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穗外表看起来还是很镇静的，她不允许自己在这两个人面前流露出任何的脆弱和酸楚。


    没有必要！


    谁离了都不会活不下去，错了二十年，现在她连命都要没了，她要回头。


    “厉承，不许胡说。”


    厉渊制止了孩子。


    但在许穗看来，这却是假模假样的。


    因为厉家人对她的态度厉渊不是不知道，如果真的有心纠正，那就该从源头改变，不过是说给她听的。


    “爸爸，我说得又没有错！”


    “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找奶奶。”


    他根本就不想来找许穗，奶奶会帮她的。


    奶奶是他的后盾，他才不怕这个坏妈妈。


    有一次，妈妈不允许他多吃冰激凌，他就告诉了奶奶，奶奶还打了妈妈一巴掌呢。


    奶奶永远都会站在他身边，才不会像这个坏妈妈。


    许穗不搭理这父子两人，绕过他们就往下走。


    沈如年见状跨步跟上了她。


    许穗一个字都不想说，看，就连一个孩子都知道厉夫人打压她。


    之前厉承一有不顺心就给厉夫人告状，她其实为了教育孩子，比如不能挑食，都要吃一点。


    但是厉夫人宠娃，说挑事又怎么样？厉家的小金孙，当然顿顿都要吃好的，不喜欢吃的就不吃，逼一个孩子做什么？


    又比如，厉承稍微有点感冒，厉夫人就大惊小怪的要送去医院。


    她选择观察一下，让他增加自身的抵抗力，总是吃药也不好的。


    厉夫人教训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在心上，怎么当妈的？


    想多了许穗都觉得自己可怜，掏心掏肺的照顾他们，结果被贬低得一文不值。


    那就看看她离开了厉渊，她是不是不能活下去了。


    不过眼下有一个棘手的问题，她执意离婚，厉夫人肯定是不给她任何抚养费的，而且她也不要孩子。


    她手里只有八九万，还是这些年攒下来的。


    她得赚钱治病，不能被厉家人看低了。


    许穗跟着上了沈如年的车，还是有些恍惚。


    她疲惫的靠着车窗，眼睛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心情很沉重。


    她想了很多很多。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沈如年一边开车，一边问她。


    他眼角余光扫过她苍白的脸，视线深沉。


    许穗反应慢了半拍，嗫嚅道：“反正是要离婚的。”


    “然后再找一份工作。”


    只是，不知道她那么辉煌的简历，现在还能不能进入车企工作？


    她的时间不多，她只想赚钱。


    国内的医生对脑癌暂时还没有办法，她只能去国外寻求一线生机。


    沈如年微微低下头，嘴角勾勒起笑意。


    “那就好。”


    “我还以为你要想不开去跳楼了。”


    本来悲伤压抑的气氛被打破，许穗难以置信，她差点被气笑了。


    自杀？


    她看起来是那么脆弱的人吗？


    不过，她现在这个情况和自杀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想到自己的病，许穗的眼神一瞬间就又黯淡了下去。


    她喉咙有些哽咽。


    她其实也怕死，她也想活着。


    为什么她要得这种病呢？


    沈如年想了一下，低沉有力道：“塞罗先生的工作室，因为要扩展，我得到消息他也要招聘助手。”


    他的另外一个学生凯里尔，是他认识的朋友，两人准备招聘一个助手。


    他觉得这对许穗来说是一个机会。


    他不会忘记，许穗曾经站在舞台上，满身光芒的模样。


    她拿着她的设计稿，掷地有声的讲解，整个人都散发着自信的神采。


    而她现在呢？


    死气沉沉的，瞳孔里蒙着一层灰烬。


    仿佛，就是一尊脆弱易碎的琉璃，光都能将她照得透明。


    许穗喉咙震颤，眼神激动，“招聘助手？”


    她瞳孔猛然收缩，不敢相信。


    塞罗先生要招助手，即便不是学生，但是跟着自己的偶像，她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可转念她就又想到了厉晚月也在工作室。


    她去了，怕是厉晚月不会给她好果子，肯定会处处使绊子。


    “塞罗先生的助手有什么要求吗？”她克制住了情绪，平静地问。


    她又摒除了脑海里的想法，她要靠近自己的梦想，要赚钱治病。


    她就不能害怕，她就不能再有任何的弱点。


    厉晚月在工作室又如何？她有自己的真本事，她不怕！


    她全职十年，但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校毕业，也不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的。


    沈如年扬唇，声音慵懒，“我帮你打听了，你给我什么好处？”


    “小爷我不是什么人都帮的，你得给我回报。”


    许穗抓紧了手指，目光忐忑。


    “我没钱。”


    “离婚官司都还没有开始打……”


    他目光一深，语调拉长了，“你想给我钱？”


    “你难道不要钱？”许穗疑惑。


    他不要钱还要什么？


    沈如年轻佻了眉，语气吊儿郎当的。


    “我要你的钱干什么？”


    “我自己没有？”


    “我帮你打听消息，你就欠我一个条件。”


    他看起来没个正形，又桀骜不驯。


    唯独说这话时，那俊美妖孽的眉宇之间是难得的专注和认真，一点都没有戏谑的成分。


    许穗撞入他潋滟的黑眸里，心口一阵颤动。


    她总觉得，他仿佛压着什么情绪。


    “怎么说？”


    “这个火坑你要不要跳？”沈如年把车停在路边，眸子灼灼的盯着她。


    许穗喉咙发紧，和他的视线交接。


    路边的昏黄灯光模糊了他俊美凌厉的脸庞，她呆呆看着他，只觉得，这一刻的他眼神带着春风化雨的干净和柔软。


    这样的他，和周围的灯光几乎要融为一体了。


    过了很久，她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


    “跳。”


    “这不是火坑。”她颤巍巍低下头，眸子变得湿润。


    沈如年眼神一动，慢悠悠地开口。


    “不是火坑？你不怕我害你？”


    许穗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摇摇头，声音更嘶哑。


    “沈如年。”


    “他不会害我。”


    她像是在对他说，也像是在和多少年前那个自己对话。


    有着一股悲凉的气息。


    沈如年怎么会害她呢？


    话音落下那一刹，周围的喧嚣声都远去了。


    沈如年面容一低，又陷入了大片的昏暗里。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撞入了他的心脏里。


    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