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这场连绵不休下了十几年的雨总算歇停点了。


    第三次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凯撒已经熟门熟路了。却没想到还是有所疏漏，大量的记忆涌入他脑袋里，让他瞬间冷汗直流，面色憔悴。


    比起脑袋里突然出现些什么的酸胀感，更多的是过往不堪经历被人知道的烦躁。


    在他打算打电话找人询问绫川星华的住址前，就收到了某人的信息。


    “上次的咖啡厅，下午一点见。”


    刚睡醒没有打理的头发散乱地分布在凯撒身前，随着某人的大幅度动作乱飞。


    “竟然约下午一点见面，现在才凌晨五点。”想到还要等待八小时才能见到她问个清楚，凯撒那张俊俏的脸就缩成了一团。


    凯撒咬牙，凭什么听她的。他就要现在去见她。


    他一边套上黑色卫衣，一边把还在熟睡的负责人叫醒，问出绫川星华的住址后，就直接出门了。


    凯撒站在电梯里，被擦得锃亮的电梯门映出他的脸。


    眉头紧紧向下扭，眼神里最明显的情绪是不耐烦，还隐隐透出一抹得意与迫不及待。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凯撒大步跨出去。


    刺骨的寒风穿过层层障碍袭来，刺得他一激灵。


    对着电梯的大门被打开，两个身材魁梧的黑衣男子站在两端，对他弯腰鞠躬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家小姐有请。”


    凌晨五点，德国的天空还是暗的。


    凯撒坐在车上，心绪万千，直到熟悉的古堡出现在眼前，他的眸子才又燃出激动。


    果然，她也有那段记忆。


    负责人告诉他的住址就是在他房子对面，就是前几个晚上和他一起亮灯的房间。


    可现在却变成了第一个晚上出现的古堡。


    “小姐。”


    古堡的管家--阿斯佩端上红茶和甜点放到绫川星华面前。


    少女端起茶杯，略微抿一口，点头示意，“大概还有多久？”


    “还有十分钟左右。”


    绫川星华坐在沙发上，正对面是扇窗，外面景色怡然。


    十多年过去了，这篇花园的景色从未变过。


    郁郁葱葱的树丛，高矮不一，密密麻麻，就像是一套永远走不出的迷宫。


    小时候，绫川星华想哭了，就跑到里面哭。哪怕被人听见哭声，要抓她出来，也要耗上很长时间。


    她收回目光，将手中的茶杯轻缓落下，一提到小时候，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这几天的梦境。


    昨晚，她调查好一切事宜，安然入睡。


    在梦中，她再次看到凯撒。


    又是几年过去，少年身量已经不输她。他站在那，双手被铐上了锁链，身后站着一个警察。


    另一个警察站在那个爱动手的酒鬼身边，拉住他。


    毕竟，刚听到少年疑似抢劫的消息，男人也不问问情况，上去就给了他一酒瓶子。


    男人骂他，他没吭声；男人把他攒的钱全拿走，他也只是想从零开始。


    当那个破碎的酒瓶子怼上足球，想要划开时，少年的情绪到达顶峰，挣脱警察的束缚，朝男人脑袋上踢去。


    里面顿时哄闹一片，一个被铐住双手的还没有成年的孩子仅凭一双脚和一个足球将所有人击倒。


    “凯撒。”


    在场的七个持枪警察都被他放倒，少年站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少女的喊声将他从无法抵挡的愤怒情绪中唤醒。


    “姐···”望着还没到自己下巴的少女，凯撒有些叫不出曾经的称谓。


    “我姓绫川。”她语气淡漠，面无表情。


    凯撒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名字，也不明白她的冷淡。


    “好了。”


    手腕上沉重的镣铐被取下，背后传来少女的声音。


    绫川星华直接在几个警察身上到处摸索，好不容易找到了钥匙。


    “你这样···”


    “凯撒。”绫川星华打断他的话，最冷静的样子说出了最疯狂的话，“现在我们是共犯了。”


    没等凯撒反应过来，横七竖八躺地上的几个警察就发出声，像是即将醒过来。


    绫川星华想都没想，拉着还在愣神的凯撒直接冲了出去。


    这条狭窄的小巷里住了很多人，放了很多东西。


    两人就一直跑一直跑，绫川星华一下都不敢停，直到眼前的景象完全改变，看不出刚刚的一丝痕迹才停下。


    少年顺从地跟着她，没问目的地，也没问原因。仿佛只要跟着她，去天堂地狱都可以。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仿佛这辽阔天地仅剩你我二人。


    “绫川。”


    “星华。”


    两道音色相同的声音完美重合在一起，像是两个时空的交叠。


    相同的是，在这两个时空里，绫川星华都选择了回头。


    不同的是，第一次回头，少女面冷心热，柔和嗓音安抚道，“放心。”


    而现在凯撒眼前的少女，虽然脸上表情很明显，但是是不喜，他不要这样的情绪。


    绫川星华面对他，不能有这样的情绪。`


    谁都可以不要他，绫川星华例外。


    他们是面对过往那些恶意一起反抗的共犯。


    “站那干嘛？”绫川星华不知道仅因为自己一个表情，凯撒心里直冒黑水。她走上前，将人拉到对面，给人倒上红茶。


    少年心里的阴暗面像是个窥不得光的怪物，一旦绫川星华稍微流露出一点善意，它就会缩回去。


    “我下午一点的飞机。”


    “那你约我一点见？”


    绫川星华漫不经心地含住勺子上的奶油，“可我也安排了人在你房子下面堵你啊。”


    “哪怕你出门不是来我这，他们也会把你绑过来。”少女神色天真，舌头舔舐着下嘴唇沾到的奶油，只有眼神深处的狡黠出卖了她。


    凯撒打量着她，眼眸深深，和记忆里的样子一一比对。


    皮肤更白了，整体感觉比小时候还瘦，性格也更冷更刺了。


    他只是参与了她人生中的三段经历而已，不知道她和绫川莲的相处，不知道她如何应付那老头，更不知道她是怎么一步步解决掉那些烦人的亲戚走上如今的位置。


    “你再看一眼试试。”少女眉目舒展，笑容亲和，吐出的话语却充满了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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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凯撒梗着脖子，明晃晃地与她对视一眼后，收回目光。


    绫川星华也悻悻然没作声。


    虽然醒来后，第一时间都是找对方，可找到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


    “你···”


    一阵异口同声后，绫川星华矜持地端起茶杯，将话头抛给凯撒。


    “联系方式给我。”蓝色的发尾流到沙发上，凯撒用掌心撑着脑袋，将脸转过去，担心脸上会羞红的痕迹。


    可是···“你耳朵怎么这么红？”绫川星华完全不懂他动作的含义，直接点出他的不对劲。


    “别废话，你加不加？”


    他又转过来，用手捂住耳朵，用话语掩盖内心的心虚。


    可能因为梦里凯撒的样子给绫川星华太大的震撼，导致她总把凯撒当孩子看。


    再加上攻略对象已经见不少了，他这性格，绫川星华觉得自己还能接受一点。


    “你下一站去哪？”见绫川星华接过他的手机，凯撒心情好了点。


    “回国吧。”


    虽然根据系统的说法，不完成任务就别想见到绫川莲，哪怕去美国也没什么用，可还有个攻略对象在那。


    她还是要去一趟。不过，还是要先回去，毕竟青学的关东大赛要开始了。


    看着手机中出现的“绫川星华”几个字符，凯撒眉眼中都含带上几分笑意。


    “你回去之后，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一天至少要发五，不对，至少十条消息。···”


    凯撒越说越高兴，滔滔不绝。


    绫川星华听到第一句，忍气吞声，第二句，用叉子叉上一大块蛋糕，递到凯撒嘴前。


    他不知道少女什么意思，下意识吃了下去。


    “你是认真的吗？”她又叉一块，往他嘴里放。只要凯撒想张嘴说话，绫川星华就送一口进去。


    “每天给你打电话，你觉得我闲是吗?”


    "还发那么多消息，我们每天聊什么？"


    没几下，一块小蛋糕就被她喂完了。


    瞥见少年不满到直接黑沉的脸，绫川星华放下手中的叉子，轻咳一声，“要不这样吧，我只能保证，你给我发消息，我都会回你。打电话，我不一定会立刻接，但也会回你。”


    凯撒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好。


    虽然需要他主动，但是这也方便他掌握主动权。他发多少条，绫川星华就得回他多少条，不亏。


    两个人都觉得自己做了不会亏的生意，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直到绫川星华上飞机前，凯撒都一直在。


    这中间的几个小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话匣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打开的，从一开始关于联系的讨价还价，到后面一大堆有的没的。


    两人中间只要有一个人开了口，另一个人就很认真地回应。


    相互救赎？绫川星华不赞同仅凭这个词轻易定义他们的关系。


    救赎是把人往阳光里带，前提是这个人自己就身处光里。


    她和凯撒不同，年少经历虽不相似，但都不太幸运。


    他们是对方在对抗这苦闷世界的恶意里唯一的共犯，拉着对方的手一起在地狱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