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

作品:《陈年烟雨任平生

    女扮男装入朝为官,一旦暴露就是欺君之罪。


    陈胤拿住了她最致命的把柄,可最后他话中的意思仿佛并不打算用这个把柄。


    “你想怎么样?”张挽冷言冷语,眼神发出一道寒光。


    陈胤心绪纷乱,有些快意,也有些诅丧,“本殿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不需要,”张挽微抬下巴,神情桀骜倔强。


    “好好好,”陈胤连说三声好,似乎是被气笑,又似乎觉得自己可笑,他甩甩袖,语气淡淡,“真是愚不可及的蠢物。”


    “你这么做,将你姑姑和你最亲爱的表弟置于何处?”


    说完,他大踏步离开,背影挺直决绝。


    张挽气得大口喘气,对着早已消失的影子破口大骂,“你神经病啊。”


    任飞在院外听到张挽的谩骂声,连忙跑进来,帮助张挽顺气,他一只手抚摸她的背,一只手指着院门,舌灿莲花,“他就是神经病。”


    “阿婉我跟你说,他这个人心黑,又狠又毒的那种。”


    “而且他心理有病,就是你说的神经病那种。”


    在一声声咒骂中,张挽逐渐平静下来。


    “咱不气了,昂,”任飞拍着她的背,心中一阵舒爽,“咱犯不着跟那种人置气。”


    张挽刚想附和,却听见前院的禁卫军有了动静,只听他们边跑边喊,“殿下说闯入了贼人,大伙给我搜。”


    张挽一惊,连忙推搡他,“任飞,你快跑。”


    “无耻,”任飞咬碎一口银牙,最后输出一句,“阿婉,你瞧见了吧,他是真黑。”


    说完,任飞向后院逃窜。


    又过了几日,任飞让阿虎送来外面的消息。


    城中流言已变,风向从张挽滥杀官员转变成救民于水火,成了江州百姓心中的活菩萨。寻阳百姓视张挽为救命恩人,家家户户为她供奉长生牌位,百姓心中只感念张挽,无视圣上。


    而流言之所以变得这么快,想必是任飞在后面推波助澜。


    张挽悠哉游哉地晃着摇椅,阳光穿透桂花树,在她脸上留下忽明忽暗的光斑。


    与之前的猜想一样,弹劾她滥杀官员不过是前菜,对方想着能用这招将她拍死最好,拍不死也无妨,还留个杀手锏在等着她。


    当初城中两拨流言应该是同一人所为,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把她推到功高盖主的罪名上。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者都不会有好下场。


    没有臣子能敌得过一个帝王的猜忌与嫉恨,一旦失去陈宣帝的信任,她就会被他亲手从云端推落,尸骨无存。


    这就是对方的意图,他们按不死她,皇帝一定可以。


    张挽抬手盖住眼睛,唇角扬起一丝微笑,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比起她,想来陈宣帝更在意那本账册上的蛀虫。


    既然如此,那谁也别想下车。


    “金子,让始兴王帮我给陛下递封信。”


    太子府。


    陈深焦急踱步,城中的流言明显是想借陛下的手将表弟弄死,他不清楚阿父有没有参与其中,但他肯定阿父定然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阿母,我们去找阿父,替阿挽求求情。”


    隔着一道珍珠帘,张丽华单手撑额角半倚在贵妃榻上,鸟兽镂空熏炉燃起的袅袅莲香,抚不平内心的焦躁。


    太子这次是真生气了。


    她之所以受宠无外乎和她一样美丽的没有她善解人意,与她一般解语的没有她美貌。


    可这次,孔美人的出现夺了她部分的宠爱,阿挽又出这档子事,彻底让她失了太子的心。


    多次求见被拒,太子已经不愿意见她,她自身难保。


    只是,孔美人进府时间不久,阿挽便被朝臣攻讦,时机倒是巧的很。


    是算准了她分身乏术,无法为阿挽求情奔走?


    “不是阿母不愿去,实在是你阿父已经恼了咱们,再多说只会愈发惹他厌烦。”


    这次江总和长沙王联手,外人不知道,可陈深知道这些人与阿父都相熟,去求他肯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阿母,这次表弟情况危急。”


    张丽华坐直身子,绸缎般的黑发随之披散脑后。


    这一次,太子明显站在江总那边,朝堂上置身事外,不顾阿挽安危,显然也没将她当作自己人,阿挽为保命,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况且,阿挽看似行事嚣张,不计后果,其实一步一棋都有自己的章法,断然不会将他们母子置于险地。


    想到此张丽华眉头紧皱,涂了丹寇的指甲深陷手掌,“找你阿父怕是不管用。”


    陈深:“阿母,......”


    “好了,”陈深还想再劝却被张丽华打断,她重重叹口气,“此事容我想想,你退下吧。”


    陈深退下后,张丽华缓缓闭上眼睛。


    她相信阿挽,既然能将太子拉下马,自然也有保全的本事。


    如今头等大事是如何固宠,只有宠爱加身,她才能谈其他,才不会给阿挽拖后腿。


    璇玑殿。


    此时的陈宣帝半眯着眼睛,单手扶额,看上去有些疲倦。


    弹劾张挽一事到了这个这步,情况也算明了,他估计是被有心人诬陷,理应无罪释放,可长生牌位的事着实让他心中堵着一口气。


    他是天子,明明是他派人赈灾,百姓却只记得张挽的恩惠。


    可真发落了张挽,倒会让那些贪官小人得意忘形,他也不甘心。


    “陛下,始兴王送来一封信,说是可替陛下解忧。”


    小黄门小心翼翼递上一封信,这些天陈宣帝心情郁郁,下面办事的人也跟着谨言慎行。


    陈宣帝看完,眉头的褶皱逐渐舒展,“这小子,真是个滑头。”


    说完,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封信,沉默良久。


    四月初,陈宣帝下诏,杀了两个由各方势力联合推出来的替死鬼,贪污一案落幕。


    至于张挽,他被陈宣帝罢免官职丢到了军中,成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子,跟着大军北伐。


    张挽一阵唏嘘,不仅关掉了网红小书店,还拿出钱遣散家中奴仆,只留下了想要以死明志的阿月和金子。


    卧房里,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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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一脸苦大仇深地收拾出征的包裹。


    她家主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她那么爱财却把埋在桂花树下的私房钱拿出赈灾,江远如此欺辱也没去要了他的命,这样的人又怎会贪污、杀人。


    可世道总是欺负好人。


    “主子,他们就是见不得你好,这也太欺负人了。”


    “好了,不难过了哈。”张挽摸摸阿月的小脸蛋,顺便将她眼角的湿润抹去。


    “阿月,我有一事想与你商量,”张挽偷偷瞥了一眼她,嘻嘻一笑,“你与赵广智的事已有一段时间了,不然趁此机会你去寻阳,好好与他过日子。”


    阿月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豆大的了泪珠直接落了下来,“主子嫌我累赘?”


    “当然不是!”张挽手足无措地替她擦眼泪。


    阿月抽抽噎噎地抹着眼泪,“既如此,阿月想陪在主子身边,沙场刀剑无眼,主子总会用到我。”


    见状,张挽只得作罢,“好了,不哭了,你随我一起,出城后我带你去吃遍九洲美食。”她努力地画饼,不然怕是还要哭诉一阵子。


    “真的?”阿月止住眼泪。


    一旁的金子瞧着那张俏丽的小脸上浮现着向往,无奈摇头。


    这饼阿月竟也吃得下!


    “你来有事?”张挽疑惑地歪头看他,不会也是来吃饼的吧。


    金子一拍脑袋,险些忘了正事,“主子,宁远公主来了。”


    花厅中,陈宣身着杏花色半袖衫交领襦裙袅袅娜娜立在廊下,裙摆上用金线绣的朵朵桃花与园中落英交相辉映,仿若桃花仙,融进满园春色。


    仙子黑眸晶亮,颊中带粉,一双玉手紧紧交叠攥在怀中,似有心事,愁上眉梢。


    张挽对于公主的来访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与这位公主并不相熟,印象中只在几次宴会上碰到过,不过是点头之交。


    “公主。”


    “啊。”只见陈宣似是被吓到,她慌乱地转身如同受惊的小鹿,瞧见张挽在看她,立马红了脸,连忙低头装作整理宽袖。


    旁边的婢女暗中扯扯她的衣袖,眼神示意。


    陈宣的头又低了几分,“张大人,本宫有话与你说,可否屏退左右?”


    张挽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屏退了左右,顿时,花厅只剩下他们二人。


    陈宣下意识地绞着衣袖,她轻咬下唇,似是下定什么决心,抬眸定定地看向张挽,“大人,本宫听说你要跟着北伐,本宫......”


    似是很难开口,她又停住,胸口起伏不定,美眸逐渐氤氲起水汽,“本宫就不说那些虚的,战场凶险万分,本宫不想大人置身险地,若大人愿意,本宫去求父皇招你为驸马,大人便不用跟着去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这些话似是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


    两年前乐游原,一场比试,一幕一见倾心。


    台下,少年郎文武双全,风华绝代,赢得满堂称赞。


    台上,少女怀春,心随意动,芳心暗许。


    风起,雪落,一瞥惊鸿,初会许平生。自此后,金风玉露,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