呜…”


    小女孩的哭声断断续续，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家就在你们对面…呜呜…哥哥，让我进去好不好？”


    “你等等啊…”尤里嘴里喃喃，手已经伸向门锁，迫不及待地想要拧开。


    没想到“咔哒”一声轻响，门却纹丝不动。他低头一看，才发现门栓从里面反锁得死死的。


    万淮见状立马一个箭步蹿过来，猛地一把推开尤里，直接把他撞到墙上，怒声质问：“你是不是疯？！！”


    “那只是个孩子！”尤里被这一推彻底点燃了情绪，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脸涨得通红，“她就住你们家对面！她是人类！”


    “呵，狗屁孩子。”万淮冷笑，他双臂一伸，牢牢挡在门前，“我家对面根本没住人！”


    他以为这话能让尤里清醒点，可没想到，对方像是中了邪，完全听不进去。


    “她是人类！”尤里又吼了一遍，伸手就要去开门锁。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拳脚相加，闷哼声和喘息声响起，万淮眼尖地发现他的眼睛充血，青筋暴起，仔细看，瞳孔还在微微颤抖，一缩一缩地放大。


    这一看就不对劲！


    他没想到这伪人隔着扇门都能作妖！


    他直接一头撞上尤里的脑门，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尤里脚下踉跄，万淮眼疾手快，瞅准机会一把抓住尤里的胳膊，用力一拧，反绞住他。


    尤里挣扎了几下，却敌不过万淮的力气，他被硬生生拖进旁边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


    “赫赫…赫…”万淮喘着粗气，背靠着墙缓缓滑坐到地上，胸口剧烈起伏。这几天没吃过一口像样的东西，这一遭简直把他仅存的力气都掏空了。


    尤里垂着头，缩在房间角落，久久没吭声。


    两人就这样安静了一会儿，直到尤里终于缓过神来。


    他抬起头，泪流满面：“你知道吗…那声音和我女儿一模一样。”


    “我好想她。”尤里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溢出，一米九的大个子被汗水浸透，看起来十分可怜，“…好想回家。”


    这一个月来，他无数次后悔来到华国，而这一次，他是真的扛不住了。


    万淮沉默了，他也不过是个刚成年的高中生，从小跟姐姐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去世后，姐姐成了他在世上唯一的牵挂。


    姐姐一直都是他的榜样，成绩优异，各种奖项拿到手软。她大学毕业后，通过室友介绍找到了一份据说前途无量的工作，还说是什么国家保密项目。


    她临走前还兴高采烈地跟自己畅想未来，没想到上车后，从此音讯全无。


    他能找到梧山市，还是因为无意中翻到她留下的一个旧本子，上面有她计算车费的潦草笔迹，才知道了地点。


    家人在他心中是最重要的存在。


    可此刻，面对这个身在异国他乡的男人，他腹中纵有千言万语，却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挤不出来。


    眼下弹尽粮绝，外面异形肆虐，救援遥遥无期，是生是死只能听天由命了。


    两人相顾无言，任由门外的敲门声一直响起。


    直到。


    “啊——”门外响起一声惨叫后，小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门再次被敲响，这次是个男人的声音：“里面有人吗？”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咚咚咚！！咚咚！”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激烈。


    “欧娜小姐，请立即返回天之层！”


    陈溺死死盯着门板，她和欧娜的身体紧紧黏合，身上出现了她吞噬过的所有生物的特征，看起来像个巨大的肉团。


    上层人的血肉蕴含的能量是人类的无数倍，完全超出她的想象。而她最初融合的那只异形，拥有漫长的生长期和进阶期。


    她有预感，自己很快又要再次陷入沉睡。


    虽然不知道另一个使者为什么迟迟没有动作，但她的时间却着实不多了。


    “欧娜小姐，冒犯了。”门外低沉男声再次响起，随即传来开门的窸窣声。


    “嘎吱——”


    门刚被拉开三分之一，陈溺迅速侧身，借着沙发遮挡，只露出半张脸。她已成功幻化出欧娜的头颅，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退下！”她厉声呵斥，嗓音压得很低。


    开门的动作瞬间停滞，门口的侍者们面面相觑，一时手足无措，齐齐将目光投向站在最前方的男人。


    他的五官轮廓深邃，皮肤白皙，身形挺拔，宽肩窄背，脸上同样长着两根鱼鳍，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额间有一枚鳞片，与欧娜尾鳍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男人眉心微蹙，沉吟片刻，抬脚跨入门内：“欧娜小姐，家主有召…”


    “谁让你进来的？！”陈溺猛地打断，声音带着几分怒意，“滚出去。”


    男人一怔，他立马低下头：“对不起，打扰了您的雅兴。”


    他毫不迟疑地转身，挥手示意侍者关门，动作干净利落。


    “砰——”门合上的瞬间，陈溺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看来“欧娜”这身份，真是贵不可言。


    作为“幽灵”组织的小头目，她试探上级的线索，总一问三不说，只让她闷头完成任务，妥妥的炮灰一个。


    虽说顶着欧娜的壳子，行事方便了不少，但危机也不少。至少从刚刚硬闯的那个男人身上，她可以得出有人凌驾于自己之上，等会应付那个家主会有点棘手。


    算了，眼下先应付过去再说，等吞噬了大脑，一切都好办了。


    …


    两个小时后。


    陈溺天塌了，她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欧娜的记忆一片空白。


    甚至可以说，欧娜没有大脑。


    所以是上层人天生如此，还是说她的大脑被别的什么生物吞噬了？


    陈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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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自主地看向桌上那盒异形，欧娜如此喜爱异形的原因也就浮出水面。


    欧娜早就被异形蚕食了大脑，渴望异形估计也只是因为要定期补充能量。


    那么…她等会要去见的那个家主，会不会也是异形？


    “叩叩——”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欧娜小姐，家主刚刚传来急讯，说您再不回去，她就要亲自下来了。”男声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几分急迫。


    “走吧。”陈溺随手将桌上的异形吞噬，然后起身走向门口。


    大门缓缓开启，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直视她，唯独那个额间有鳞片的男人例外。


    陈溺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与他擦肩而过，这家伙被烙上专属印记，看来和欧娜的关系不浅。


    “家主找我什么事？”她头也不回地问，语气轻描淡写，大步向前。


    欧娜积威深重，她赌没人敢过问一个下层人的死活，生死都不会在乎。


    果然。


    “她只说要与您面谈。”男人语气平稳，挥手指挥身旁的人，“快去封路，欧娜小姐要出门了。”


    “遵命，迪奥戈夫侍。”侍者低声应和，转身小跑离去。


    陈溺面不改色，继续前行，看来这男人不仅是欧娜的亲信，甚至可能是枕边人，那他知道欧娜只是一具空壳吗？


    很快，陈溺在浩浩荡荡的簇拥下离开拍卖行。


    登上飞舰，窗外景色飞速掠过，整条航线空无一人，他们直直飞跃层级，甚至不需要通行证。


    这让她陷入了沉默。


    既然他们的种族特征就是最高的通行证。


    那所有人都需要通行证的规矩不过是上层人的谎言，是吊着“幽灵”组织的胡萝卜。


    让他们相信通过努力就能改变命运，殊不知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他们的阶级。


    回想起这一个月和“幽灵”组员们的日常，他们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中挣扎，食不果腹，待遇低下，还常遭到上层人的白眼，却依旧心怀希望。


    这何尝不是地球上无数人的缩影？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窒。


    很快，飞舰越过一大片园林造景，停在了一栋极具科技感的白色建筑前。


    陈溺刚一下车就听到一声怒喝。


    “混账！”说话的女人体型比欧娜还大了一圈，金发碧眼，身后拖着一袭银光闪闪的尾鳍，与欧娜长得有七八分相似，显然是血亲。


    陈溺不敢轻举妄动，她不清楚欧娜和这女人的相处模式。


    更重要的是，对方不是异形。


    从她的反应来看，肯定不知道欧娜早就是一具空壳。


    “议会那边一直在等你。”女人强忍着怒气，她低声道，“天神苏醒了，他指明要见你。”


    天神？


    陈溺嘴角抽了抽，她这一个月从未听说天梯人有宗教信仰，这“天神”是什么鬼？


    “科学院那边传来新进展，他们找到大肆入侵地球的方法了。”女人身上的战意磅礴，脸上却十分虔诚，“这还得多亏了天神大人！”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陈溺心间。


    她几乎可以断定，这所谓的天神，就是另一个命运使者。


    使者之间有天然的感应，当初她被夺成果时能立刻反应过来，正是因为这点。


    与他见面，风险极大。


    “真是个好消息！那赶紧走吧！”陈溺佯装兴奋，眼底却闪过一抹冰冷杀意。


    这是她唯一能近距离接触对方的机会，她绝不会放过。


    她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