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辰王宫内好生热闹，文武百官兼朝廷命妇和各宫贵人齐聚光明殿前，礼乐奏起之时，萧离如其他人一样着了一身朱赤朝服，头发一丝不苟的盘成髻子，白玉鎏金冠做饰，与素日相比，别出韵味。


    萧离常年习武，身量挺拔，修长劲瘦，萧氏王族无论男女几乎个个生的貌美，萧离也不例外。


    萧离迈步朝高台玉阶走去，几乎所有人都在打量这位六殿下，都说萧家人长得好，却独独萧离生了一副清心寡欲，生人勿近的样子，即便华服艳俗，也依旧宛如谪仙般脱俗。


    萧欢颜抬眼瞧了瞧萧离，这一瞧不要紧，只是差点就没有绷住，与之前白霜假扮的萧离简直判若两人，还差一点萧欢颜就要冲出去了，忽觉手上一紧，有人拦住了她。


    萧焕羽道：“二姐姐，不可鲁莽，这是赐封大典。”


    萧欢颜这才冷静下来，白了眼道：“我当然知道！”


    萧欢颜有些愤懑不平，张着嘴愣是说不下去，随即就小声嘟喃道：“同为姊妹，且她萧离与我们皆非嫡出，凭什么有那么大排场。”


    说着无心但听着有心，萧焕羽眼底划过一丝落寞。


    江词安作为大理寺少卿与周肆同为正四品，文武百官中站在同一列。


    江词安见了萧离亦是大惊失色，但又不好让别人听见，于是朝周肆那边挪动脚步，道：“她就是萧离啊！遭了遭了遭了……遭了！我可真有脸呐！”


    周肆不解道：“怎么了？”


    江词安道：“这么算，她可是我表妹，有很近的血脉亲缘，我当时怎么就不问问她叫什么呀！”


    周肆顿时冷下脸，道：“你对她做什么了？”


    江词安似乎没有察觉到周肆的变化，一口气全交代出来了。


    随后感叹一句：“爷们儿风流但有底线，我爱美人却也没坏美人清誉。”江词安顿了顿，继续道：“萧氏一族最忌讳血脉亲缘近的之间通婚，所以啊，萧家人的子嗣早夭得少。”


    周肆舒缓了眉宇，目光在暗处追随着缓步而来的人，但话是对着江词安说的：“原来是这样啊！”


    江词安毫无心眼地道：“对啊对啊，你整天就计划追查，不了解很正常。”


    萧离拾阶而上，光明殿的扇门极高，连带着皇帝的宝座也似乎悬在空中，无需进入明光殿就可以感受到里面的雕楼玉砌,金碧辉煌，高殿之上的帝王也多了一丝神圣不可侵犯。


    萧瑜端坐在金座上，身上罩得是绣有暗纹的玄衣，冠冕上的黑色玉珠遮挡了看向萧离的目光，就连萧离也不确定他是否在注视她。


    萧离跪了，朝着萧瑜恭恭敬敬地跪在玉阶之上。


    头顶上传来宣召太监的念词，萧离没怎么听，毕竟前面赘的就是一些好听话，什么蕙质兰心,秀外慧中，压根与自己不沾边吧。


    “……今太辰帝女六殿下萧离，赐字允衡，封青岑帝姬，因尔德才兼备，学识渊博，特授参政议政之权，可直谏御前，特立门府……”


    不管是萧离，阶下众人皆一片哗然。


    古来从未有女子可直接参政，甚至打破规则赐表字，就是后宫之人垂帘听政都要被言官骂作乱政。


    萧离在一瞬间明白了王予为何要同她讲官场势力，她微微抬头看向帝座上的人，眼中多了一丝茫然。


    萧离接过圣旨，道：“微臣萧允衡谢陛下隆恩！”


    萧离一手托着圣旨保持仪态走下玉阶，不需要刻意去看众人眼中的颜色，似乎除了内阁人员外，所有人的脸上都闪着诧异的神色。


    原来这个特权是萧瑜独断专行而来的。


    宫里已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然而这一次，宫中众人皆可一展才情，能者可得赏赐，早在先帝明启帝君在位时就没有实施过了。


    骑射场是男儿最多的地方，许多王宫贵女在这里可打破规则，远远地瞧上一眼射箭赛马的郎君，亦可上场与男儿比较一番。


    太辰似乎在女子骑射方面并不约束，帝京至此还流传着长帝姬华光殿下的美名，古往今来不是所有帝姬都有定京之能，监国之力的，如她一般的并不多。


    “周肆，”萧离拦住了周肆的去处，接着道：“你……很忙吗？”


    她本打算直接问“你为什么躲我”，可话到嘴边就打了转。


    周肆恭谨做礼，道：“殿下，微臣有事，实难奉陪。”


    真的很有礼了。


    见萧离没再说话，周肆便绕开萧离就走，萧离转身就扒拉他的肩，试图让他止步。


    周肆不由得轻哼一声，很轻的一声，但萧离听见了，她意识到那晚在苏家的是周肆，那此刻自己所碰的地方就是伤口，萧离感受到周肆微微颤了颤肩膀。


    萧离如触电般移开手，两人双双沉默，竟一时无言以对，最后心照不宣地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周肆没敢去瞧瞧她，在他眼里她是没入红尘的仙女，多瞧上一眼都是罪过。


    周肆不知道萧离一直看着他消失在转角。


    回到周府里，周肆去瞧了周衍，递了瓶金疮药给他，简单道：“好好休息。”


    周肆瞧了眼周衍右臂上的伤，准备迈腿离去，周衍叫住他：“主子，你有心事。”


    周肆沉默片刻，道：“周衍，你不欠周家什么的，你没必要……”


    “主子，”周衍打断了他，“主子当初在战场上救我下来，我就不打算离开了。”


    周肆转身面向周衍，周衍半敞着衣裳，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爬满伤痕，周肆不忍心去看了，他如今是丧家犬，世家打压排挤他，言官把他骂得体无完肤，身边亲近之人皆是如他一般的少年才俊，在朝中尚未站定脚跟，要说不怕连累他们才是假的。


    周肆在走廊上徘徊，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萧离的脸，明明清晰记得那张脸的模样，但在脑海中总是朦胧的，像罩着一层纱，如真似幻。


    在寝室里，床头的暗阁里有个匣子，匣子里装着书信，书信有些多，快要漫出匣子了。


    每一封书信外封都写着“阿肆  亲启”，书信整齐排列着，无需瞧里面写了什么，仅仅只是“阿肆”两字，周肆就似乎见证了萧离的成长，似乎萧离离自己并不远，从稚嫩青涩到隐隐有锋芒毕露的遒拔之势，那是阿离啊。


    周肆双手是舞刀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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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枪的主，却也会从怀里摸出短笛，借着月色把笛声带去北凉，笛声满天，都是思念与盼望，遥望北疆，那里有他的心之所向。


    千里之隔，他多希望她能听见。


    周肆有时会害怕，害怕当初自己给萧离的太少，不足以让她记挂，害怕自己会被遗忘，也最害怕见到她。


    萧离在宫中游走，她已是好久没有过心里空唠唠的感觉了。


    “站住！”


    萧离停下脚步寻声望去，是萧欢颜。


    萧离依规矩见礼，然而萧欢颜却带着傲气，不肯回礼，蛮横道：“过来些，让我瞧瞧。”


    萧离抬眸看向萧轻颜，脸上依旧荣辱不惊，没有过多的颜色，道：“二姐姐要做什么？”


    萧欢颜看着这一副容貌，只觉得心中不自在，道：“一副祸国殃民的模样，还是个外边带回来的野种，想必你那娘亲也不是个好东西。”


    萧离本无意与她多说话，未想到此人竟是个无脑之人。


    “你说什么！”


    萧离收回要离去的脚，转而幽幽走向萧轻颜，随着移动一步，萧离眸中的寒光就更甚一分，嘴角攒动，缓缓吐出几个字：“胆敢再说一遍！”


    萧离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她本就生得高挑，此时站在萧轻颜面前，无形之中就压得萧欢颜喘不过气。


    萧欢颜自小被养在宅子里，千般宠，万般爱，何曾如此怕过同辈之人，但这一次不同，她除了瘫坐在地上恐惧地看着萧离外别无他法，随行的宫女都齐齐叩在那里，谁都不敢上前一步。


    萧欢颜似是想到了什么，强行壮了几分胆，怏怏道：“你别得意！我有你的把柄。前些日子的白梅宴……”


    “那你就去说，去陛下面前告我，谁会信你！”


    萧离俯视着地上的人，寒声道：“你觉得我不敢动你是吧？瞧瞧你的嘴脸，狗仗人势也该有个度！”


    萧欢颜哑然，怔怔望着萧离，萧轻颜母族势大，横行宫中，宫里众人都惧她三分。


    “好自为之！”


    那是萧离对她的警告也是忠告，与她而言，萧欢颜只是过于简单了，简单到甚至有些单纯。


    萧欢颜望着萧离离开这里，也只是看看，再没了来时的底气，冲着侍从叫吼：“人都走了，跪那给谁看，还不快扶本殿起来！”


    萧离有些懊悔，她很快就可以住去宫外，何许在乎宫里人的想法 。


    “殿下，”


    只见紫鸢抱着斗篷和伞朝萧离跑来，在萧离面前站定，道：“殿下，下雪了，披上斗篷吧。”


    不等萧离说话，紫鸢就将斗篷披在她身上，准备把伞撑开，其实萧离在北疆待久了，并不太怕冷了，但犹豫一会儿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地系着带子。


    紫鸢道：“走吧，殿下，我们去哪？”


    萧离不做回答，只是默默地走着。


    萧离瞥了眼身边的紫鸢，说道：“紫鸢，进来些，”，紫鸢显然没听懂萧离的话，愣住了。“下雪了。”


    紫鸢才意识到自己将大半伞面给了萧离，而自己肩头落了雪。紫鸢笑了笑，往萧离身边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