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提前的表演环节，打破了一众嫔妃原本的规划，常悦殿气氛一时有些僵住。


    “何曾见过爱妃们如此羞涩？”皇帝不见动怒，反倒大手一挥，对旁侧的人道：“拿上来吧！”


    “是。”福公公恭敬应声，从一侧桌上拿起一个银顶方盒。


    方盒约莫一尺长宽，光看外表就知里面装着不菲之物，因为除却那银顶，四面还镶嵌了许多玉石。


    莫说嫔妃们，傅芊也被吸引地看了过去。


    只听“咔”一声。


    皇帝伸出手，将银顶方盒的小锁给打开。


    福公公这才重新走下来，将方盒略微倾斜，朝着四周进行展示。


    “各位娘娘，这是皇上早些时日就备好的惊喜，正是为今日这场盛宴添几分彩头。皇上说了，要是有哪位娘娘拔得头筹、表演得最精彩，此物就归谁所有！”


    倾斜的方盒内部铺垫了金色锦缎，里面装了什么一眼便让人看得清。


    正是一双云头锦绣舞鞋。


    它整体呈现浅金，鞋跟约莫一指高，鞋面上的纹路是用金银相间的绣线绣制，每一转面看上去都浮露光泽，非常有质感；再看舞鞋的云头部分，点缀了复古的珠玉，再加以细碎流苏，尽显吉祥如意的寓意。


    一时间，承载着这双锦绣舞鞋的银顶方盒，都好像黯然失色。


    傅芊这个位置更能完美的将舞鞋看个全面，小小的“哇”了一声，与下方嫔妃们的喜悦悄然伴随。


    要不说古代女子们宫斗宅斗的，总会为了一个物件争的你死我活呢？


    以前傅芊不理解，现在理解了。


    实在是这些东西美得让人心颤，要是能得到手，哪怕不用，放在屋里当成个藏品也是极好的。


    想想都是一件心旷神怡，嘴角咧开的事！


    福公公展示完，小心地将舞鞋放在了最显眼的桌上。


    傅芊就这么目睹着，嫔妃们对于表演的退却，逐渐变成了想要博得头筹的坚定。


    尤其是这根柱子下方的三个嫔妃，不知何时又把凳子移上前，恨不得此刻就坐在大殿正中当最显眼的人。


    没等她们跃跃欲试，更靠近皇帝位置的一个嫔妃便站了起来。


    “皇上可真是准备了好大一个惊喜，本来人家想着谦让各位妹妹，让妹妹们能多多展现才艺，可想了想，谦让来谦让去的怪没什么看头，那便由我先来为皇上献上一曲吧！”


    话是如此说，这位嫔妃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舞鞋，满满都是对它的志在必得。


    这下其余嫔妃哪能忍？


    有了一个开头，不少人也跟着开口，提前预定自己的表演在下一位、下下一位……


    大殿之中声音不断，重复了先前的盛宴氛围。


    傅芊回想前几天自己窜门看到的彩排，心里开始期待起来。


    在皇帝怡然自得的宣布下，那位先一步开口的嫔妃上前，用清丽的嗓音打开了第一幕。


    此后不论哪个嫔妃，表演皆精彩纷呈。


    那天练舞摔了个跤的菲常在，今天也完美的献上了一支舞。


    看皇帝眼中的痴迷就知道，跳到他心里去了。


    常悦殿内歌舞升平，人人都沉迷在这场欢愉之中，嫔妃们也惯会捧场，不论表演的如何，场面话接连响起。


    直到苏美人上台，弹奏起琵琶。


    可不知怎的，她指尖忽然破了个口子，琵琶声便戛然而止。


    “皇上，我也没想到……”


    苏美人连忙抱着琵琶起身，看上去懊恼不已，有意无意地将自己受伤那只手展示。


    四周响起讨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苏美人难过地低下头，泫然欲泣：“主要是先前，妍姐姐她说我……”


    “受伤了便退下吧！”


    皇帝出声打断她，没有太多被打破兴致的不耐，只有心不在焉的催促，像是急着看下一场表演。


    苏美人面色一白，落寞地退下了。


    路过妍美人时，妍美人表情不咸不淡，端起桌上酒水浅酌，一眼也没看她。


    傅芊心情一阵复杂。


    好在下一秒，她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因为紧接着表演的嫔妃出场了，并非一个人，而是三个人，上来的时候什么东西也没准备。


    其余嫔妃们的表演好说歹说，也需要半刻钟甚至一刻钟的准备时间，例如更换衣服、派人取来提前备好道具……


    可这三个嫔妃就自顾往那站成一排，衣服早已穿成了同色系。


    傅芊一眼就认出，这三人正是艾妃、赤妃和瓜妃。


    她们这是……


    “啪嗒！”


    三人手中拿出一个由几块竹板串成一串的物件，面色带笑地一边扬手拍打，一边嘴上不停的说起话。


    傅芊：“……”


    如果她没有瞎也没有认错的话，这种表演通常被称之为：相声。


    是的，相声。


    艾妃、赤妃、瓜妃三人就这么在大殿中心说起了相声，你一言我一语，绘声绘色。


    皇帝都被逗笑了。


    他一笑，傻眼的嫔妃们自然得跟上，角落的宫女太监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傅芊欲言又止，浅浅伸出了尔康手，又收回来握拳抵住下巴沉思。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三位可是后宫里为数不多的，位份比较高的嫔妃了。


    怎么、怎么这样不顾形象？


    不过回想此前，倒是也很符合傅芊对她们三个的印象。


    主打一个我爽了，就够了。


    此后嫔妃们的表演精彩不断，随着殿外天色变化，座位上只剩下了最后几位。


    妍美人、高贵人、卞贵妃，以及小英。


    这几人当中无论怎么看，接下来该轮到表演的都是小英。


    可不知为何，她迟迟没有从座位上起身。


    傅芊看了过去，只见小英低着头，看不清任何表情。


    好一会儿过去，小英才从座位上站起来，与身后宫女说了自己所需的东西，便去到了大殿正中。


    那宫女很快拿上来一把……琵琶？


    傅芊回想那天去英华殿的时候，看到小英尝试了很多乐器，没想到最后选择了这个。


    琵琶是很难学的乐器，小英似乎也只是会而不精，更别提与今天也作了琵琶弹奏的嫔妃相比。


    光看她此刻苍白的面色就知道，非常的不安不自信，在大殿中抱着琵琶坐下，久久没能开始。


    “怎么了？”即便是皇帝，都忍不住皱眉开口询问。


    小英深呼吸，抬起头看向他，忽然又看向一旁的妍美人，欲言又止：“皇上，臣妾……”


    表演了这么多，她不是第一个出意外，却是最扭捏且拖时间的。


    傅芊听到下方座位上，响起不少嫔妃不满的低语。


    皇帝眉头不展，也顺着看向妍美人，又转回眸看向小英，面色浮露几分不耐：“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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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如实说来。”


    小英正与妍美人冷淡的眸子对上，因此并没有看到皇帝的神情，紧紧地抱着琵琶柔声开口。


    “臣妾琵琶习得不久，弹奏的尚且不如其他姐姐那般熟练，也不如妍美人那般样样精通一句就能指点，因此害怕会让皇上觉得臣妾未能用心准备，也害怕……”


    话未说完，小英身子就颤了一下，仿佛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可这未尽之语，在场有几人不懂？


    盛宴之前在偏厅发生的那件事，早已暗中传遍了，见证了那场面的人中，小英赫然在场。


    傅芊懂了，她这话的意思不正是害怕自己弹奏得不好，从而惹得妍美人不高兴，再来一场让她下不了台阶、颜面无光的评价吗？


    可是妍美人为什么对苏美人说那些话，别人不知道，傅芊还能不知道？


    因为苏美人设计在先！


    小英这怎么什么也没干就想着步苏美人的路，平白挨一场评价呢？


    妍美人杵着下巴，忽略四周各种各样的目光，明知故问道：“你害怕的该不会是我吧？”


    “我……”


    “呵。”高贵人忽然笑了一声，打断了小英的话：“这有什么好怕的？莫非你身上也带着香囊，其中正好装了蝴蝶香这味药材，就像苏美人一样吗？”


    蝴蝶香？


    突如其来的一个词汇和一番话，吸引了众人好奇。


    傅芊也不明白，这怎么突然又跟什么香囊、什么药材有关联了？


    见众人乃至皇帝疑惑的目光，高贵人起身去到了苏美人面前，一手扯下她身上的一个小香囊。


    “宫中姐妹们身上配有各种香囊，属实正常不过，可苏美人这个香囊当中有一味是蝴蝶香，会使人闻之心情燥郁，要是闻之过多还会口不择言，浑身起不同程度的红疹。”


    “当然，对于适应蝴蝶香的姐妹来说，不会产生这些不良反应，可显然，妍美人便是不适应的那类人，因此先前对于苏美人的评价，许不是出自他本意……”


    竟然是这样？


    傅芊心中惊叹。


    四周亦响起嫔妃们不同程度的声音，开始拿出自己香囊，试图检查是否有这味药材。


    皇帝皱眉道：“所以妍儿之前会说那些话，正是这蝴蝶香在作祟？”


    “没错。”高贵人回答着，余光看到苏美人面色着急，笑道：“不过这香囊应不是苏美人故意佩戴，从而想让妍美人说出那些话，毕竟这是宫外成批采购，不看质量。”


    这话说的既让人松了口气，避免被皇帝动怒牵连，但又让人一下子噎住。


    苏美人哑然失语，脸色又红又白。


    傅芊挠了下头。


    这个什么蝴蝶香，或许是会令人产生不良症状不假，可和先前妍美人想做的事情，应该产生不了太多冲突……


    怎么有一种，高贵人在替他诡辩的感觉？


    傅芊一转头，精准的看到了妍美人脸上的欲言又止。


    果然，这就印证了他说的那些嚣张话语，并非这个什么蝴蝶香所催使。


    这样一来，傅芊就更想不通了。


    高贵人怎么这么维护妍美人？又是怎么知道他对蝴蝶香有不良症状？而且要说为什么不在先前说，拖到了现在？


    她正思索着，高贵人回了自己座位，路过小英时斜眼一瞥。


    “如此，你还有什么好怕？你身上佩戴的香囊可没有蝴蝶香，不如把心思多花点在琵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