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他们俩相依为命
作品:《活着跟我顶嘴[久别重逢]》 艾丽找到沈誉时,他正坐在昏暗的画室里,面前的画布上是一幅未完成的肖像,隐约能看出是个年轻女人的轮廓,眉眼哀伤。
“沈叔。”
艾丽走进去,用手语比划说:“我去青岚山监狱找过吴树了。”
“他怎么说?”沈誉抬起头。
“老鬼还是什么都不肯交代,吴树说,他又拒绝了他。”艾丽顿了顿,又补充,“这几个月过去,他根本没把那件事当一回事。”
沈誉听完,长叹一声,目光落在艾丽身上,心中泛起一阵愧疚。
他原本想保护她,不愿让她卷入这些陈年旧事,总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会让真相自然浮出水面。可现在,看着艾丽的眼神,他才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沉默片刻,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艾丽。
“这个,你拿去给吴树。让他想办法给老鬼看。”
艾丽接过照片,低头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画面中那个穿着碎花裙的小女孩分明就是儿时的自己。而站在她身旁的年轻男子,面容却如同被雨水晕染的水墨画,在记忆里模糊成一片朦胧的影子。
艾丽指颤抖着比划:“这是……?”
沈誉看着她,目光复杂:“照片里的男人...就是老鬼,你的父亲。那时候你还太小,可能已经不记得了。”
父亲?
这个词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艾丽手指僵在半空。她和吴树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早就把彼此当作唯一的家人。那个模糊的称谓,早已被深埋在记忆的尘埃里。
沈誉叹了口气,继续道:“韩成曦的司机,当年突然消失,所有人都知道他还有个女儿,但走丢了。我查了很久,才确认是你。这也是当初我为什么要找你和吴树帮助我的原因......”
....
一滴泪砸在照片上,晕开了那个陌生男人的面容。艾丽攥紧照片,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向沈誉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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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岚山监狱
探视室内,艾丽坐在玻璃窗前,等待吴树被带出来。当狱警过来检查她带来的物品时,她将照片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狱警翻看着照片,皱眉问道。
艾丽在纸上写着解释:“都是我的照片,一张是小时候的,一张现在的,想吴树留在身边。”
狱警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带小时候的照片?”
艾丽平静地写着:“家里只找到这一张,就带来了。”
狱警没再多问,将照片登记后,交还给她:“进去吧。”
探视室
吴树被带进来时,脸色憔悴,但看到艾丽,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欣喜。他坐下后,隔着玻璃,用手语问道:“你怎么来了?”
艾丽将照片推过去,比划:“我给了两张照片给狱警。”
吴树一愣:“为什么给我照片?”
艾丽的眼眶再次泛红:“其中一张……给老鬼看,另一张给你。”
“为什么?”吴树皱眉。
“因为……他是我父亲。”艾丽深吸一口气,眼泪终于落下。
吴树猛地僵住,不可置信地盯着艾丽。
艾丽继续比划:“沈叔帮我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查过韩成曦的司机,知道他有个女儿……这几年,他一直在找她,也就是在找我......”
吴树沉默了很久说:“你……恨他吗?这几年我们也找过,怪不得没有消息,原来他一直......”
“当初是我自己走丢的,我不怪他。”艾丽摇头。
吴树看着她,眼神复杂,最终,他轻轻点头:“我会想办法让他看到照片。”
....
艾丽探视结束后走在回去的路上。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青岚山监狱也在身后渐渐模糊,化作雨幕中一个昏黄的光点。
她突然停下脚步,蹲在路边的水洼前。水面倒映出一张苍白的脸,与记忆中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渐渐重合......
那是十几年前的寒冬,刺骨的风卷着垃圾场的腐臭,两个瘦小的身影正在废弃物中翻找食物。
“喂!这个是我先看到的!”十岁的吴树一把抢过半块发霉的面包。
那时的艾丽才八岁,扑上去就咬他的手。
“啊!你属狗的啊!”吴树痛得直甩手,面包掉进污水里。艾丽立刻扑过去捡,却被吴树拽住后领:“脏了!不能吃!会生病的!”
她转身就要挠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小脸涨得通红。吴树愣住了,犹豫半天,从怀里掏出个脏兮兮的手帕:“给你擦擦......”
艾丽一把拍开他的手,比划了几下。
“啥意思?”吴树挠头,“哦你不会说话啊......”他解下自己的破围巾,笨手笨脚地裹在艾丽脖子上:“跟我走,我知道有个桥洞底下能烤火。”
那时的漏风桥洞是他们第一个小家。
两个小孩蜷缩在捡来的广告牌后面。
吴树正用偷来的打火机点报纸。
“看好了!”他得意地炫耀,“这是我特意挑的《南庆日报》,烧得最久!”
火苗蹿起来的瞬间,艾丽突然哭了,她好久好久没有感觉到这么温暖了。
“哎你别哭啊!”吴树手忙脚乱地围着她打转,不小心踢翻了当作凳子的纸箱,“是不是烟呛着了?要不要换个位置?”
艾丽摇摇头,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然后对着跳动的火焰比划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这啥?蛋糕?”吴树突然反应过来,“哦!今天是不是你的......”他掰着手指头数,“反正就是生日对不对?”
他翻遍所有口袋,最后找出半块融化了的巧克力:“给...这个可以当生日蛋糕吗?虽然有点化了......”
艾丽接过巧克力,眼泪掉得更凶了。
吴树急得团团转,他也不会哄人,随即开始唱跑调的生日歌:“那歌怎么唱来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
吴树的故事要从更早的寒冬说起。
那年他刚满九岁,家里第五个孩子出生了。他记得那天父亲蹲在门槛上抽了一整夜的旱烟,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像极了天上飘摇的星星。
“小树啊。”第二天清晨,父亲用粗糙的大手摸着他的头,“带你去城里吃糖葫芦好不好?”
吴树还记得自己当时有多开心。
他穿着补丁最少的棉袄,跟着父亲走了很久很久的路。城里的柏油马路硌得他脚底板生疼,但想到糖葫芦的甜味,他就忍不住小跑起来。
直到父亲把他带进一个陌生的院子。
“在这等着。”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陌生,“爸爸去给你买糖葫芦。”
吴树在石阶上从晌午等到日头西斜。
院门吱呀作响时,进来的不是拿着糖葫芦的父亲,而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那人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往父亲手里塞了一卷皱巴巴的钞票。
吴树这才明白,自己被卖了。
第一个月,他被关在昏暗的地下室里背菜谱。背错一个字,戒尺就会狠狠抽在手心上。
第二个月,他就开始在后厨洗碗,滚烫的热水把手背烫出一个个水泡也没人管。
直到第三个月,他趁着送泔水的机会,钻进垃圾车逃了出来。
他在城里流浪了整整一年。睡过桥洞,翻过垃圾箱,被野狗追过,也被其他流浪的孩子打过。
最饿的时候,他啃过树皮,嚼过报纸。直到那个雪夜,他在垃圾场遇见正在翻找食物的艾丽。
就这样,两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在那个飘雪的夜晚成为了彼此的家人。吴树后来想,如果那天父亲真的给他买了糖葫芦,他可能永远都不会遇见艾丽。
这大概就是命运最残忍的温柔吧......
但流浪并不是长久之计。
吴树大一点做了哥哥,带着艾丽去了福利院。他告诉艾丽去了那每天都有肉包子吃,艾丽便一直跟着他。
结果第一顿饭是漂着菜叶的稀粥。艾丽刚要喝,吴树突然把自己的碗推过来,底下沉着几粒肉末。
他说,自己讨厌吃肉,说得斩钉截铁,却骗不过艾丽的眼睛。艾丽默默把肉末分成两半,趁他不注意又拨回他碗里。
按照福利院的规定,吴树跟艾丽应该分开。当时有个老师的家里愿意领养男孩,纺织厂有个主任愿意领养女孩。
本该是很好的决定,而吴树却站起来,用单薄的身板挡在艾丽前面说:“不行,我们绝不分开!”而艾丽的想法跟吴树一样,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当时院长也头大,毕竟没有家庭愿意同时收养两个这么大的孩子。
而小小的吴树却说:“那我们不被人收养!我们可以干活!扫地、洗碗、搬煤球都行!”
从那天起,福利院的后院多了两个拼命干活的小身影。
清晨五点,吴树就爬起来帮厨房运煤球。黑乎乎的煤渣嵌进他掌心的裂口,疼得他直吸气,却把食堂阿姨偷偷给的鸡蛋全塞给艾丽。
艾丽也不闲着。
她发现洗衣房的张嬷嬷眼神不好,就主动帮忙叠衣服,趁机把破得最厉害的袜子藏起来,晚上等大家都睡了,她就着月光缝补,第二天再偷偷放回去。
“你傻啊!”吴树发现后急得跳脚,“手指都扎出血了!”
艾丽只是笑,比划着:“这样下周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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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换双新鞋了。”
那年冬天特别冷。吴树神神秘秘地把艾丽拉到锅炉房后面,掀开破毯子时,几个歪歪扭扭的木头玩具露了出来:“艾丽,我跟门卫老赵学的!”
艾丽瞪大眼睛。
那是用小木块雕的简易拼图,虽然边缘毛毛糙糙的,但能拼出可爱的小动物形状。
之后第二天放学路上,他们蹲在小学门口摆摊。寒风里,吴树声嘶力竭地吆喝,艾丽则用灵巧的手指现场演示拼图玩法。
黄昏时,一个穿皮草的女人扔下五块钱:“可怜见的,拿去吃饭吧。”
吴树涨红了脸想追上去还钱,艾丽却拉住他,认真比划:我们不是乞讨,是卖手艺。
那晚,两个孩子躲在被窝里数硬币,吴树突然说:“等攒够钱,我们就搬出去住!”
于是他们说走就走了。
十六岁生日那天的黎明,吴树悄悄把一封信塞进院长办公室的门缝。
他牵着艾丽的手走出福利院大门时,晨雾还未散去,而身后铁门关闭的声音,却成了他们童年最后的回响。
他们用攒下的几百块钱,在城中村租了间四平米的地下室。
吴树用捡来的粉笔在墙上画了扇窗户,歪歪扭扭的太阳旁边,还画了只展翅的小鸟说:“这就是我们的新家。”
为了供艾丽上学,吴树开始辗转在各个码头扛货。一箱箱冰冻的海鲜压在他单薄的背上,工钱却少得可怜。
有次几个混混抢走他几天的工钱,他在巷子里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记得把给艾丽买的发卡紧紧护在怀里。
那天晚上,吴树对着镜子包扎伤口时突然说:“我要当他们的老大。”后来码头上再没人敢欺负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谁都知道他打起架来不要命。
沈誉第一次见到吴树,是在一个暴雨将至的黄昏,少年正指挥工人搬运最后一批货物。
后来吴树向他介绍艾丽时,语气里满是骄傲:“这是我妹妹。”
沈誉注意到女孩,正是他要找的人。
其实沈誉早就查清了艾丽的身世。那些汇给他们的钱,那些恰好出现的奖学金机会,都是他精心的安排。
但他对此始终沉默,守护着他们。
当艾丽终于考上大学那天,吴树在码头哭得像个孩子。他摸着录取通知书上烫金的校名,第一次向沈誉深深鞠躬:“这份恩情,我用命还。”
所以当沈誉需要有人潜入监狱接近老鬼时,吴树毫不犹豫地点头。
即便要坐牢,即便要再次与艾丽分离,墙上的粉笔太阳会记得,那个曾经在垃圾场抢面包的男孩,是能长成为重要之人赴汤蹈火的男人。
...
一眼转回到现实,这段回忆不单单是艾丽一人在回想,还有吴树......
天空压得很低,监狱操场的铁丝网上挂着未干的雨滴。
自由活动时间,远处岗哨的狱警抱着步枪踱步,犯人们三三两两聚在水泥空地上。
吴树靠在单杠旁,目光锁定了那个从特殊监区出来的佝偻身影.
那老鬼戴着墨镜,拄着盲杖,每一步都走得特别谨慎。
“哟,老瞎子。”吴树晃到他面前,故意踢飞一颗石子,“今天怎么没数蚂蚁啊?”
老鬼的盲杖顿了顿,墨镜后的脸毫无波澜。
吴树从裤兜摸出照片,在手里哗啦哗啦地晃:“猜猜这是什么?”见对方没反应,他凑近低声道:“一个小丫头,穿着草莓背带裙,眼角旁有颗痣......”
老鬼的盲杖突然深深戳进了泥地里。
“啊,对了。”吴树用指尖弹了弹照片,“她旁边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牵着她。”
老鬼干裂的嘴唇开始发抖,这些特征,他当然记得。
“激动了?”吴树把照片转过来对着他,“你女儿真可爱.......”
盲杖哐当倒地。
老鬼枯枝般的手指猛地抓住吴树衣领,墨镜滑下半截,露出浑浊却完好的眼睛:“你......怎么......”
“巧了不是?”吴树掰开他的手,“我跟这小哑巴相依为命十几年。韩成曦是不是答应帮你找女儿?然后让你继续装聋装瞎?然而这么多年她找到了?你答应了韩成曦什么?你到底知道她什么秘密?”
操场另一头传来狱警的呵斥声。
“只要你开口。”吴树把照片塞进他颤抖的手心,“说不定还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对了,你装瞎的事......”
吴树的手指突然戳向老鬼眼球,对方条件反射地闭眼。
瞎了么,装的。
吴树嘲讽:“韩成曦家的医疗水平不错啊?”
远处哨声响起,吴树后退两步:“下周这个时候,我等你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