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天下易主1

作品:《[红楼]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张才良的原配夫人在他起兵造反前便去世了,只留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小公主只是柳晏一般的年纪,听说小公主胆小内敛,与人难以亲近。


    不过这些都黛玉从伺候自己的两个小宫女那里听说的,进宫三天了,她根本没有见到公主,也没有任何差事。


    宫里虽因新朝未定而暂时不能将这五品女官的内府官职许给黛玉,但是却未怠慢半分,不仅给了一处她不知在宫中哪处的院子专门居住,还配了两个贴身宫女给他。


    宫中的日子好似与世无争,京中的流民和雪灾在宫中没有一丝痕迹。


    黛玉只怕自己待久了,便忘了这世道仍如烈火烹油。只能默默挂念京外的家业,不知小红与雪雁能否守得住产业。


    好在她身边还带了紫娟作陪,不至于寂寞。


    进宫三日,黛玉除了等着李嬷嬷来教宫中规矩,其余时间就一直在屋中看书。这院中时时有人盯视,两个小宫女也不许她离开院子。


    看似进宫教习,反而像是换个地方幽闭。


    紫鹃端着药进屋,看着两名小宫女仍寸步不离,心中难掩烦躁。


    “姑娘,喝药吧。”


    黛玉昨夜睡得太晚,她好不容易才从这两个小宫女那打听得一些零星宫中消息。


    她此刻正俯身在案,浅浅打了个呵欠,指尖拂过书页,淡淡“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未抬。


    紫娟叹了口气,心中正愁着何时才能离开这里。


    “姑娘,您整日埋在书里,不如等教习女官来了之后,请她让你出去走走?”


    黛玉抬头看了眼屋中的宫女,却又垂下头,轻声应道:“算了。”


    黛玉心中早已明白——自己被软禁了。


    屋内只余书页刷刷之声,良久,黛玉才放下书卷,将药一饮而尽。她抬眼望向那二人,淡淡开口:“青雀、芍云,这些书我都看完了,我要去集贤院换些新的。”


    她需要搞清楚自己究竟在哪,也需要找机会去瞧瞧裴石说的几处地方。


    二人对视一眼,青雀忙上前低声道:“林姑娘若写张书单,我们自去取来便是。”


    黛玉面露不悦,紫娟很快便跟上道:“我们连宫中有什么藏书都不知道,你叫我们姑娘写什么给你?你们是要我们姑娘胡乱写些篇目,还是干脆借机禀回去,说我们为难你们?”


    芍云脸色一白,讷讷欲言。


    黛玉说罢,转身便往屋外走。两宫女慌忙拦在门口:“姑娘,不可出去!”


    “我进宫前旧疾复发,才至在此将养。病根未除,日日关在屋中,怕是要活活闷死。若连院门都不得踏出一步,那就去禀告陛下,叫他干脆赐我一副棺材好了。”


    黛玉回眸,打量她们,“走走罢了,难道也要惊动陛下吗?”


    二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她知道她俩不过是小小宫女,也不至为难她们被罚。


    黛玉指着屋前的小院,道:“李嬷嬷就要来了,我就在这走走,总可以吧?”


    小院并不宽阔,但雪扫得极其干净,丝毫不像贾府无暇耗费人力日夜不停地扫雪。


    影子投在青砖地上,黛玉着一袭素色大氅,一步一个脚印地落在青砖上,缓缓行在只剩枝干的□□间,心中数着脚印,仿佛只是闲步。


    李嬷嬷照例带着宫女进了黛玉居住的小院,到了教习黛玉宫中规矩的时辰。她鬓角已有银丝,神情和蔼,却一双眼睛似秋水般清冷,目光转瞬之间,便已将院中尽数收揽。


    一场没有意外而规矩的宫中规矩修习完毕后,黛玉邀请李嬷嬷在院中继续漫步。


    “姑娘不愧是京中百姓交口相赞的名门贵女,”李嬷嬷笑吟吟地道,“别人初入宫中,总要左顾右盼,好奇不休,惟有姑娘,竟能安安静静在这院中三日。”


    黛玉用宫中所学盈盈一礼,语声清软:“嬷嬷说笑了,是旁人不给我离开这院子罢了。”


    李嬷嬷含笑不答,只换了话题:“今日风不大,姑娘今日出来走走,正好。天气好,适宜养病。”


    黛玉眸光转了转,忽然笑道:“嬷嬷说得极是。我今日感觉好了许多,只是一直在屋中坐着只怕我的身子便要不行了。我想起前些时日陛下在京中搜寻前朝皇子,便想替陛下分忧,去冷宫那边走走,也算散散心。”


    她话说得极轻,像偶然听来的闲谈。


    可李嬷嬷神色却微不可察地一动,微微转头看了看青雀和芍云。


    “哦?姑娘怎地晓得的冷宫之事?”李嬷嬷依旧笑,但眼底已有几分审视。


    黛玉垂下眼睫,轻声道:“有济民坊在,我毕竟耳目众多,不过彼时我想只是些旧案,没什么稀奇。嬷嬷也是自前朝便在宫中多年的人,怎会不知,这种事只在宫中翻腾起来时叫人心不安。”


    她抬起眼,清亮的目光与李嬷嬷对视:“嬷嬷可知道,随便一个理由,若叫外头人说我进宫,竟是与前朝皇子有关。那时,嬷嬷再如何将我困在这院中,也未必能改这皇城之外悠悠众口。”


    李嬷嬷脸色不动,心下却微微一沉。


    她不过是遵循上意将人留在宫中罢了,与冷宫之事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消多想,只猜这林姑娘在京中的名声,恐怕并非空穴来风,许是这人有拨弄人言之能。


    这些时日,那位闯王瞧着并不是很正常,宫中下人们多人人自危,她可不想攀扯冷宫之事。


    那个她曾逃离的地方,总不至十年过去,还要叫她到地下去陪那些枉死的女人。


    “姑娘此言,倒叫老身有些不解。”李嬷嬷笑意不减,语气却沉了几分,“你我说到底不过是宫中下人,老身哪能替你担什么不是?”


    黛玉缓缓上前一步,裙裾轻拂石砖,气息似兰似雪。“我进宫为公主教习,是陛下亲点。入宫后,嬷嬷日日来盯着我定是陛下的心思,我未必全懂。”


    她低低一笑,声线娇软:“陛下与我从前在京营议事,到后来书信承报京中之事,都是陛下为王时的事情了。如今他即将登临九五之尊,而我不过是京中寻常闺中女子,难近圣颜也是情理之中。眼下我所知之事,牵扯前朝皇子,事关重大……我不能亲口与那位说,也怕旁人传来传去,总有失真的时候,也只能请林嬷嬷替我呈与陛下。”


    李嬷嬷垂眸片刻,复又抬眼,唇角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姑娘多想了,这入宫做女官,要先修习宫中规律,才带姑娘去见宫中主子。只是进来宫中未登基大典事多,我怕姑娘被什么冲撞,才叫两个宫女谨慎些。至于姑娘所说之事,我不过是宫中老妇,此等大事自是说不清楚的,不如我向陛下禀告求见,姑娘本就是陛下让进宫的,自然是能见圣颜。”


    黛玉盈盈一礼,语气淡而自矜:“嬷嬷若真愿助我一臂之力,将来我必不忘记。”


    李嬷嬷目光闪烁,心中暗自叹息。她想起从前自己的主子与眼前之人何其相似,皆是柔弱外表下的冷锐与孤傲。


    只叹从前主子不知她是个趋利避害的,自己都顾不上,还给她这种白眼狼谋退路。


    “既然姑娘如此说,老身便替姑娘安排一见。”李嬷嬷终于点头,声音不疾不徐,“不过见了之后,姑娘要记得,话可比书难读得多,定要谨言慎行,免招君王之怒。”


    黛玉未曾想到,只凭裴石先前在宫中无意窥见的东西诈了一下,竟真的换来传见。


    次日,她立于殿前石阶,只见殿前内官噤声如蝟缩,空气里仿佛凝着一股腥重的血气。


    黛玉本在殿外侯着,没想到未及通传,张才良已自殿内阔步而出。他眉目阴鸷,呼吸急重,像是方才经历一场极大的烦忧。


    黛玉恭谨行礼,敏锐察觉四周压抑的气氛,选择闭口不言,只巧温顺地静静立着。


    张才良低眉看了黛玉一眼,半晌,听几声呼吸深重后,才冷声吐字:“林姑娘,免礼吧。”


    黛玉瞧他心绪不宁,柔声直言:“陛下似乎有烦心事。”


    张才良显然还带着情绪,神色阴沉:“本王念你守城有功,济民得名,百姓传颂,故宽纵你三分。”


    黛玉心中暗自讶然,自己何曾得罪他,还要被‘宽纵’?


    但她不显于色,只静静跟着他走进一旁的偏殿。李嬷嬷轻轻碰了她一下,眼神示意:小心应对。


    入殿后张才良坐下,黛玉才轻声答道:“民女不过是为陛下分忧,陛下本就体恤百姓,我所得名声也是陛下的。”


    偏殿之中,张才良大步坐下,手指叩案,声音闷重:“这些虚名就算了。说吧,你是从哪里知道宫里的事?”


    黛玉莞尔一笑,神情似懵懂:“我既在宫中,耳目所及,不过东一句西一句,多走多听,自己凑个大概而已。”


    张才良目中一丝好不容易取回的温意转瞬即逝,猛然神色骤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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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他重拍案几,声震四壁,满殿齐颤:“一群多嘴多舌的家伙,废物!”


    他站起身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俯首的内官,“这宫里如今漏得跟筛子一样!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一个毛头小孩都能从我军眼皮底下漏走!搜寻至今杳无踪迹!你们!还要本王等到几时!”


    声若雷霆,殿中宫人齐齐跪着,噤若寒蝉。有人面色煞白,几乎连呼吸都不敢出。


    黛玉心神一紧,微微垂首,她没想自己已是谨慎,怕是殿中众人就要死于君王的无常之怒。


    片刻,黛玉才缓缓启唇,声音清婉:“民女管家,知道事欲做好,用人为先。此时宫中人手不足,自然诸事多有疏漏。待过了这个冬日,陛下广招能人,重整规制,自可使皇城上下有章可循。陛下只要做主皇城,天龙在此,必有千万人愿入宫当差。陛下若以静制动,静待顺其自然,何必此刻优劳?”


    虽是恭维,但是在理,过于浅显。


    一席话,却如一盆温水泼在狂躁烈火上。


    张才良冷冷瞥她。殿中只有黛玉一人立着,姿容明丽却镇定无惧。他忽然忆起城下施粥、运粮济民时,此女子虽体弱,却处处可为人解厄,不由心中稍缓。


    “唉……”他终于长叹一声,似乎胸中怒气散去一半。


    殿中跪伏的宫人还无人敢偷偷抬头,但心头皆暗自松了一口气。


    黛玉见机,再进一言:“民女知陛下为一人而心焦,只是斗胆以为,陛下何必与旧朝遗脉计较?陛下的天下,岂会因这等孤影而有损?倒是从前我有一事未禀,或能解陛下之忧。”


    张才良眼神陡亮,带几分狂躁逼迫:“快说!”


    黛玉与裴石曾密商:纵然他们机关算尽,沅凌仍有暴露之危。因为北静王对沅凌的身世知之甚详,甚至沅凌其实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只要一不小心,沅凌还是会暴露被人利用。


    黛玉心念急转,不如祸水东引向北静王,也能将殿宇间森森杀机转到北静王身上。


    她轻启朱唇,娓娓道来:“陛下可还记得曾许民女上钟南山伐木以济京中寒困。上山伐林前民女曾让护院清理山林活尸,偶见终南山玄极寺中有人聚集,依稀是旧日北静王的幕僚。民女曾让护院们暗自打探,确证是原在京中的北静王避居山顶,欲伺机南遁。只是他们守备森严,民女唯恐妨碍伐林百姓生计,才不敢惊动,更不敢外传。”


    北静王因弄丢了沅凌又逢冬雪,隐于终南山,避世不出。


    鹿山村的驻工每日回报山中不见山顶的人离开,而黛玉进宫三日无消息了,若要祸水东引,要尽快才是。


    黛玉添油加醋:“民女曾困惑为何突然有前朝遗孤之事,却未在京中广传。民女想许是有人见陛下登基在即,故意传信给陛下,只为扰乱新朝之事。”


    她说得轻缓,却似投下一石,激起千重浪。


    “玄极寺?北静王!”张才良在殿中来回踱步,很是兴奋,可下一瞬,他眼神一转,森冷阴诡,盯住黛玉:“你为何不早报?你心怀不轨,竟想窝藏!”


    他的质问,像一柄刀直指黛玉咽喉。


    黛玉低首,笑意浅淡,声音柔柔:“陛下冤枉我了。贾府一直在寻之人那时随义军一同进京回府,此后府中乱事纷纷,民女为此自顾不暇,哪里能顾全?”


    黛玉似不经意一叹,道:“陛下日理万机,诸事繁多,不明闺阁女子遇人不淑之苦。”


    张才良怔住,心念一转。


    想到回京之时他确实早已知道贾府宝二爷弃父母婚约另娶新妇,因此他才有机会召人进宫为女官。还有胡隆回报贾府纷乱,甚至惊动官府。如此看来,倒也说得过去。


    他神色陡然松开,随即仰天大笑,笑声轰然如雷:“哈哈哈!怪不得京畿搜遍无果,原来就在眼皮底下!既在此,便好办得很!”


    他大手一挥,喝令内侍:“去!传军中将领,立刻来见我!”


    转过头来,又向黛玉,此时他已经眉目舒展,“林姑娘在宫中这几日可好?本王还未叫公主与你相见,不如便今日,我叫公主过来见见她的老师。”


    他的笑声回荡殿宇,既带着兴奋,又夹杂狂意。殿内原本紧绷的空气暂时松散,宫人终于暗暗松气。


    唯有黛玉,此刻心底才有寒冰压顶的感觉。


    这般喜怒无常的君王,世道怕是难安了。