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响，皇帝将手中写有调查结果的折子，直接摔在了地上。


    御书房中的人一惊，更加一言不敢发。


    “没找到？”


    傅芊听见皇帝如是说着，一字一顿中透露出十足的怒火。


    “整整三天的时间，朕给了你们三天的时间，竟然找不出一个小小毛贼？！”


    果然。


    傅芊对这个调查结果并没有感到很意外，看了眼头越发低的地煞，反而思量起他会受到什么处分。


    “呵。”皇帝冷笑一声，同样看过去：“你们当中，谁是负责这件事的人？”


    御书房中一共五个暗卫，没有谁应声，唯有地煞稍微上前一步。


    “回皇上，我们五个都是！”


    如此令人胆战心惊的严肃场合，响起了他掷地有声的回答。


    皇帝面无表情。


    一旁的侍卫首领无声勾唇，困惑道：“不应该啊？皇上给了你们这么大的机会，你们怎么这么不中用呢？”


    傅芊看过去，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嘲讽，不由得欲言又止。


    她挺想说一句：你行你上。


    毕竟那天晚上，傅芊亲自跟着那黑影来回锦云殿，都没能找到他最终藏身之处。


    虽然后来清楚了，那人大概率是被程归言给打了掩护。


    正因此，皇帝想要调查清楚这件事，可能还真不是这么容易。


    那句话怎么说来的？


    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枉。


    同样的，只有亲手自导自演的人，才清楚的知道局外人想要调查明白有多难。


    侍卫首领这句话听着是为地煞感到困惑，实际上跟火上浇了一桶油无甚区别。


    皇帝怒极反笑：“朕倒是不知，暗卫营的人何时成了一群废材？区区小事都调查不出，朕留着你们有何用？”


    什么意思？


    傅芊一愣，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们这群人，除了地煞，今后都不必出现在朕眼前。”皇帝说着，目光看向一旁的侍卫首领：“这件事朕一定要得到结果，之后就交由你了。”


    “是！”


    “都退下吧，朕乏了。”


    皇帝不留情的说完，一挥手，将御书房中的人全部斥了出去。


    众人自然不敢多呆。


    地煞自从说了那句话之后就全程低着头，很快带着剩下四个暗卫出去了。


    侍卫首领收起抱拳接令的手势，扬了下嘴角，跟在后面一起退了出御书房。


    房顶上。


    傅芊后知后觉半边身子都麻了，回过神拿上系统摄像头跟上了他们。


    直到来到御书房远处。


    地煞率先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去。


    “怎么？”


    “我当你哑巴了。”侍卫首领环起手，嘲讽道：“几天不见，怎么混成这样了？没了天杀你们果然是一群饭桶，这种小事都调查不出来？”


    地煞面具下的眼睛微动，侧头对四个暗卫低声说了什么，他们便率先离去了。


    一时间，空地上只留下他一个暗卫。


    侍卫首领嚣张地看去，身后跟着的几个侍卫精英，同样学上了他的神情和动作。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看得暗处的傅芊眉头一皱。


    正当她以为两边人要打起来的时候，地煞忽然真诚的笑了。


    “那你可一定要调查出结果，拜托了啊！不然我几个兄弟会不得安息的，要是不得安息，便会化作怨鬼去找你也说不定！”


    没什么杀伤力的话，可不知为何，侍卫首领面色一变，站直了。


    “什么鬼？你可别瞎说，大白天的哪、哪里会有什么鬼？”


    地煞轻哼一声，学着他环起手：“他们是饭桶，我可不是傻子，难道我不会交代他们，晚上天黑了再去找你吗？”


    “你！”


    傅芊眼睁睁看着侍卫首领脸都白了，哪里还有刚才那嚣张样，不禁沉默了一下。


    他不会是……


    “可笑！”侍卫首领强装镇定：“区区几只鬼，我、我怎么可能会害怕？我现在就去房中备上桃木剑和糯米，一定让你几个兄弟有来无回！”


    说完他冷哼一声，带着几个精英侍卫离开了。


    地煞也哼了一声，低声念叨着一句“鬼才去找你”便匆匆离开，去到了暗卫营地的入口。


    傅芊自然跟上去，在进入地道，头顶阳光消失的时候叫住了他。


    “头儿？”地煞惊喜不已，脚步一止看向她：“你怎么来啦，也是来给兄弟们送行的吗？”


    傅芊：“……”


    接受的这么快？


    傅芊将问出来的话，顿时间卡住了。


    “你……”


    “头儿，放平心态。”地煞似乎看出什么：“这样的一天，我们从三天前起就已经有预料。你放心，我都提前安排好了，咱以后就是见面少了，但钱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傅芊的卡顿变为沉默。


    提前安排好了？


    可这听起来，怎么有点地狱笑话。


    见面少了，指的是阴阳相隔，死人与活人不能见面；钱多了，指的是每逢每年的今天，都能烧更多纸钱的意思吗？


    这种来钱方式，那的确是比活着的时候当牛做马更快。


    毕竟当暗卫一个月赚不了多少，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


    傅芊心里的不是滋味更加强烈了，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这么冷血无情。


    这可是四条人命。


    与此同时，傅芊心里也有愧疚。


    她是知道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包括作案黑影的动向，如果当初透露给地煞，是不是就能尽量免于一死？


    可如果这样，万一苗头真的调查到了程归言身上，岂不是也要害了他？


    思绪混乱间，傅芊不自觉跟着地煞，来到了暗卫营地的地底深处。


    “兄弟们，头儿来送行了！”


    地煞的声音让傅芊回过神，抬头看向眼前场景，不由得愣住。


    昏暗的地底下，墙上的火把燃烧，倒映着四周数不清的人影。


    送行的暗卫，比预想之中还要多。


    他们的正中间站着四道身影，正是不久前被皇帝下了死命令的四个暗卫。


    他们手上皆拿着一颗黑色的药丸，看起来就令人颤栗。


    如果说傅芊之前不明白他们要怎么上路，现在知道了，不由得咬了下嘴唇。


    就连处死，也要自己出钱买毒吗？！


    “天杀？”


    “天杀也来了！”


    “我们这么有面？”


    四个暗卫注意到了来者，接二连三的开口，声音愉悦，没有任何将要赴死的痛苦。


    他们似乎也与旁边的兄弟们说完了话，没什么可留情，轻叹着就将手中的药丸往嘴里放去。


    傅芊闭了下眼。


    也许是下一秒，又或许过了很久。


    四道倒地的声音响起。


    没有人说话。


    傅芊只听得了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也闻到了身处地底，那股潮湿的泥土。


    她睁开了眼睛，当看清那四具倒在地上的尸体时，瞳孔狠狠的一缩。


    “太好了。”一旁的地煞开口，乐呵的声音十分违和：“他们终于是解脱了，羡慕死我了。”


    傅芊抿唇，知道死亡对暗卫来说，许是最常见不过的事情，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解脱。


    可这种日子连带着咒自己，是不是不太好……


    傅芊鼻子莫名一酸。


    地煞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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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道：“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反正等之后轮到我用假死药，我就先去外边潇洒个一月半月的，再去他们老家找他们喝酒！”


    傅芊：“……”


    傅芊：“？”


    迷茫间，有几个暗卫上前去将四具“尸体”用草席卷了起来，就这么直灵灵的放在了一旁。


    别说哀悼，整个气氛就没有一点伤感。


    傅芊这才终于察觉有些不对劲，包括刚才地煞的字眼。


    假死……


    老家……


    傅芊挑选了后者，问了一声。


    “对啊，我们都约好了。”地煞看过来，轻咳一声：“不过以头儿你的身手，还早着呢！皇上还指派了你重大任务，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真可恶，本来今天该轮到我去死的，这样头儿你就能给我送行了！”


    最后这句话说得真情实感，比刚才亲眼看到四个兄弟“死”在眼前还要难过。


    傅芊整个人都恍惚了。


    能不能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


    这也太……


    傅芊抬眸，看着眼前地底的氛围，全是大家为暗卫解脱感到的喜气洋洋。


    合着不是装的？


    合着刚才那四个人吃药，也是真的感到高兴？


    合着真的是见面少了，钱多了，因为宫内宫外的距离和月银都不尽相同！


    傅芊想起来了，盛宴那天地煞来找自己拿药，原来拿的是假死药。


    怪不得这么淡定，原来是事情查出来就罢，查不出来就能顺势“解脱。”


    傅芊：“……”


    虚惊一场也不带这么虚惊的啊！


    傅芊心情堪称跌宕起伏，也不怪谁，怪只怪自己没有去仔细查看原主的记忆，刚才这么纠结悲痛沉浸其中，都是她该的。


    “对了头儿。”地煞乐呵完，又道：“接下来一段时间皇上应该都不会再吩咐我们大事，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如指点一下我们武艺？”


    没等傅芊回应，他的声音气愤起来。


    “调查不出来怎么了？本来就一点头绪没有，也不知道那卞俊嚣张些什么，不就仗着卞贵妃是他表姐吗？以为自个儿接手了就能水落石出？搞笑，等我们武艺提升，下次再在其他场子上找回来！”


    卞俊？


    傅芊捕捉到了其中关键，联想了一下，很容易就能猜到是刚才那个侍卫首领。


    原来是卞贵妃的表弟？


    看这样子，地煞和卞俊两方之间还挺水火不容。


    不过依照以往行事记忆，傅芊觉得以地煞的本事，应当还是更胜一筹。


    此刻听着他不断的叭叭，傅芊反而更好奇另一件事。


    虽然问出来，可能会对自己真实身份有一定影响，但是她忍不住了。


    “假死药的事情，皇上知道吗？”


    一句话，止住了地煞不断巴巴的小嘴，不可置信地看了过来。


    傅芊保持不动声色。


    “头儿，你说什么呢？”地煞压低了声音，凑近过来，开口之前又左右看了看：“皇上当然不知道这件事情啊！就他那性子，哪家的暗卫经得住这么杀？”


    傅芊：“……”


    在开口之前，傅芊已经做好了自己身份会被猜测的准备。


    毕竟暗卫头子，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呢？


    可没想，地煞给了这么一个回答。


    不仅代表了原主以前是默许，且从未问过，更是暗搓搓把皇帝给骂了一顿。


    傅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果然还是头儿关心我们。”好在地煞自有一套逻辑，说完又想起来什么，拍了一下脑袋：“光顾着跟你说话，都忘了问，让头儿指点我们武艺，不会耽误你的大事吧？”


    傅芊：“……”


    傅芊：“……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