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江词安一眼就见罗昙正依偎在萧离怀中，萧离脸上没有太大变化，轻声放下酒杯，泰然道：“这位公子，这可是我先来的。”


    周肆朝萧离看了一眼，诧异一瞬，并没有发现其他异样。


    老鸨扭着腰肢凑进来，两眼一眯成了条缝，推笑道：“沈公子，是我疏忽，这两位是周四爷和江二公子，最爱昙娘子弹箜篌，这……”


    萧离撩袍起身，弯眼笑笑，道：“既然都喜欢昙娘子的曲子，不若一道入厢房听罢。”


    江词安微微点头，周肆对上萧离的双眼，温声笑道：“那便多谢沈公子好意了。”


    萧离微微一笑，做了请的姿势。


    细雨打在窗棂上，清脆悦耳，时急时缓，风起梢动，伴随着檐上清铃脆响悄然带起红纱轻幔，幔上绣着金丝银线的灼灼桃花，飘飘悠悠送来一阵一阵的熏香暖气。


    听着箜篌泠泠作响，如山间清泉，又似和风细雨，最后都会归于平静，像静谧的湖面，窗门微开，涌入了几分清冽的草木气息。


    萧离漫不经心斜靠在矮椅上，一手搭在桌上，眼神飘忽惬意瞧着窗外，两指轻轻叩着桌面。


    “嗒，嗒，嗒，嗒……”


    她好似在欣赏着曲声，又好似压根没听，早已深思千里。


    对面两人一直默默观察她，周肆坐的没有那么拘束，曲起一只腿，手搭在膝上，悠悠晃着酒盏，眼神在手指和脸上来回扫视。


    一曲作罢。


    罗昙挥挥玉指，候在屏风外的侍女进来斟酒、摆上点心。


    严争突然进来，严争还带着酒气，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见到周肆和江词安时微微一愣，只是拱手一礼，不做言语。


    严争看向萧离，不等萧离说话，江词安道：“这位沈公子，怎会认得这位严将军。”


    严争不要侍女伺候，找了个椅子，搬来与萧离同坐，道：“我们都是北凉人氏，他昨日才到帝京，昙娘子名动京城，他很是仰慕，我带他玩玩，怎么了吗？”


    周肆饮下一口酒，笑道：“那么沈公子也认识萧离殿下了？”


    萧离淡淡道：“见过几面，不算认识。”


    “冒昧问一句，公子名字叫什么？”


    萧离看向江词安，道：“我未取表字，名为沈不离。”


    周肆笑了笑，重复道：“沈不离，”随后冁然一笑，“不离不离，是个好名字。”


    萧离点头颔首，严争对萧离小声道：“你有没有感觉头昏啊？”


    萧离看严争一头栽在桌上，本想抬手拍拍他，结果手还未伸到那头就一头栽了下去。


    江词安道：“你确定他们是萧离派来调查的？”


    周肆道：“不知道，先绑回去再说。”


    周肆扛起萧离时，微一蹙眉，抬脚先朝密道走去，江词安走前转头对罗昙道：“昙姐姐，先走啦。”


    罗昙微一点头。


    萧离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双手被缚住，她挣扎一下，解开绳子。


    环顾四周，借着墙上都有火把照明，发现这是一间密室，萧离刚想踏出一步，身后就传来熟悉地声音。


    “别动。”


    萧离真的没有动，偏首望向那人，那人薄唇轻启，“这里到处都是机关，会死人的。”


    他将最后四字咬的重了一些。


    “四爷，这是何意？”


    周肆勾唇一笑，道：“沈公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是密室，你说我能做什么？你这么轻松就解开绳子，不是寻常人吧，你想做什么？”


    萧离低头轻笑，再抬眸时，眼中多了几道寒光，“浮生楼里卧虎藏龙，公子却偏偏抓我一人，不公平啊。”


    周肆道：“严争中没中迷香我不知道，但你一定没中。”


    “是啊，所有怎么样？”萧离风轻云淡地说。


    “所以你想做什么？”


    “来找美人寻欢呐，公子也想听。”


    周肆挑挑眉，笑道：“洗耳恭听。”


    萧离怔了一瞬，道：“四爷不是挺喜欢那昙娘子的吗？我也喜欢，你还想听什么？”


    周肆看着似在绕开机关，慢慢朝萧离走来，贴耳道：“公子身上怎会这般香，莫不是个女孩子吧。”


    萧离神色不变，从容道：“我的声音、容貌哪里像女子，到是四爷还长的这般俊，莫不是个姑娘变的？”


    周肆付之一笑，道：“沈公子怎还恼了，我不过一句玩笑话。”


    萧离道：“那为何还让我出去，怕不是做贼心虚了。”


    “哪里哪里，这就出去。”


    周肆引着萧离出了密室，才出门口，周肆就拔刀砍去。


    萧离从腰际抽出软剑挡了回去，两人疾风劲雨地过了几招，周肆却道：“我竟没发现公子还带了武器，不过公子使得不似剑法，更像刀法呢。”


    萧离擅使刀，她拂过剑身，道：“刀剑不分家，有何不可？”


    “自然是可以的。”


    周肆还欲在来，萧离却抬手制止，道：“再打下去，只怕在下要输的难看了。”


    周肆不依，道：“怎会？我见公子身法了得。”


    萧离那是不敢与他交手，过分暴.露实力，只怕之后不好收尾。


    萧离收剑，佯装不敌，“不打，不打，我没那闲心。”


    周肆无法，只得收刀，见萧离要走，立马喊住：“沈公子要去哪里？”


    萧离蹙眉，应道：“自然是出去，难不成待在这里，要公子养我？”


    “也不是不可以。”


    萧离微一愣神，暗骂自己就不该多话。


    远处霞光满天，给葱郁的木林添上一层暖意，几只翠鸟归于枝头。


    “沈公子，该用晚膳了，就当为今日之事赔罪了。”


    萧离似是才想起一般，问：“严争呢？”


    周肆含笑道：“据说害怕帝姬殿下生气，已经回去了。”


    萧离颔首，示意知晓，面上神闲气定，心里却知道他将严争放回去，就是为了跟踪他，用来监视行动，严争谨慎，萧离很放心他做事。


    萧离暗自猜想周肆应该怀疑自己身份了，眼下只怕是为了拖住她。


    饭桌上两人同桌而食，只两人，没有人在边上候在，期间免不了要喝酒，萧离毫无惧色，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除脸上泛红，别无其他，甚至眼中还是清明的。


    “沈公子酒量惊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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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萧离晃着酒杯，低头嗤笑一声，“北凉人酒量大多不错。”


    萧离见周肆摇头，问道：“你不信？”


    周肆浅笑道：“自然信，不过，我见过一人，她酒量极浅，喝一点就醉。”


    “姑娘吗？”


    “嗯。”


    “心上人？”


    周肆笑而不语，不置可否。


    “公子这般模棱两可，是在下冒犯了吗？”


    周肆带着些许醉意，低笑着摇摇头，道：“算不得心上人。”


    萧离眸子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又开始为他斟酒，两人喝了许久，久到酒已经不再温了，萧离喝下最后一杯，胸腔已觉凉意。


    “周公子，公子，周肆……”


    萧离试着摇摇他，凑耳听了半晌，直到他呼吸渐渐平稳，萧离才凭着记忆翻出周府围墙。


    周肆似乎真的醉了，趴在桌上，没再醒来。


    月色初上，夜里微风轻抚，还有些冷气，萧离换下身上的装扮，随意用支簪子挽了发就出来了。


    萧离没让人将全部灯都燃上，窗扇大大开着，星子爬上夜幕，月华撒了一地，几许光斑落在萧离身上，在眼下赘出阴霾。


    “殿下，在你发出指令时，我和廖远就去先前查到的密道外探查，果真见到张曜和白竹卿离开，跟着去看时，白竹卿回家没多久又进了浮生楼。”


    萧离那时并不是在走神，她轻轻叩着桌面就是要他们行动。


    白霜坐在萧离对面，续道：“那周肆真是与白竹卿达成合作关系了？”


    廖远见提到周肆，萧离并未做出反应，甚至不含一丝感情，正存有疑惑。


    严争道：“进了厢房时，我就闻见一股迷香，索性殿下是察觉了，不过我没有药，昏了，殿下一路听到了什么？”


    萧离道：“周泽礼似乎察觉到我还醒着，并未说太多，只听见江词安在问怎么处置我和严争，还有防着我之类的话。”


    萧离攀上脖颈，把玩那枚温润玉坠，为了不暴露，她特地摘了，才发觉有些不习惯。


    “周府也有一个密室，周泽礼明知我醒着却还将我带去哪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廖远心直口快，道：“不会邀你私会吧！”廖远显然忘不了那一晚萧离去吻周肆。


    萧离依旧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白霜当头拍了一下，“你瞎说什么。”


    白霜转头问：“你看见什么了？”


    萧离思忖一会道：“什么也没见。”


    “……”


    萧离续道：“他说有机关，但我没发现有机关的痕迹。”


    一时间屋里又沉默了，萧离理着思绪，突然道：“严争，留意个人。”


    “谁？”


    “季重明。”


    萧离转向白霜道：“白霜，你说张曜又去了浮生楼，做了什么？”


    白霜一拍脑袋，道：“差点忘记了，他去见了罗昙，罗昙好似很听他的话，也很怕他。两人窃窃私语，听不清说什么。”


    罗昙，罗昙……


    萧离怀疑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清冷的月华留恋着萧离，在萧离身上徘徊。


    ——白竹卿继室罗氏，就是出身浮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