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狭隘的出租屋。


    屋内冷冷清清，并无多少陈设，窗户大开着，晚风吹进，将纱帘扬得很高。


    智能手机被丢在床上打开，磕磕绊绊地播放着一首轻快的古典音乐。


    出租屋坐落在偏远的街角，这附近没有什么店铺，人烟稀少，偶尔有野猫打翻街道垃圾桶的声音传来。


    “咚咚咚。”


    房东奶奶敲响了门扉，她神情有些担忧地站在门外。


    今天是收房租的日子，但是房东已经敲了十几分钟的门了，皆无人应答。


    就在她一筹莫展，心里设想了无数种不好的可能的时候，吱嘎一声，门开了。


    一张苍白的小脸从门后面露了出来，那是一张很漂亮的脸，红宝石般的眼眸看向门外的房东。


    星野幸枝的半边身体隐藏在门后，她此刻看起来出奇得脆弱，像是一张纸片般摇摇欲坠。


    过道灯很暗，房间里也没有开灯，星野幸枝此刻的脸色看起来就像什么女鬼，看得人心里发倏。


    “什么事，杏子奶奶？”


    星野幸枝哑着声音开口。


    听上去像是很长一段时间没喝水了，杏子奶奶的眉头皱了一下，“哎呀，你生病了吗？”


    星野幸枝扬起一个虚弱的笑容。


    即使是如此惨白的脸色，她的笑容却莫名让人移不开眼睛，那双漂亮得像是宝石般的眼睛微微弯起，好似在感谢杏子这一句临时的关心。


    “白天吹了点风，嗓子有点痛，没什么事。”


    “哦，哦。”


    杏子又看了一眼她宛如女鬼般的脸色，心想死了三天的尸体都没这么白。


    “我听邻居说你已经待在房间里整整四天了，稍微有点担心所以过来看一下……你这几天在干什么？”


    杏子下意识地向房间内部看去。


    她好像看到电子荧屏微微亮起的蓝光，但房间里的光线实在太暗，星野幸枝侧了一下身子，挡住杏子的视线。


    “在家里打游戏入迷了，没有注意。”


    她的解释很简短，透露出一股不想多说的意味，杏子收回了目光，话锋一转，拐到话题上。


    “对了，之前交的房租到期了，如果你想继续住的话……”


    *


    应付好房东奶奶，星野幸枝关上门。


    房间重新归于黑暗的那一刻，她粗重的呼吸声不再掩饰，像是有刀子划过喉口，呼吸都是沉重的“霍霍”声。


    房间内很冷清，几乎没有什么家具陈设，只有一张稍显凌乱的床、一张书桌和一台老式电脑。


    星野幸枝拖着沉重的身体坐在电脑前，血红色的双眸注视着屏幕，她在检索着什么。


    【恭喜您，您已经死而复生了。】


    脑海中响起一道突兀的声音，那是一道冷静的女声，掺杂着滋滋的电流声。


    星野幸枝握着鼠标的手一顿，然后僵硬地打出一行字。


    ——附近最好的精神病院。


    电子荧屏的蓝光映在她惨白的脸上，星野幸枝微微垂下眸，看着自己覆盖在键盘上的双手。


    电脑反应很慢，很难想象这个年代了还有人用着这样的古董机，星野幸枝从二手市场淘的，虽然老旧但还能使用。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自己应该死了。


    就在两个小时前。


    生命流逝的感觉实在是刻骨铭心，星野幸枝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感知被慢慢剥夺的感觉，她好像被置入了水中，温度、时间、空间的概念通通消失。


    就连呼吸也被忘怀，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从自己的身体里奔走了，那是非常奇妙的状态。


    她那些可怜的过往在脑海中浮现，她已经无法再操控自己的身体，只能在自己的出租屋内沉默地迎接死亡。


    然后——


    【恭喜您已接入信仰系统，正在检测宿主身体——】


    【检测到机体动力不足，正在调动备用能源供给，进度20%……40%……60%……】


    【进度100%，机体动力补足完毕。】


    死亡的那几个小时里，世界实在是太安静了。


    冷清又狭窄的出租屋，一个清瘦的女孩静静地躺在床上。


    她的身体蜷缩在一起，似乎在死前正对抗着什么巨大的疼痛，粉色的长发散落在床上，与白色的床品交织辉映，构建出一副凄美的画面。


    灰尘在这个房间里似乎也停止了飘动，正如同女孩那颗不再跳动的心脏。


    接着，时间涌入这个空间，灰尘在空气中漂浮，少女的心脏再次焕发生机，奇迹般地搏动了起来。


    星野幸枝的呼吸又被找回，意识回笼的那一刻，她开始大口大口呼吸，身体颤抖，她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少女伸出僵硬的手，惨白的手指努力扣住床沿，一点一点用力地爬起来。


    从床上走到门口，这狭窄的距离就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所以——


    她死了，然后又复活了？


    星野幸枝静静地浏览着精神病院的信息。


    “脑海里有个东西一直在响怎么办。”


    “人可能回光返照吗？”


    “死亡是什么感觉？”


    因为搜索的东西千奇百怪，星野幸枝点开下一个网页的时候，窗口贴心地弹出了一个心理咨询热线，询问星野幸枝需不需要帮助。


    身体四处传来难以忽视的疼痛，星野幸枝深呼吸几口气，指尖微微颤抖，她平静地点了不需要。


    以她现在的积蓄，住院和心理咨询都负担不起。


    【我叫小爱，你可以叫我小爱同学。】


    那道女声继续在她的脑海中播放，来历不明但是给自己取了个好听的名字。


    【正在调出宿主面板，请稍后——】


    【姓名：星野幸枝


    职业：无业游民


    术式：灵魂共振


    术式等级：三级（待开发）


    信仰值：3000】


    疼痛的呻吟仿佛随时会从口中溢出，星野幸枝忽略奇怪的面板，努力压下这股疼痛，她说，“小爱同学。”


    “你是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仔细听去能够发现那一丝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电脑上检索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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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野幸枝的眼睛发疼，她关闭了电脑，房间内唯一的光源只剩下窗外洒进的月光。


    【我是信仰系统，简言之，通过攻略指定人物获取的信仰值，可以用于各种用途，包括但不限于修复自己的身体。】


    星野幸枝没有对系统的存在进行反驳，不是因为她潮流，而是因为——她死过一次了。


    死亡的感觉实在是太深刻了。


    死亡之后又复生，一下子将星野幸枝脑海里的东西通通清空，她此刻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活下去。


    大概是两年前，星野幸枝在横滨查出了不明原因的疾病，以当前的医学水平并不能医治。


    医生提出要跟踪治疗，星野幸枝想了一下口袋里的钱，拒绝了。


    她很穷，是孤儿，没有什么亲人。平时打打零工供自己生活已经是极限了，再治病完全做不到。


    然后她带着一无所有的自己，和行李箱里的几件衣服来到了东京，选择在这个地方挣扎。


    从福利院长大，一直到十八岁离开，星野幸枝都在为自己的生计奔波，她没有发展爱好的资格。


    直到生了怪病，星野幸枝选择抛弃一切来到东京重新开始，她触碰自己的梦想，成为了一名地下偶像。


    她排练、演出，然后身体恶化，无法再负担地偶的活动，经纪公司和她解约，星野幸枝拿着为数不多的钱回到了家里。


    静静地等待死亡。


    她太想活下去了。


    想要没有病痛地活着，想要站到舞台上，拿起话筒，想要再一次看到观众们的呼声。


    她在死前无声地流着泪，身体蜷缩对抗来自内部的痛楚，那双红宝石般的双眼逐渐失去光泽，星野幸枝在不甘与无力中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现在，你告诉她，她能有机会修复自己的身体活下去？


    星野幸枝平复了一下心情，她问，“攻略对象都有谁？”


    小爱啪嗒甩来一份资料，这份资料是凭空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的，星野幸枝闭上眼睛翻阅。


    ……怎么这些人都奇奇怪怪的。


    她脑海里的档案不算厚，每个人的情况都简短描写，星野幸枝粗略地翻了一下。


    什么教主、咒术师、黑手党……简直乱七八糟。


    星野幸枝深呼吸一口气。


    小爱问：【幸枝，你想好要接受我了吗？】


    星野幸枝：“没人说过你很像骗子吗？”


    小爱：【所以呢？】


    星野幸枝：“防范电信诈骗，从你我做起。”


    小爱：【亲亲，您的寿命还剩下半年哦。】


    星野幸枝：“……”


    小爱继续说：【这期间您遇到的任何意外都很有可能会降低你的生命值，包括但不限于：被热水烫到、被空气呛到、便秘……等等等等，只有彻底修复身体，您才能正常活下去哈。】


    小爱：【如何呢，幸枝？】


    星野幸枝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很好看，眼眸微微眯起，额前的碎发遮盖住些许她的眉眼。


    原来复活不是无期限的。


    她说：“专业团队，包你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