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泉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沉闷的声响，沾满整个屏幕的专利公告像块烧红的烙铁，把视网膜烫出焦痕。


    茶水间传来实习生兴奋的讨论声，说鲲鹏概念车的专利持有人居然是个匿名账号。


    “你还好吧。”林晓从她隔壁桌转过椅子：“听说你在《搬砖进行时》以鲲鹏为灵感雕刻的汽车油泥雕刻模型被抢占了专利？”


    一大早南东也关注了这件事，当初她申请专利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有人比他们先下手。而南东刚刚微信她带有周思名字的专利报告。


    “不重要。”宁泉把刚刚回复南东的话重复给林晓：“他们拿走的无非是个模型。”


    林晓也是设计师，感同身受，将桌子上放巧克力的小盒子一股脑的拿到宁泉面前：“呐，都给你，省得你每天觊觎。”


    “没有。”宁泉表示：“我才没有觊觎你的巧克力。”


    漫天的火烧云来去匆匆，夜色如墨，笼罩着这座喧嚣的城市，唯有窗外的霓虹灯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


    宁泉坐在公寓的书桌前，面前堆满了文件和图纸，电脑屏幕上还亮着，上面显示着他那被抢注专利信息的鲲鹏模型。她紧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颤抖，就这么成别人的了？


    那些在综艺镜头前堆砌的得体笑容此刻碎成玻璃渣。


    她还记得，那天中午得到这个鲲鹏小兽成形时的惊讶，可以说，无论是技法，还是灵感转换为作品的成熟度、完成度，这个小兽都是她的巅峰之作。


    原本，鲲鹏之后它还会有进化后形象的。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能听见她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


    她抬起头，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试图找到一丝安慰，可最终还是只能无奈地低下头。


    孤独和落寞如同野草般疯长，将她紧紧束缚。


    老爷子赢了。


    她决定背水一战时怀的憧憬和期待，都化作泡影，成为一片狼藉。


    姑姑宁唯在电话中也传达了老爷子的意思，等老爷子完成高奢酒店项目之后就退休，满打满算不足半年时间。到时候宁雍现可不会像现在，对宁泉阳奉阴违的小把戏视而不见。


    宁泉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从工业设计师转行汽车油泥雕刻师付出的无数个日夜。


    多少个夜晚，她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的实验室里钻研，眼睛熬得通红，手指磨出了茧子，却从未有过一丝抱怨。


    宁泉苦笑，或许她的天赋和运气都不够做一个技术人员。


    她就适合回去继承家产，纸醉金迷，把玩人心。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宁泉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风嘉玥”三个字，微微皱了皱眉。


    风嘉玥，一个频频对她示好的煞星？此刻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宁泉深吸了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喂，风顾问，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风嘉玥丝滑如大提琴的声音：“新做了一个全息视频，想和你分享一下。”


    宁泉没什么心情去听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又不想让风嘉玥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只能硬着头皮应付道：“我没有全息设备观看。”


    风嘉玥那边的语气带了些许的紧张：“寄去你家了，查收一下。”


    宁泉微微有些惊讶，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这个人说话向来不靠谱……


    思及此，宁泉听到了门铃声，本以为是个全息头盔什么的，但具体实物是个不足手掌大的微型投影仪。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多余的按钮。


    虽然没有在市面上见过类似的，但宁泉按照现代人的常规操作思路，试探着触摸了几下，忽然整面落地窗暗了下来。


    全息投影在墙面绽开星云般的蓝色光点，风嘉玥的轮廓在数据流中逐渐清晰。


    男人倚着虚拟的流线型跑车，黑衬衫解开两粒纽扣，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山海纹身。


    “听说美女雕刻师今天吃了八块巧克力？”他指尖轻点，投影瞬间切换成专利证书三维图，专利局发来确认函——被抢注的模型编号，正是她在真人秀里雕刻的那组。


    他确定不是来挑衅的？宁泉再看不了一点，气的将手边的巧克力直接投向了全息影像，银箔纸穿透光幕的刹那，风嘉玥突然俯身逼近。


    全息影像将他的气息模拟得过分真实，松木香混着雪茄余韵，惊得她后退。


    “我起诉了他们，但你总得给我个时间。”全息影像里的风嘉玥目光炯炯，略有灼烫，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月牙白造型的戒指：“再给我个名分。”


    宁泉神色微微一怔：“如果只是为了那天的玩笑，你大可不必。”


    “不，我应该谢谢那位周先生给我一个脱口而出的机会。”全息的画影变得黯然：“还是说，我不符合你的期待。”


    宁泉攥紧桌沿，指甲在实木纹路上一路划过：“你可以接受赘婿身份？婚前协议一签，你从宁家得不到任何好处。以后的孩子要姓宁……”


    “当然。”风嘉玥温柔回应，投影画面突然跳转到民政局预约界面，“不过...”他抬手划出加密文档，“我的协议第三条，希望宁小姐每周至少陪我回老宅吃两次晚饭。”


    宁泉脑海里一团乱麻，她迅速将问题归结于风嘉玥的全息轰炸：“你在哪，咱们见面谈。”


    “我在你门口……”风嘉玥的声音从智能门外传来与全息屏的重合。


    真人风嘉玥没有全息风嘉玥骚包与压制，情绪更加稳定。除了头上略有些突兀的奶奶灰，还有复杂的家庭和童年……


    但那可是深夜两点还在通过企鹅号给期末的同学讲题的风嘉玥。


    *


    晨雾还未散尽，钢印落下的脆响惊飞了民政局窗外的灰雀。


    宁泉低头摩挲结婚证烫金封面，风嘉玥的体温还残留在纸页边缘。


    手机在风嘉玥口袋里震动时，她瞥见来电显示跳动的“宋菲”二字。


    “晚上七点？”风嘉玥单手解开西装扣子，秋阳给他的侧脸镀上金边，他看向宁泉，不知道脑海有些什么画面：“恐怕不方便。”


    宁泉突然按住他手腕，冰凉的婚戒硌着掌心。


    “不到公开的时候。”她压低声音。


    民政局玻璃门倒映出郎才女貌的两个人。


    回程路上宁泉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宋菲的声音裹着电流刺入耳膜：“J800的油泥模型今晚必须完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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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今天拿不出修改后的模型你我都得引咎辞职……”


    “可以。”宁泉降下车窗，秋风卷着银杏叶扑进车厢，“但要用‘汽车之城’项目汽车油泥雕刻师的身份来换。”


    后视镜映出她勾起的红唇。


    “究竟是谁在《搬砖进行时》评论你是菟丝花的？”


    宁泉推开家门时，已是凌晨三点。


    她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生怕惊动了屋内的寂静。


    指尖还残留着油泥的触感，那辆即将面世的J800在她的手下逐渐显露出流畅的线条，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她的手指几乎僵硬，肩膀酸痛得像是被千斤重的石块压着，但她的心情却是轻盈的。


    宁泉脱掉沾满油泥的工作服，随手丢在玄关的洗衣篮里，赤着脚走进主卧套房的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而过，带走了疲惫。


    洗完澡后，她换上睡衣，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水珠顺着她的锁骨滑落，滴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宁泉其实没想过自己会结婚，更没想过风嘉玥会用一天的时间就收拾好了两个人的婚房——对，就是利用他结婚前一天失踪的时间。


    婚房所在的位置还和宁泉公寓同一个小区。


    她踮起脚尖，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穿过客厅，生怕吵醒隔壁的风助教。


    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入卧室的瞬间，厨房的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回来了？”风嘉玥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倦意，却依旧清晰。


    宁泉的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到风嘉玥正站在厨房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他的衬衫袖子随意卷到手肘，领口的扣子松开了两颗，露出锁骨下方的一小片肌肤。


    眼神温柔而专注。


    “你怎么还没睡？”宁泉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却掩不住心底的柔软。


    “等你。”他简短地回答，走到她面前，将碗递给她，“知道你肯定没吃晚饭，煮了点面，趁热吃。”


    宁泉接过碗，热气蒸腾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低头看着碗里的面，清汤上漂着几片翠绿的青菜，还有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简单的食物，却让她感到一阵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全身。


    “谢谢。”她轻声说道。


    风嘉玥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快去坐着吃，别着凉了。”


    宁泉点点头，走到餐桌前坐下，低头吃了一口面。


    面条软硬适中，汤头清淡却鲜美，荷包蛋的边缘煎得微微焦脆，咬下去时，蛋黄流出来，温暖了她的舌尖。


    她吃得很快，几乎是狼吞虎咽，仿佛这一碗面是她这一天一夜以来唯一的慰藉。


    “今天进展顺利吗？”他轻声问道。


    宁泉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汤渍，眼里却闪着光。“很顺利，那辆车的线条终于出来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完美。”


    风嘉玥笑了笑，伸手擦掉她嘴角的汤渍。“那就好。”


    叮咚，客厅内那张巨大的书桌上响起一声消息提示。宁泉颇为好奇的问到：“你也在加班？”


    风嘉玥并没有打算隐瞒，轻描淡写的问：“嗯，你见过不加班的程序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