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陈泥和林络并肩坐在帐篷外看星星，直到夜深才各自回帐篷睡觉。


    夜里，陈泥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高考结束后，她瞒着林络悄悄填报了南城大学。


    她想，自此往后，山高水远，林络往北，她往南，他们不会再见了。


    她天真的以为，只要不见，便可不念。


    天长日久，她慢慢就会忘记他......


    南城大学大一迎新晚会上，林络出现在舞台，一如既往的耀眼夺目。


    陈泥心神一凝，他不是应该在一千公里外的清北大学吗？


    男孩弹着吉他唱完一首《是你》，拎过话筒看向台下某个角落，“这首歌，送给我喜欢的女孩。”


    礼堂内掌声雷鸣，尖叫声不断，陈泥有一瞬的耳鸣，歌词萦绕耳畔挥之不去：


    是你是你


    身后的青春都是你


    绘成了我的山川流溪


    为我下一场倾盆大雨


    淋掉泥泞把真的自己叫醒


    梦境中，梦然的这首《是你》反复在耳畔回响。她捂住耳朵想要逃出礼堂，林络丢掉话筒跳下舞台朝她跑来。


    陈泥用尽全力拼命逃跑，最后还是被林络轻而易举地抓住。


    林络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质问道：陈泥，你究竟想逃到哪里去？


    陈泥支支吾吾地答：不......不知道。


    一夜梦境缠绕，陈泥睡得很沉很沉。


    翌日清晨，闹钟没把陈泥叫醒，自然也没把王思瑶叫醒。两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看日出的计划自然而然泡汤。


    三个男生倒是都起得很早，吃过早餐就在帐篷外闲聊，怕吵醒还在睡觉的陈泥和王思瑶，只得把声音压得很低。但又不敢走远，他们得随时顾着两个女孩子的安全。


    *


    临近中午，四个人徒步走到山脚，饥肠辘辘的他们想找一家饭馆吃午饭，结果只找见一间装修清新雅致的咖啡馆，名叫“山野花房”。


    小院里种满五颜六色的鲜花，木质秋千架上爬满牵牛花，还有一处长形木架上缠绕着不知名的藤蔓植物，绿叶间隙中偶尔冒出星星点点的粉色花瓣，石板小路掩映在绿荫之下，蜿蜒至木梯入口。


    一座原木色做工考究的小木屋立在花丛中，房顶上遍布绿色的植物，慢慢延伸至屋檐，一眼望去，仿佛误入童话世界。


    李乐说要不打车去市区吃饭，咖啡店能有什么吃的，他们又不需要咖啡提神。


    陈泥和王思瑶都被“山野花房”的景致深深吸引，站着不动。


    林络说：“要不就在这凑合吃一些填下肚子，咖啡店总会有些点心小吃什么的。”


    两个女孩瞬间面露喜悦，开心地手牵手走进“山野花房”。


    服务员拿来菜单，陈泥快速扫了一遍价格，还算合理，不是很贵，她放下心来。


    四个人每人点了一份简餐和一杯喝的，上餐前，陈泥瞥见桌子上放着一本牛皮纸色的本子，封面上写着“留言簿”三个字。


    她翻开留言簿，里面是曾经来过这里的客人留下的字句。有写下愿望的，有给好友送祝福的，也有悄悄表白的......


    服务员恰好过来上餐，主动介绍道：“这个留言簿也叫许愿本，你们有任何想说的想做的，或是想实现的愿望都可以写下来，如果有一天愿望成真，可以来店里兑换一份我们特制的提拉米苏。”


    “真有意思。”王思瑶凑近陈泥身旁盯着本子看。


    陈泥笑道：“不如我们每个人都写一页吧！就写当下的愿望或者是最想做的事。”


    “行呀！但先说好了，谁都不能偷看别人的。”李乐说。


    林络问店员：“请问这个留言簿可以跳页写吗？”


    店员微笑应道：“可以。”


    于是，几个人吃完餐点后，各自轮流在本子上写下了心愿。


    *


    咖啡店的餐点只能适当填下肚子，根本吃不饱。回到云城市区，四个人找了一间重庆火锅店，热热辣辣地吃了一顿散伙饭。


    吃饱喝足，王思瑶李乐江凯三人结伴坐高铁回了云溪镇，林络独自乘飞机返回榕城。


    那天之后，一直到高考结束，他们四个人都没再见过面。


    王思瑶是悄悄离开云溪镇的，她没告诉大家出国的具体日期，连天天和她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李乐也被瞒了过去。


    春节之后的某天，她悄无声息去到国外后，才在四个人的小群里发信息说她已经到了漂亮国，一切安好，勿念！


    以往的春节，陈泥都会和林络一起放烟花，看贺岁片，拿着压岁钱满大街买好吃的好玩的。今年春节，陈泥甚至都没给林络发一条祝福信息，林络也没主动联系她。


    以前无比期待的春节，如今变得索然无味。陈泥最终没有去做寒假兼职，因为陈雁不允许。陈雁让她心无旁骛好好复习高考，考完想做什么她都不拦着。


    一整个假期，陈泥每天都沉迷书海，在刷题中度过。一眨眼的功夫，寒假匆匆结束了。


    *


    寒假开学前一天，陈泥独自一人乘地铁去市新华书店添置一些新的辅导书、习题册和文具。中午回到明月山溪的时候，在隔壁院子门口看到了姚婧。


    姚婧在易琛家门前来回踱步，看到陈泥完全视而不见，一脸的漠然。


    陈泥本来也没打算和姚婧搭话，但想起早上出门时碰到易琛，易琛说今天要去帮一个朋友过生日，晚饭后才回来。


    陈泥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易琛有事出去了，好像很晚才能回来，你最好跟他联系一下，别一直在这干等，怕等久了你腿受不了。”


    姚婧站着没动，陈泥说完话就往家走。


    “陈泥，你不讨厌我吗？为什么还假好心提醒我。”身后传来姚婧有气无力的声音。


    陈泥回头，用一种淡漠的眼神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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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婧，“我为什么要讨厌你？就因为你对我出言不逊胡说八道吗？”


    姚婧欲言又止。


    陈泥微微一笑，“没这个必要，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意义的事情上。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样对大家都好。”


    姚婧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寒假开学第一天，云城五中按照惯例公布了上学期期末考试的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


    陈泥班级排名第五，年级排名三十二。这个成绩在云城五中这样的省重点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但于陈泥而言，她看到了县级重点高中与省级重点高中之间的差距。


    原先的班级万年第一，在年级上从未掉出过前五名的她，第一次意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需要更加努力，才能朝目标更近一步。


    姚婧走后，陈泥旁边的位置一直空着，她一个人坐一桌，直到高考结束。


    高三课业本就繁重，她一门心思都在学习上，根本无心交友，对班级里所有同学都客客气气的，从不和谁走得太近。


    前桌的女同学偶尔回头问她习题，她会耐心解答。几乎所有的时刻，她都独来独往，好像游离于高三（6）班之外的人，从未融入进去过。


    教室后边墙的黑板上开始记录高考倒计时，100天、99天、98天......


    天气越来越热，六月悄然来临。似乎弹指一挥间，高考就成了明天的事。


    云城五中在高考前三天就开始停课放假，让高三全体考生收拾东西回家休整，确保以最佳的状态走进二零一四年的高考考场。


    班主任梁茂一边擦汗，一边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交待着各项高考注意事项。


    看着底下一张张疲倦的脸和一双双无神的眼，梁茂叹息一声，突然话锋一转，跟大家说起了知心话。他鼓励同学们尽量放轻松，不要有太大压力，不过是一场考试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上断头台。


    教室里爆发出阵阵笑声，整体氛围终于轻松了些。


    梁茂说：“虽然高考于万千考生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一次考试，但当你们进入考场的那一刻起，可以完全不把它当回事，只要发挥出你们平日的水平，对于咱们云城五中的学生来说，考上个好大学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你们将来进入大学，毕业就业结婚生子，历经过人生的各种酸甜苦辣，经年之后再回头看，会发现，其实高考不过是众多大事中的一桩小事，只是人生微不足道的一次注脚，并不能完全决定一个人的人生或命运。”


    梁茂这一天苦口婆心说了许多话，陈泥听得格外认真，几乎每一句话她都听进去了。她一直就不赞同那种一考定终身的说法，人生路漫漫，即便高考失利，我们也还有无数种方法去逆风翻盘改写人生，哪是一次考试就能决定的呢？


    陈泥从课桌里拿出手机，找到林络的微信头像，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只有简短的六个字：高考加油，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