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一直想着晚上和林络的约，陈泥这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的。


    她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勇气，才决定在离开云溪镇之前和林络表明心意。


    她不想，一直被他当朋友，当妹妹。


    有时候，陈泥会想，如果不是有幸和林络成为领居，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林络大概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吧！普普通通的她，是丢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存在。他与她，云泥之别。


    从青春懵懂开始，她就默默喜欢他，一晃三年。


    以前她只想着能待在他身边就好，无其他非分之想。现如今马上要分开，心里莫名堵得慌，压制内心的情感过于难受煎熬，如果再不把心里话说出来，大概会郁结难舒。


    江妍看陈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陪她去医务室。陈泥摇摇头说没事，就是要离开了有些舍不得。


    *


    云溪河是云溪镇的母亲河，从小镇东边蜿蜒至西边，穿城而过，流入远方。镇西边的一段水域当地人习惯称之为西河，东边叫东河。


    清溪巷靠近西河，东河距离相对远一些。但东河沿岸是曾经的少数民族古村落，现在依然保留了一些极具特色的老建筑群，前年还新修建了河滨公园，风景相较于西河好很多。


    陈泥和林络见面的地点约在河滨公园门口。


    放学后，林络和班里几个关系好的男生去聚餐，陈泥和王思瑶江妍相约去步行街吃串串火锅。


    女孩们谈笑着走出一中校门，谁都没注意到不远处朝他们挥手的李乐。


    眼睁睁看着陈泥擦肩而过，李乐收起笑容，几步追上她们，“你们当我空气呢？”


    王思瑶率先回头，一脸的惊讶，“大哥，你怎么来了？”


    李乐勾起唇角，痞痞的样子，“我找陈泥有点事。”


    王思瑶赶忙抱住陈泥的胳膊，“我先声明，今天小泥泥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她。”


    陈泥早已习惯王思瑶夸张的语气，把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好好说话。”


    因为江凯的缘故，江妍也认识李乐，但不熟。她一向爱八卦，此刻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乐，“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呗？”


    李乐有些急了，拉过王思瑶凑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声音压得很低，江妍刻意靠近也没听清一星半点。


    王思瑶听后眉眼带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把陈泥推到李乐面前，“我这人一向喜欢助人为乐，晚上要把陈泥安全送回家啊！”


    李乐比了个OK的手势，陈泥一脸懵的看着王思瑶跟小兔子似的拽着江妍溜了。


    陈泥：“你找我什么事？”


    李乐：“走，带你去个地方，到了再说。”


    *


    二十分钟后，一片樱花林出现在视野里。寒风吹过，花瓣簌簌飘落，名副其实的樱花雨映入眼帘。


    “冬樱花。”陈泥开心的跑到一棵树下，伸手接住正往下掉落的粉嫩花瓣。


    李乐拿出手机，对着陈泥拍了一张照片。花瓣恰巧落在女孩掌心，她低头凝视，脸上的笑容清澈明媚，给这冬日增添了几许暖意。


    “你怎么找到这的？”陈泥掩饰不住的兴奋，抬头看向李乐。


    李乐收起手机，“偶然遇见的，就想着带你来看看。”


    某次，李乐听王思瑶说陈泥很喜欢樱花，在云城看过一次便念念不忘。可惜云溪镇少有樱花，满大街种的都是白玉兰。


    李乐把王思瑶的话牢牢记在心里，自那以后，他一有时间就在小镇到处转悠，终于在这处寻到一片樱花林。虽然面积不大，但足够看了。


    “谢谢你啊，李乐。”


    陈泥仰头欣赏着树上一簇簇的粉色，拿出手机拍照留念。她没想到，离开之前，还能邂逅这么美的樱花林，真是意外之喜。


    “需要我给你拍照吗？”李乐问。


    “不用，我单拍花就好。”


    李乐看着女孩笑颜如花的脸，忍不住悄悄举起手机，又偷拍了几张。


    *


    冬季天黑的早，暮色降临之时，陈泥恋恋不舍地随着李乐慢慢走出樱花林，一步三回头，想把一帧帧美丽的画面深深刻入脑海。


    “这么美的樱花林，你应该喊上王思瑶一起来看的。”陈泥想到自己即将离开，“不过你们日后有的是机会看，你下次抽时间带她来，她肯定喜欢。”


    “好。”李乐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河西那边新开了一家西餐厅，我看评价蛮好的，我请你去吃。”


    看樱花看得出神，陈泥一时竟忘了时间，听李乐这么一说，赶忙拿出手机看，七点半钟。


    樱花林在郊区，但好在云溪镇不大，现在赶过去河东还来得及。


    “谢谢你，李乐，好意收到，但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陈泥弯腰钻进出租车后座，“你能再打一辆车吗？我有点赶时间。”


    李乐顺势坐进后排，砰一声关上门，“你要去哪，我送你，答应过思瑶要把你安全送回家的。”


    “我......”陈泥想拒绝，却一时找不出什么好的托辞，“你不用送我，我这么大人了，能自己回家，晚上回到家给你发信息报平安。”


    司机等的有些不耐烦，转头催促道：“你们去哪？想好了没？”


    李乐置若罔闻，状似若无其事地看了陈泥一眼，“地址跟师傅说一下。”


    陈泥抿了抿唇，终于放弃挣扎，“师傅，去河滨公园。”


    *


    李乐把双肩包抱在怀里，手指触摸到包里坚硬的包装盒，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他提前在西餐厅定好座位，还定了陈泥爱吃的草莓蛋糕，想着在晚饭的时候当面把礼物送给她。


    结果，现在......


    算了，好事多磨。


    李乐轻叹一声，问陈泥，“你明天几点去云城？”


    “明一早。”陈泥意识到自己回答的有些模糊，补充道：“我表哥今晚下班后开车来云溪，明天吃过早餐我们就出发去云城。”


    “时间这么赶？”


    “表嫂怀孕了，表哥得照顾她，所以行程安排的比较紧凑。”


    李乐微微点头，心想这礼物必须在今晚送出去才行。


    *


    没堵车，还一路绿灯，车子畅通无阻地开到河滨公园门口。


    陈泥看了眼时间，七点五十，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她舒了口气，朝李乐挥挥手，“你快回家吧！”


    李乐笑了笑，转身离开。


    大约十分钟后，陈泥看到李乐拎着一袋东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李乐把袋子递给陈泥，“米浆粑粑和热豆浆，旁边小店买的，趁热吃。”


    陈泥心里暖洋洋的，“谢谢。”


    李乐摸了摸鼻子，“你今天跟我说了好多次谢谢，其实，和我不用这么客气。”


    陈泥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她咬了一口热乎乎黄澄澄的米浆粑粑，“好吃。”


    “你等的人没来？”李乐问。


    陈泥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边吃边说：“林络刚刚发信息说聚餐还没结束，要半个小时后才能到。”


    “所以，你说有事，是和林络约的。”


    陈泥意识到刚刚说漏嘴了，只得点点头。


    李乐心头一紧，“那你不去吃东西在这傻站着。”


    “我怕我走开他就到了，会错过。”


    李乐从双肩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擦了擦旁边的花台，“坐这等吧，我陪你。”


    陈泥将围巾收紧一些，拒绝道：“户外挺冷的，不用陪我，你先回家。”


    李乐已经在花台边坐下，“你一个人坐这多无聊，正好我有话想跟你说，半小时足够了。”


    陈泥不再推辞，乖乖走过去坐在李乐旁边，中间隔了一瓶矿泉水的距离。


    *


    云溪镇这几天连续降温。气温逼近零度。早晚温度会更低些，风特别大。寒冷的天气，小镇的居民更乐于待在家里开着取暖器看电视，晚上外出的人越来越少。此时的河滨公园格外安静，几乎没什么人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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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戴着红帽子的小女孩抱着一桶玫瑰花跑过来，“哥哥，给女朋友买束花吧！”


    一抹红爬上陈泥的脸，“小妹妹，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同学。”


    女孩害羞的嘟了嘟嘴，“抱歉，姐姐。”


    李乐在一旁欲言又止，忍不住轻笑一声。


    女孩转身要走，陈泥注意到她冻得通红的一双小手，心生怜悯，“等等，小妹妹。”


    女孩回头，脸上漾着纯真的笑，“姐姐，怎么了？”


    陈泥站起来，摘下手上的一双针织手套，帮小女孩戴上，“有点大，但也能戴。”


    女孩不解地看着陈泥的眼睛，陈泥解释道：“这双手套姐姐送你了，天太冷，你早点回家吧！”


    女孩摇摇头，“谢谢姐姐，我不能随便要你的东西。”


    陈泥从花筒里抽出一枝玫瑰，“那我们交换好不好？你送我一枝玫瑰，我送你手套。”


    女孩想了想，微笑着点了点头。


    李乐看到花筒上贴着“玫瑰五元一枝”，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钱，塞到红帽子女孩的手里，“这些花，哥哥全买了，你快回家。”


    “全买了？”女孩瞪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


    李乐点点头，“你没听错，早点回家休息。”


    “谢谢哥哥。”女孩笑起来，“太好了，我有钱给奶奶买生日礼物了。”


    *


    看着红帽子女孩蹦蹦跳跳离开的身影，陈泥笑着朝李乐竖起大拇指。


    “李乐，你说有话和我说，你想说什么？”


    终于......等到可以袒露心扉的这一刻了，李乐突然觉得浑身轻松。


    “你闭上眼睛。”


    “搞什么，神秘兮兮的。”陈泥阖上双眸。


    李乐拉开双肩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递到陈泥面前，“睁开眼。”


    陈泥意外又惊喜地看着眼前的礼物，“你这是？”


    “送你的，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陈泥一边拆一边问，“这是分别礼物？”


    李乐但笑不语，只等她拆开再往下说。


    “哇，樱花。”陈泥叫起来，“这是仿真花吗？做的好逼真。”


    “这是永生花，真花经过一系列复杂工艺加工而成的，外形和真花相差无几。”


    李乐看向陈泥的眼睛，“也叫‘永不凋零的鲜花。’”


    “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陈泥心想着，等下次李乐过生日，她也礼尚往来回送他一份礼物。


    “陈泥，我喜欢你。”李乐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晰。


    咚的一声，陈泥低头，手中的永生花和手机一起掉落在地。不远处一只小鸟在地上啄食，忽然被惊到，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原本雀跃欢欣的心情随着咚的一声消散不见，她眼神慌乱地弯腰去捡，“李乐，我......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李乐没作声。


    陈泥心绪混乱，她一时间脑子有点不够用，或者说无法理解，“我这么普通的一个人，不值得你喜欢。”


    “在我眼里，你一点也不普通。”李乐字字句句说的真诚。


    陈泥深知单方面喜欢一个人的苦，她不想让李乐心怀希望而后又失望，只想帮他把心底的小火苗彻底摁灭。


    “我......我有喜欢的人了。”陈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快的过分，毫无规律。


    “我知道。”


    李乐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吐出简单的三个字，和他平日里吊儿郎当油嘴滑舌的模样南辕北辙。他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我有喜欢的人了”这句话不断在他耳边回旋，一切在此尘埃落定。


    明明知道答案，却仍抱有幻想，李乐有自己的坚持，他想听她亲口说出来，那样他才能彻底死心。


    一阵风吹过，树枝被吹得哗哗作响。陈泥猛地抬头，咬着唇直视李乐的双眸，“知道什么？”


    “知道你喜欢林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