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吻你的眼睛

作品:《遛蛇要牵绳

    最严重的时候,陆愈明看见船只就觉得恶心反胃,浑身发抖。


    后来开始接受心理咨询,又有林清淼带着他一次次脱敏,情况慢慢缓解。


    现在只剩下晕船的小毛病。


    这些细节告知龙辞太过沉重,陆愈明只说:“晕船可能是因为昨天没睡够?等待奇迹果然是需要代价的。”


    然后蔫嗒嗒靠着椅背,不停调整姿势,怎么都不舒服,呼吸间又开始冒出若有若无的蛇鸣。


    太难受了吗?


    龙辞担心地看他,发现陆愈明嘴唇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


    “不舒服就靠着我吧。”龙辞坐直身体,拍拍肩膀。


    病人需要体贴照顾。


    陆愈明实在虚弱,身体向龙辞偏转,接受了她的建议。


    因为身高原因,陆愈明不得不佝偻腰背才能把额头抵在龙辞肩上。


    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可是龙辞身上淡淡的香味,将身体的排斥反应都温柔地安抚下来。


    陆愈明粗重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脸上也恢复血色。


    大概晕船药终于开始起作用,让人昏昏欲睡,他慢慢闭上眼。


    龙辞感受到一直被克制着的重量终于实实在在压住肩膀,小心翼翼看一下陆愈明,只能看到他在甲板上被海风吹得凌乱的头发。


    他已经陷入睡眠,呼吸轻浅打在肩头,有些痒。


    船身摇摇晃晃,很像龙辞小时候玩的秋千。


    龙辞喜欢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的感觉,阿婆就用绳子绑着板凳,挂在房梁上给她玩。


    很简陋的秋千,没有鲜花藤蔓,没有漂亮的颜色图案。只有阳光透过窗棱,光斑落在龙辞的碎花罩衣上。


    龙辞握住周芬因为劳作而粗糙年迈的手,对她说:“阿婆,你困不困,闭上眼睛休息会儿吧?”


    周芬摇头,她年纪大了觉少,昨天又睡得早,现在很精神。


    “我看看鱼,你闭眼休息,不用操心我。”


    今天天气很好,海水可见度高,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远处的鱼群游荡觅食。


    龙辞陪阿婆看一会儿五彩斑斓的海鱼,开始眼皮打架,闭目养神。


    不知道摇摇晃晃过了多久,船舱里的突然响起惊呼。


    “真的遇到了!!粉色的海豚!”


    “快看快看!”


    龙辞的肩膀骤然一轻,她睁开眼,看见陆愈明迷茫地环顾周围,额头还顶着一块被挤压出来的红印,有点可爱。


    “辞花,看海豚。”周芬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龙辞顺着阿婆指的方向看去。


    原来船已经停下,远处有一队海豚在嬉戏跃动。


    海水被阳光照成薄荷蓝,粉色的海豚在一片薄荷蓝中格外显眼。


    它们旋转,翻舞,你追我赶,仿佛没有烦恼。


    鱼儿能有什么烦恼呢?


    欢快的叫声通过海水传播,进入船舱,钻到龙辞的耳朵里。


    她被这欢乐刺得眼眶发热。


    龙辞连连眨眼,把泪意压回去。


    “它们好自由啊!”


    龙辞听见陆愈明低声赞叹,看他也几乎迷恋地看着这些自然的生灵,海水流动时形成的波光落在他脸上,于是他也变得如梦一般自由。


    “真想……”陆愈明笑着看过来。


    真是……


    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呢?从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陆愈明。


    龙辞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睛,如此向往,如此艳羡地看着自己。


    陆愈明的心脏怦怦直跳。


    他在心里问:“为什么呢?这样的眼神。”


    让他心慌,让他无所适从,让他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值得如此专注的视线。


    船舱里人太多,二氧化碳含量高,让空气都闷热。


    一定是这样,不然为什么两个人都开始面红耳赤。


    龙辞先反应过来,转头避开对视,问陆愈明刚才想说什么。


    “我说,真想……”吻你的眼睛。


    “真想找个班给它们上上。”


    龙辞弯着眼睛笑起来,手指点点玻璃上粉海豚的身影,指责陆愈明:“太坏了!上班太辛苦,先给孩子送去上个学吧,学点技能。”


    “确实很坏……”陆愈明喃喃。


    -


    三人在z市待了半个月,才恋恋不舍收拾行囊,准备返程。


    为了不用急吼吼地赶路,龙辞把行程安排得很松散,定了下午的飞机先回到市里,去爸妈那里住一晚,第二天再回青竹村。


    “走吧,我们回家!吃点好的!!!”


    下飞机时,龙辞比去旅游路上还激动。


    z市口味清淡,多汤品。虽然鲜美,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陆愈明还好,龙辞和周芬嘴巴都快淡出鸟来。


    她登机前提前订了餐,到家时外卖已经送到,一推开房门,就能闻到满屋子的香味。


    “土豆土豆土豆!年糕年糕年糕!烤鱼烤鱼烤鱼!”


    一家子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吃饭的时候很难得,龙越觉得有趣,在餐桌前绕着圈跑来跑去碎碎念,等龙辞到了好开饭。


    “烤鱼回来啦!”龙辞推着周芬进家门,就听见龙越激动地喊。


    “我?”龙辞指指自己,好笑地问:“越越今天要吃我吗?”


    “姑姑!太婆!”小朋友穿着会发声的拖鞋叽叽叽跑过来,给周芬一个软软的拥抱,又朝龙辞伸手要礼物。


    “哇!好漂亮!姑姑我好爱你!!!爱你爱你!!”


    从行李箱里翻出给龙越买的贝壳风铃递过去,龙辞被小朋友爱了又爱,亲了又亲,忍不住后仰身体躲她满溢出来的欢喜。


    陆愈明笑着,也从包里拿出一个礼盒。


    “越越,叔叔这里也有礼物哦!”


    “小明也太客气了,怎么还带东西的。”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的林淑瞬间客套起来。


    “出门玩当然要给小朋友带礼物啦!”陆愈明打开盒子。


    是一整套的贝壳首饰。


    “哇!发卡!项链!还有王冠!”


    陆愈明捏捏龙越落在肩膀上的麻花辫,把镶嵌珍珠的贝壳王冠戴在她头上,说:“戴上这个,越越就会变身成为人鱼女王!”


    “谢谢叔叔!!!”


    贝壳的分量并不轻,又担心漂亮王冠被摔碎,龙越僵着脖子扶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转圈展示,问:“我漂不漂亮呀?”


    一屋子人夸了又夸,哄得小姑娘心花怒放,吃饭都要戴着王冠,最后脖子实在受不了,才小心翼翼摘下来,放到一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白天大家为了生计忙碌,只有晚饭才空闲下来,可以关心关心孩子,聊聊天。


    龙洲挑起话题:“龙辞后面什么打算?还是留在村里?”


    老生常谈的问题,龙辞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


    “嗯。”一如既往地敷衍回答。


    “你自己做好规划,我也不懂你们现在的工作,记得给自己留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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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不要浪费青春就好。”


    他们总是这么说。


    龙辞捏捏手里的筷子,张口欲言,又止。


    然后岔开话题,聊z市天气炎热,聊晚餐美味可口,一屋人其乐融融。


    吃完晚饭收拾好碗筷,时间刚过八点。


    林淑扶着周芬去洗漱,龙越要和小区的其他小孩炫耀自己新得的礼物,拉着爸爸妈妈下楼玩。


    龙洲在阳台看自己养的鱼,龙辞和陆愈明坐在客厅无所事事。


    “你……”陆愈明欲言又止。


    龙辞手按在心口轻拍。


    那里面像是长了一堆水藻,缠绕,扭曲,随时要撑破心房。


    “说。”她心情不好,看陆愈明犹犹豫豫支支吾吾,更不耐烦。


    “为什么不告诉你爸妈,你想开工作室?”


    陆愈明帮龙辞打包人偶时会进她的工作间,曾看到她写在纸上的只言片语。


    创业,人偶,员工,场地……不难猜出她对于未来的计划,可是后来进去,再也没看过相关的痕迹。


    龙辞把一切都藏了起来。


    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呢?


    大概是晚饭吃得太饱,身体专心消化而无暇掌控嘴巴,或者是水藻终于张牙舞爪刺得心脏难以忍受,藏起来的字句试探着走出来。


    “因为……我很害怕。”龙辞说。


    她很害怕,怕不够完备的策划,怕看不清方向的道路,怕握不住的未来。


    没有依靠的人,要么一往无前,要么瞻前顾后。


    很遗憾,她是后者。


    她记得,开始上学后,她离开外婆去往县城,和爸妈一起住。


    他们很忙,哥哥又是寄宿,她放学就得先自己回家,一边做作业,一边等爸妈回来。


    那时是租房住,很老的房子。墙面是重新粉刷的,和陈旧的内里不匹配,时间久了,墙皮就会裂成一块块掉在墙角。


    龙辞发现了,就去打扫。


    扫出一只手掌大的蜘蛛,大喇喇地趴在碎裂的墙皮上。


    她被吓得丢下扫帚就跑,不敢再靠近那个角落,想等爸妈回来帮她驱赶。


    可是他们太累,走街串巷忙了一天,累到没有精力照顾龙辞的脆弱,累到没有时间帮孩子解决困难,累到不愿意分一个眼神看看那堆狼藉。


    “一只蜘蛛而已,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他们说,让龙辞自己解决。


    然后揉揉肩膀,去厨房热昨天剩下的菜,想一家人赶紧填饱肚子睡觉,明天还有一堆事等着。


    “呼……呼……”龙辞按着心口,深呼吸调整步伐,颤抖着手拿起惊慌之间丢下的扫帚铲子。


    靠近,靠近。


    希望它已经离开了。小小的龙辞这样祈盼。


    可是那只黑色的,巴掌大的蜘蛛,还在原地,听见龙辞走近的声音,足肢挪动。


    这实在是奇怪的事,墙角有什么值得它等待的东西吗?


    龙辞握着扫帚和铲子把手的最远端,靠近它,手肘弯曲,把蜘蛛扫进铲子。


    很轻松,那只蜘蛛仿佛就在等着龙辞一样,毫不挣扎,被龙辞用扫帚按住。


    走出房屋来到院子,铲子在地上敲一敲,蜘蛛落在地上,然后默默爬进某个黑暗的角落。


    就这样,恐惧被丢到屋外。


    可是,那间出租屋里,墙皮掉得斑驳的角落,好像还在等待什么。


    谁知道呢,


    龙辞只知道,凡事得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